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
汀兰小筑
屏风后的女子声线微凉,“二位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祁连看了一眼禾樾,可见人家从进来眼睛就盯着一处,便只好自己说道:“不知叶小姐可有听到城中流言?”
叶颂依低低咳了一声,才说道:“知道。”
祁连道:“叶小姐放心,我定会查出这背后之人,还请叶小姐想想,最近可曾与什么人结下仇怨。”
半响,屏风后才传出声音,“未曾。”
祁连推了推禾樾,示意他说话。
禾樾:“此事陛下定会知晓。”
“臣女相信陛下会为臣女做主。”
祁连眨了眨眼,就这?
禾樾拉着祁连起身,“那在下与祁连先回去复命了。”
“等等。”
祁连脚步一顿,侧目看着禾樾,他怎么觉得这人不是要回去复命才快点走的,倒像是在躲人。
“烦劳祁大人跑了一趟,长夏,送客。”
长夏伸手,“祁大人,请。”
祁连看着禾樾,“那个,你不……”
“长公主。”禾樾自知走不了,对祁连说了三个字。
祁连瞳孔瞪大,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长夏送祁连出去,屋里只剩下叶颂依与禾樾两人。
叶颂依从屏风后缓步而来,看着禾樾的眸光渐凉。
禾樾后背绷直,强装镇定地问,“可好些了?”
叶颂依:“你在监视叶家。”
完全肯定的语气,禾樾听的心中一颤,忙道:“你听我解释。”
叶颂依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我回盛都那日来过一趟叶府,当时发现府外有几人行踪可疑,我与他们交了手。我怕他们还会派人来,便让人随时注意着这边。”
叶颂依睫羽颤了颤,似是想起来什么。
“桥洞?”
禾樾应声,“是。”
叶颂依后背涌上一层凉意,眉头皱起,“那日在祠堂,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吧?”
禾樾回道:“是。”
“所以你和黎伯?”叶颂依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不可置信的直视他的眼睛。
禾樾急忙解释道:“我小时候翻墙进来是黎伯发现的,黎伯对叶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叶颂依深吸一口气,再问:“你派人盯着我家的事黎伯也知道?”
“知道。”
说完,禾樾嘴唇紧闭,屏住呼吸等着叶颂依的动作。
叶颂依表情空茫茫的,低垂着眼眸,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长久的沉默,在禾樾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叶颂依才出声。
“那些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禾樾摇头,“不知道,但确定不是盛都人。”
叶颂依觉得有些冷,转身往屏风后走,怎料脚下一软。
禾樾急忙伸手去扶,叶颂依躲开他扶着屏风。
禾樾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全身紧绷,仿佛有东西在狠狠的敲打他的心脏,呼吸也在这一瞬停了下来。
叶颂依背对着他,声音微凉,“多谢你告知我这些,我有些累,就不送你了。”
说罢,叶颂依拖着发软的腿,不理会身后之人,径直走进内室。
禾樾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他慌乱不已。
祁连在外面等着禾樾,见到他出来,连忙凑过去。
“你怎么了,表情不对,和叶小姐吵架了?”
禾樾想起什么,抬眸看向祁连的目光有几丝灼热,祁连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可别啊。”
禾樾眼神冷漠的移开视线,他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问这人求助。
祁连不干了,“哎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你不去向陛下复命吗?”禾樾说完不理会他作势要上马车。
祁连拉住他,眼神戏谑,“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禾樾挣开胳膊,没好气道:“你有事说事?”
祁连吸气再呼气,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你没给我证据我怎么复命。”
禾樾撇开眼,“找闫吏拿。”
他现在得赶紧回家找个人。
禾煦看了眼赖在自己这儿已经喝了一壶茶,拉着自己下了两局棋的禾樾。将手中的棋子一丢,禾煦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看向禾樾的眸光意味深长。
“你到底要干什么?”
禾樾放下手中的棋子,倒了杯茶给禾煦。
禾煦挑眉,他这弟弟可没给他倒过茶。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你再不说,我可要赶人了。”
禾樾搓捻着手指,抿了抿唇说道:“大哥,你平时惹大嫂生气了,都是怎么哄的?”
“噗”禾煦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尽数喷到对面的禾樾身上。
禾樾皱了皱眉,而后拿出帕子淡定的擦着,等擦完,看向对面的禾煦。
“你还没告诉我。”
“咳咳咳”禾煦捂着嘴咳嗽,看禾樾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等缓了过来,禾煦才试探着问他,“所以你是惹谁生气了?”
禾樾抿唇不语。
禾煦换了个问法,“是哪家姑娘?”
禾樾抬眸,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行吧”禾煦自小就知道这个弟弟嘴巴紧。
“只要你不做违背纲常伦理的事,大哥也不会管。”
禾樾眉心一跳,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禾煦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颇有一种老夫子讲课的感觉。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你要记好两个字,‘真诚’。也就是不隐瞒,不欺骗。即使是打着为对方好的幌子也不行。因为你以为的,不一定就是对方想要的。这点可千万要注意。”
见禾樾的眉越皱越紧,禾煦了然,“所以是打着为人家好的幌子骗人了。”
禾樾立即起身往出走。
禾煦摇头轻笑,年轻人啊。
夏临溪抱着孩子进来,见夫君笑的开怀,不忍问他,“你这是在高兴什么,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禾煦接过小昱辰放到一旁,拉着夏临溪坐下,“禾樾这小子,应该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当真,如此二婶也便放心了,咱们小昱辰要有二婶婶了。”
禾煦想到方才禾樾的模样,毫不留情地说道:“恐怕没那么快。”
而此刻取到经的禾樾,从家里出来便直奔叶府。
叶颂依听到禾樾又来了,本不想见他,可又怕是什么急事。
“让他进来吧。”
禾樾进来之后有些局促的站着,浑身紧绷。
长夏退了出去。
叶颂依掀起困的打颤的眼皮,等着他的话。
“我”禾樾看到叶颂依清冷的眼眸望来时,心底微颤。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刺客的事,也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翻墙进来,我以后不会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叶颂依瞪大眼睛,露出茫然的表情。
禾樾往前走了一步,又道:“要不你再咬我一次出气吧。”
叶颂依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的凝视着他。
房间的空气彷佛凝滞住了,禾樾垂在身侧的手心出了汗,湿漉漉的触感让他更加不安。
叶颂依后知后觉眨了眨眼,低着头肩膀颤抖。
而禾樾见她哭了,心下更加着急,脑海中一片混乱,“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
“小姐,沈公子来了。”
叶颂依捂着脸,起身走到门口。
“让他先在汀兰小筑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是”
等外面的人走远,叶颂依拉开门走了出去。
禾樾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云筱恰好从外面过来看到,“禾公子,你先坐着等会儿吧。”
禾樾停下来颔首,“云小姐。”
云筱抬手示意他坐下,直言不讳地问他,“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禾樾坐到对面,亦是坦然回道:“是,你是颂依的师叔,姬夫人的师妹。”
“今日算是借着长辈之名,有句话还是要对你说。禾樾,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前提必须是颂依不受到任何伤害。”
“否则……”
云筱手中的茶盏陡然化成黑色的齑粉。
禾樾瞳孔一缩,“你会用毒。”
这茶杯方才还是白色的。
云筱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神色淡漠。
“我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便能让那人合情合理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世上。”
“所以,你应该懂。”
禾樾敛去眼底神色,起身对着云筱行了一礼,“师叔,晚辈谨记。”
“呵”云筱遮唇轻笑,“你倒是个聪明人。”
云筱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把这个下在散播流言的幕后主谋的食物里。”
幕后主谋是谁不言而喻。
禾樾想起闫吏之前说的话。
‘叶小姐重要还是沈公子重要。’
其实他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院中有微风拂过,从窗子里吹了进来,连带着桌子上的粉末也尽数散开。
沈听肆似乎憔悴了很多,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郁色,下巴上似乎有了青色的胡茬。
“颂依,流言的事我不知道,对不起。”
沈听肆目光闪烁,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颂依。明明说过要照顾好她的,可她如今却因为自己的母亲受了这无妄之灾。
叶颂依看着他,眸中无甚情绪,嗓音平淡的开口,“沈公子,咱们的婚约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沈听肆怔住,半响才反应过来,立马拉着叶颂依的胳膊说道:“我已经与母亲商量好了,以后成婚了我们不住在一处。”
叶颂依眼眸动了动,扯出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本就是父亲定下的,当时年幼,也未曾问过我们的意见。既然都长大了,不如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可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吗?”沈听肆的语气有些急。
叶颂依抬眸看向他,语气不急不徐,“可我受到伤害了,如果这件事让九泉之下我的父母知道,你觉得他们还会同意吗?”
沈听肆言语慌乱,“颂依你再想想,我母亲真的知错了,她……”
“可她未曾向我道歉。”
叶颂依语气坚定,“所以我不原谅。”
沈听肆还要说话,长夏突然跑过来,“小姐,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