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上门儿了
“二妞,你真不去啊?”卫明熹一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高声问。
外面开始化雪了,今天要去乡里办年货,她贴身穿了自发热的保暖内衣,薄羊绒衫羊绒裤,外面又穿了棉衣棉裤,最后是一件能裹到小腿的军绿色棉大衣。
她有一条不太起眼的卡其色做旧风线织围巾也团在脖子里,把披发捋顺后又在头上罩了顶狗皮帽子,戴上黑色的棉口罩,棉鞋里都塞了两贴暖宝宝。
“哎,去了也是闹心。”二妞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办年货是什么好差事啊,还不是消费嘛。
卫明熹也就奇了怪了,自从她开始当家,生活水平是直线上升,二妞怎么还这样呢?一说花钱就发愁。
看来节(kou)俭(men)这种事真的会上瘾吧。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二妞的回答却属实让她有点惊讶。
“冯老师说了,要居安思危。”
厉害呀,为自己的抠搜行为找到了有力的道理支撑。
“说得很好,你展开说说。”卫明熹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是咱们眼下虽然能吃饱穿暖,但以后若是年景不好粮食贵了,钱花完了,那就得忍冻挨饿了,所以现在就省着点吃用,把省下来的匀到以后,日子就能过得下去啦。”
“有道理,”卫明熹认同的点点头,紧接着又说:“有忧患意识是对的,但是还有一点很重要,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啊。”
“你就比如说,生产技术先进了,粮食产量提高了,你我明光都上大学了,找到好工作了,赚了好多好多钱了,现在过年我们能吃一只鸡,以后能吃一头猪了,现在我们穿棉袄,以后改穿貂了……”
“啊……”这一长串的美好展望听的二妞目瞪口呆,她吞了几次口水,“还能这样啊……那我再去问问老师。”
“不过有一句你说错了,咱们三个人吃不完一头猪。”一头肥猪要快两百斤啦!
卫明熹:……
“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不用……那就要一本计算题吧。”看着姐姐挑起来的眉,她免为其难的改了口风。
卫明熹面带微笑的点点头,心里一阵腹诽:哈?原来我是这个意思吗?那我将来送你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好了呀?
她中气之足的喊了一句:“明光!”,明光像一只笨拙的小肥鸡崽从堂屋摇摆着跑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我想要一把洋火枪!”
“买不了。”
“弹弓呢?”
“不行。”
“那要一个陀螺吧。”
“成交。”
她算是发现了,明光是个人小鬼大的,识时务的紧,被拒绝了不哭不闹磕巴都不打一下,而且人家从来不问为什么!
家里两个小屁孩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就是怎么都还挺让人闹心的呢……
周三三就在门口等她,被她这全副武装的样子吓了一跳,嫌弃的数落道:“就你娇气,哪儿是个干活的人呀,一会儿可别指望我给你拿东西。”
卫明熹费力的拍了拍胸口:“哪能呢,我带了两个大兜子。”
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到两边,两人紧赶几步来到村口,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妇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空气里二氧化碳的浓度都得高上不少。
“诶?这怎么还把它请出来了?”周三三问的是那头老黄牛。
下林村生产大队不富裕,只有两头骡子一头牛。牛年纪大了,住在牛棚里轻易不出动,处于半养老状态,不像那两头大青骡子正值壮年,被当宝贝似的养在大队部旁边的牲口棚里。
今天这排场有点大啊,三个牲口三挂车,全员出动了属于。
“快别提了,”高丽梅一脸无奈,“临时接到通知,新知青今天就到,两辆骡车拉不下呀。”
“可不是嘛,撞上了!咱们再不去也来不及啊,这雪还得下呢,总不能光着屁股过年。”说这话的是住在村头的翠花婶儿,周围顿时一片哄笑。
驴车吱吱悠悠将他们带到乡里,赶牛车的二子直接到公社等人,妇女们自然是去供销社。
乡里的供销社规模比不上关阳县,但临近年根,为了保障周边各生产队的物资需求,一应物品还算丰富齐全。
像是布料、雪花膏、生活用品和副食品都是大家的主要攻略目标,尤其是前两者,得眼疾手快,得靠抢。
红彤彤的对联倒是无人问津,来的路上卫明熹和她们说好了,只消随便拿些吃食便能到卫家换上一副春联,保质保量童叟无欺。
有这不花钱的好事儿自然没人不乐意,只是营业员有些啧啧称奇,心说这个村的人挺不讲究啊,还给他们整“滞销”了。
卫明熹空间里有红纸,但还是象征性的又买了一些,她是想给沈教授他们找点活,让他们也好好过个年,但这事儿得由她出面,否则怕村里人有顾忌。
买了明光要的陀螺,二妞想要的计算题没有,不过问题不大——她将亲自为她编纂一本。
剩下的也就没什么,那些布料样式都不太好看,好看她也抢不到,能抢到也没有票。
是的,她虽然有钱,但手里确实没票,前段时间她用东西和钱象征性的换了几张,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空间里物资丰富还能保鲜保质,足够生活用度,没有特殊情况采购需求不大。
随便买了几瓶罐头和一些糕饼,买了两根大棒骨剁成四截,她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等。队里年下还要杀猪的,到时候再买肉也不迟。
周三三是个“财大气粗”的,她和卫米库有公分,卫米库在队上当会计还有补贴,部队上的儿子月月往家寄津贴,嫁到县里的女儿还时不时贴补,买起东西来自然痛快。
最关键的是,她看上的东西没人敢和她争。
当她大包小裹的从人群中挤出来时,就看到卫明熹手边就一个网兜还空着大半,心里还有那么点儿难受呢。
哎,老四一走,孩子无着无落的,哪能不受点委屈呢。
可转念一想,就自己买的这些东西,多少都进了她肚子里,她也委屈不到哪去。
低头瞅一眼自己勒红的双手,周三三丝滑的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儿,整的卫明熹一头雾水。
这是咋了,变脸这么快呢?卫明熹一边感叹着“女人心,海底针”一边殷勤的帮她分担了一兜,她,她……她脸上的表情又由阴转晴了。
又站了一刻钟,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采买完了,众人一起往集合点走。
离着二三十米,远远瞅见那儿站了一圈儿人,好似在争执,高丽梅家的二子被围在中间焦急的语无伦次。
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沉,妇女们迈步如风往过冲。
“干什么呐要吃人啊?”
高丽梅上去一把掀开一个矮矮瘦瘦的男青年,将二子扯了出来。
“你是谁?”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气冲冲的问,一双三角眼斜斜吊着,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
“还我是谁,我高丽梅!怎么的?”
“哼,跟你说不着,你们大队长怎么没来?”她的神情十分倨傲,活似她就是这个小团体的发言人。
“大队长没空,你就和我说吧,我能代表他。”高丽梅抱着双臂冷冷盯着她。
“嗬,你谁啊,口气真大。”麻花辫将头扭到一边,仿佛和一个村妇交流十分掉价。
这姑娘是个傻子吧?下林村妇女们面面相觑。
高丽梅长出一口气,“你耳朵不好使?我,高丽梅,下林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媳妇儿,听清了没?能不能代表他?”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麻花辫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低声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你又是谁?”高丽梅目光扫过这几个青年男女,轮到她发问。
“我……我叫罗艳玲,是……插队的知青。”麻花辫别别扭扭的答了,眼里噙上了泪,仿佛这句话让她颜面尽失。
“婶子们好,我叫孙建设,我们都是来下林村生产大队插队的知青,咱们都是一家人,刚才罗艳玲同志有些着急了,还希望大家担待,”矮矮瘦瘦的男青年见状出来打圆场。
妇女们:……谁是你婶子,谁和你一家人,凭什么担待?瞅你长的猥猥琐琐那样儿……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牛车太小了,放了行李就没法坐人,你们村这位小哥好不通情理,明明还空着两辆车就不让我们上……”他面上一派为难之色,语气隐隐有些委屈。
就跟,谁还能给他做主似的。
“我儿子做的没毛病啊,这两辆骡车是接我们的,你们坐了我们咋办?”高丽梅白楞他一眼,不耐烦的说。
“啊?”,孙建设脸一下绿了,好家伙,捅了队长家窝了这是,他缩了缩肩膀,垂下头飞快的想着转圜的计策。
卫明熹本来是站在外围看热闹,看着看着,突然狠狠心悸了一下,手里的网兜好悬扔出去。
那个站在一边儿一言不发的,看着白白净净的女生,就是她之前梦到的那个人!
那个梦里指使二妞干活儿的,叫什么“明珠”的!
她也是新来的知青?她这是,送上门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