委屈
“我陪你。”
禾樾逆着光，叫人看不太清他的脸。
叶颂依心底一颤，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走的正门，不是翻墙。”
谁问他这个了，不过，“谁给你开的门？”
禾樾眼神微闪，低声道：“小师叔。”
“谁？”
叶颂依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岔了。
禾樾清了清嗓子，复又道：“云小姐。”
这次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心虚。
叶颂依神色古怪的眯着眼，“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大半夜给你开门。”
“不熟。”禾樾立马说道：“是云小姐请我保护你。”
叶颂依觉得自己真是听迷糊了，可她明显看到了禾樾方才说话时眼底闪过的心虚。
“说真话。”叶颂依冷冷瞥他一眼，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禾樾抬脚跟了过来在旁边站定。
“今日你抛下我去见沈听肆，云小姐见到我一个人在等你，便同我说了几句话。说我既然要还叶叔父的恩情，不如保护你在盛都不受到任何危险。”
末了，禾樾又补充道：“就算她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叶颂依拿着杯子的手顿住，里面的水洒了出来。
禾樾连忙拉起叶颂依的手看，语气着急，“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叶颂依抽出手，抬眸道：“所以你是因为我父亲曾有恩于你，便做了这些。”
月光下，少女抬着眼眸，在夜色里发亮。
对面的年轻人微微弯着腰，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着。
“我，是……”
“我知道了。”
叶颂依微微侧开一些起身，“走吧，不是要保护我吗。”
禾樾眸光闪烁，抬手欲拉住擦过他手臂的胳膊。
“怎么了？”叶颂依转身问。
“没什么。”禾樾抿着唇收回手。
走到门口，叶颂依顿住，偏头问他，“要是她死了，我会有麻烦吗？”
禾樾张了张嘴，“可能，会有一点，但我可以解决。”
安静了一会儿，叶颂依泄气般转身，“算了。”
禾樾拉住他的手腕，嗓音诱人，“不死就行。”
少女扬起唇角大大的笑，“好，走吧。”
叶颂依这段时间跟着长夏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今晚禾樾却带着她飞檐走壁。
呼啸的夜风从耳畔划过，叶颂依新奇的眯着眼。
“禾樾，要不你教我武功吧，我想学这个。”
两人本就挨在一起，叶颂依说话时发出的热气落在禾樾耳边。
禾樾浑身一怔，差点松手，如果不是夜色掩盖，叶颂依就能发现那只耳朵此刻红的像是被热水烫过一般。
“好。”
他的声音暗哑，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情欲。
两人落在沈府长公主的院子里，叶颂依再次感叹，会飞真好。
“砰”
似乎是什么落到地上碎掉的声音。
屋子里传来长公主声嘶力竭的声音，“是，都是本宫的错，都是本宫的不对，本宫最大的错便是生了你。”
她面前的沈听肆顿住，不可置信地开口，“您说什么？”
长公主仰着下巴，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与阿荀恩爱和睦，就是因为有你的出现，分走了阿荀对我的爱，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就不应该生下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和阿荀吵了架，他才会去凉州，都是因为你阿荀才会死，都是你。”
沈听肆彻底怔住，挂在眼角的眼泪似乎都忘记了落下来。
寂静在暗沉的夜色下像是无尽深渊，将人吞噬其中。
屋外，叶颂依和禾樾双双沉默。
有这么一位母亲，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过了一会儿，沈听肆僵硬着身子从房间出来，整个人犹如缺少灵魂的行尸走肉，眼神木讷，面色惨白。
叶颂依等沈听肆走远，才看向屋内。
长公主优雅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果真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少女空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长公主猛地一怔，慢慢的转身，直眉瞪眼，“是你。”
叶颂依走到一边夺下长公主手里的茶盏自顾自地坐下。
他眉眼微挑，讥讽地说道：“怎么，长公主殿下见到我很意外吗？还是心虚？”
“哦，不对，长公主怎么会心虚呢，定然是后悔没有直接杀了我以绝后患吧。”
叶颂依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满眼失落，“哎，真可惜，你没机会了。”
长公主气得发抖，可她的骄傲让她维持着脸上扭曲的表情。
“呵，日后你嫁进沈家，才是真的开始，本宫定会好好教导你。”
“噗”
叶颂依嘴里的茶朝着长公主喷了过去，“你是聋子吗，还是傻了？陛下今日都说了，你日后是要去浮华寺诵经祈福的，难道你要违抗圣意？”
叶颂依眸色轻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你放肆，怎么跟本宫说话，这就是你叶家的教养吗？”
大概是没有人再她面前这么放肆过，即使是沈听肆，也是面色不喜但从不敢如此无礼。
长公主真被气着了，指着叶颂依的手都在发抖，“出去，你给本宫出去。”
叶颂依慢条斯理的起身，路过长公主时停下来，在她耳边说道：“长公主殿下，你夫君早逝，儿子离心，日后可是要孤独终老的，啧啧啧，真可怜呐。”
长公主气的拿起桌上的茶盏朝叶颂依扔过去。
叶颂依转身挥手，茶盏碰到屏风落在地上碎掉。
“萧艺菁，你不过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在南靖趾高气昂为非作歹，这些年你做的事当真以为无人知晓吗，你觉得陛下还能忍你多久？”叶颂依神色卑怜，“想来你最是知道皇家有多无情。”
说罢，叶颂依拍了拍衣袖，眼中带着一丝嫌弃，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临出门时，又转身脸上扬起笑容，“长公主殿下，后会无期。”
叶颂依潇洒离开，萧艺菁被气的扶着桌子喘气，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阴沉。
出了门，禾樾双手环抱靠墙站着，见她出来，眸中似有不明意味闪过。
叶颂依抬脚走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果然，舒服多了。
将叶颂依送回叶府，禾樾站着不动。
“你怎么不走？”叶颂依疑惑，莫非是因为自己在沈府说的话。
禾樾神情一滞，语气似乎有些委屈，“叶小姐，是否有些无情了。”
叶颂依低眸咳了一声，“那喝杯水再走吧。”
说着，叶颂依亲自为他倒了杯水，“有些凉，将就着喝吧。”
禾樾低眸看着莹白手指拖着的茶杯，他还是，……，蛮感动的。
禾樾慢悠悠的喝完，将茶杯还回叶颂依。
“医书看的如何了？”
叶颂依眸色一怔，有些无奈，抬手指了指窗外，“禾公子，再不走天都要亮了，改日再问不成吗？”
禾樾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解释道：“我这几日会离开盛都，如果你看完了，我明日让思济再送新的过来。”
“这样啊。”叶颂依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又是送医书给自己，又是带自己去害人的，他还这样赶人，实在是伤人。
叶颂依面带歉意，“还剩几页了，不过我有些地方不是很懂。等你回来能给我讲讲吗？”
这会儿来不及了，等他回来送个礼物感谢他。
禾樾心中有个念头闪过。
颇为老道的开口，“有了疑惑就要尽早解开，若是不介意我这会儿帮你看吧，此去我也不知具体是多久，万一你后面的学习停止了就不好了。”
“现在？”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就是现代，也不是很好吧。
不过，“那就麻烦了。”
学习最重要。
屋子里点了灯，叶颂依拿出医书，翻到了那几页她看到不懂的地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禾樾靠近了一些，两人的手臂挨到了一起。
“我看看。”
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在月色下格外撩人。
叶颂依想，得亏自己意志坚定。
房间里灯光昏暗，印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好似亲密无间的恋人。
禾樾讲着讲着，察觉到身侧之人支着脑袋不说话，侧眸看去，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黑色的衣服衬的她皮肤更加白皙，柔和的灯光印在脸上，有了一丝暖意，睫羽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唇色像是院中的的海棠花，惹人采撷。
禾樾抱起她，轻轻将人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盖好。
浓重的眸色像化不开的墨，昏黄的灯光闪了闪，男子弯下了腰。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回到禾府，禾樾看到他屋中端坐着喝茶的禾煦，身躯一僵。
“来了。”男子举止优雅，平淡的语气让人听出来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禾樾抬脚走到禾煦跟前，强壮淡定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怎么知道你一夜未归呢？”禾煦眸色平静地望着他。
禾樾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主动说道：“大哥，我有分寸。”
“啪”
禾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带着怒气的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到底是怕引起注意。
“你骗别人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后悔。”禾樾眸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
“你……”禾煦指着他，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给我说真话，你是真的对叶家姑娘有意，只是对她有意，还是有关其他？”
禾樾沉默了片刻，说道：“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老师的原因才关注叶家，后来就不是了，是因为叶颂依，只是因为她这个人。”
“那婚约呢，你要怎么办？”
禾煦实在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开心。
他的好弟弟觊觎自己兄弟的未婚妻，真是给他张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