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看清那具尸体的脸时，新月城主的脸色骤变，根本瞒不过在座这么多双眼睛，可他还是肆无忌惮，当场就想毁尸灭迹。
“一派胡言！”霍恩克莱怒道，“来人，给我将这具来路不明的尸体抬出去烧了！”
新月之城的士兵闻令而动，鱼贯而入，却在刚刚进入大殿之时就被一道魔法力量掀飞出去。
看似精良的队伍在魔法师手下居然不堪一击，手忙脚乱地摔成了一团，狼狈至极。
“谁敢妄动？”宋为妍不过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这些人就在强大的威压之下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上前。
霍恩克莱立刻召唤道：“劳瑞迪恩！”
一直垂眸静立在旁的魔法师上前，出手直取地上的那具女尸。
宋为妍当即还击。
两位魔法师的力量迎面撞上，互相抗衡时产生的强烈冲击压得在场所有人无法起身。
宋为妍伸出一只手，不过瞬息之间，浩瀚的魔法力量就将劳瑞迪恩完全压制住，居然毫不留情。
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宋为妍的力量压制之下，新月之城的首席魔法师劳瑞迪恩很快不敌，露出败势，他面色骤然变得苍白，唇边逸出一缕血丝，而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众人惊呼。
霍恩克莱目眦欲裂，难以置信。
从前，人类之中公认的最强魔法师都是菲里茨家族的魔法师，尤指任职新月之城首席的历代菲里茨魔法师。
但今日之后，这个头衔，就该彻底换人了。
宋为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整洁如新的衣袖，施施然道：“新月城主，您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不过是问问，这具尸体是何人而已。”
“我看新月城主这是急着毁尸灭迹啊，”潜沙落井下石道，“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放肆！”霍恩克莱怒斥。
“我如何放肆？”潜沙一点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公然道，“新月城主，您可别忘了，河畔王国早已灭亡，如今人类之间乃是同盟，不是你新月之城一家的臣仆。”
这话一出，有人也大着胆子附和道：“说的是啊，若是新月城主当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私德有亏，那这人类同盟之主的位置，如何服众……”
“我知道她是什么人！”话已至此，塔素尔再次站了出来。
霍恩克莱气得直发抖：“来人！公主病了，将她带下去休息，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可惜，此时殿内已经无人能供他驱使了。
劳瑞迪恩十分干脆地躺在地上装死，而其他士兵在宋为妍面前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宋为妍轻轻一抬手，大殿四面的门窗就都被看不见的力量紧紧封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里面的人自然也无法出去。
塔素尔缓慢但坚定地一步步上前，指着地上的尸体，指认道：“这具尸体，是新月之城前任副城主之女，曾被封为珍珠公主。当年，霍恩克莱城主以心怀不轨、谋夺城主之位的罪名将副城主处死，从此，独断专权。”
“珍珠公主是死在霍恩克莱城主手中的，”塔素尔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她是被霍恩克莱城主凌辱而死的！新月之城中，像珍珠公主这样的女子不计其数，数十年来，她们的血早已浸透了这座王宫。”
“这可真是危言耸听啊，”金百莉夸张地甩了下扇子，半遮了一下面，“我等今日本来是来商议人类同盟之事的，坠夜之城尚且虎视眈眈，霍恩克莱城主，你既然做了这同盟之主，就应当殚精竭虑、尽心尽力才是，难不成，整天就做这些寻欢作乐的缺德事吗？”
霍恩克莱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这场宴会怎么就成了鸿门宴，这分明是他的宴会，他的王宫。
他强忍着攻心的怒火：“好……好一个……诸位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出了这座大殿，还有王宫，还有整个新月之城！”
说到这里，霍恩克莱仿佛突然找到了倚仗，冷静了几分：“人类同盟离不开我新月之城的助力，今日之事不过是我新月之城的内务，区区一个女人的胡言乱语，能作什么数？”
金百莉当然不会就此轻易退让，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宋为妍，而宋为妍则暗中示意潜沙上前。
后者立刻站出来道：“新月之城的内务我等毫无兴趣，但人类同盟之事，我等责无旁贷，相信诸位都认同，同盟之主的位置，应当由能者居之。”
潜沙铁了心似的，直言不讳：“坠夜之城虎狼在侧，堂堂新月城主，做了这人类同盟之主，却耽于享乐，疏于政事与战事，失德失职，今后，恐怕难以服众。”
潜沙说着，愤然道：“这些年，舟楫城一直是前线战场，坠夜之城屡次进攻，新月之城可曾雪中送炭？真正派出过强有力的援军？！”
这个问题，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
盐梅城就位于舟楫城后，最靠近前线战场，这些年一直如履薄冰，生怕哪一天，舟楫城就被敌军攻陷，到时候，就轮到他们了。
盐梅城使者深感唇亡齿寒，忍不住也道：“这几年来，若不是风雾之城和娜希娅魔法师在，光凭新月之城，怕是十座舟楫城，也不够坠夜之城一口吞的。”
“就是啊，说是人类同盟离不开新月之城的助力，可何时见过新月之城的首席魔法师上战场啊？”
“这些年来，冲锋陷阵的可都是风雾之城和娜希娅魔法师。”
“还说什么人类最强的魔法师，刚刚那么多人可都看见了，菲里茨家族也不过如此，什么新月首席，在娜希娅魔法师手底下没撑过瞬息就倒下了。”
“诸位说得不错，”金百莉对着霍恩克莱道，“如今人类之间乃是同盟，又不是只听你新月之城一家之言，人类不需要一个私德有亏、能力欠缺又年老体衰的同盟之主。”
话已至此，潜沙抓紧时机，又添了一把火：“既然新月城主无力胜任这同盟之主，就请退位让贤，交出同盟之主的位置，让能者居之。”
“此言有理……”附和声逐渐此起彼伏。
霍恩克莱隐约觉得大势已去，愈发色厉内荏：“诸位可要想清楚了，我是新月之城之主，人类同盟难道要放弃新月之城吗？！”
在场众人刚要露出迟疑之色，宋为妍就上前道：“霍恩克莱城主年纪大了，这新月城主的位置，只怕也坐不久了吧？”
“人类同盟怎么会放弃新月之城呢？”宋为妍轻笑一声，反问，“明明是霍恩克莱城主，要放弃新月之城，放弃人类同盟，不是吗？”
魔法师强大的威压无形地扩散出去，大殿内仿佛一下子冻成了冰窖，无人敢称不是。
潜沙则再次尽职尽责地扮演起火上浇油的角色，大声道：“魔法师所言句句在理！新月城主年老体衰，德不配位，无力再胜任同盟之主，请霍恩克莱城主退位让贤！”
这时，新月之城的官员之中，也有一人越众而出，跪倒在地，痛哭道：“副城主当年为新月之城鞠躬尽瘁！他的独女珍珠公主何其无辜！霍恩克莱城主，您怎能下此毒手？！”
“你大胆！”霍恩克莱眼看劳瑞迪恩倒地不起，无所倚仗，气急败坏地亲手抽出了墙上装饰用的一把剑，怒道，“连你！连你们都要背叛我吗？！我杀了你们！”
“副城主当年勤勉爱民，从未有过夺位之心，更没有过夺位之举啊！”另一个年老的官员也站了出来。
只见他白发苍苍，老泪纵横：“霍恩克莱城主，您这么多年来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专横独断，王宫建得越来越奢靡，可百姓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艰难啊！”
“请霍恩克莱城主退位让贤！”刚才最先开口的那个官员再次昂起头，声嘶力竭道。
仿佛早已安排好了内应一般，这句话一出，便有数人纷纷起身，齐声道：“请霍恩克莱城主退位让贤！”
“你们放肆！”霍恩克莱彻底失去了冷静，提剑就往前胡乱劈砍。
谁料脚下一步踏空，居然直接滚下了台阶。
新月之城的官员们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霍恩克莱这么一摔，不少人都听见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新月城主年纪大了，这是事实，即便他一直暗中利用菲里茨家族想延年益寿，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衰老。
此刻，霍恩克莱终于尝到了年老力衰、陷入绝境、孤立无援的滋味，他挣扎着抬起头，面向那些胆敢背叛他的官员，愤恨地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除了我，谁还能当这新月之主？！谁还能继承河畔王国的荣光？！”
“河畔王国已经灭亡，霍恩克莱城主自诩王族血脉，又能如何？”潜沙不屑道，“再说了，在场不是还有一位王族血脉吗？”
他说的，显然是塔素尔公主。
这位新月公主此前一直以娇弱可人的形象示人，此刻，却站在了众人面前，冷静果决道：“诸位，我虽年少，可也是王族一脉，绝不会毁及新月之城，新月之城绝不能放弃人类同盟，霍恩克莱城主为了一己私欲与同盟反目，诸位可不能犯糊涂。”
“你们……”霍恩克莱难以置信地盯着塔素尔和其他官员，咬牙切齿，“你们以为，她就能让新月之城继续做这同盟之主吗？”
“我自知年少，能力有限，愿意让出人类同盟之主的位置，让能者居之，”塔素尔毫不犹豫道，“如今坠夜之城的威胁尚在，新月之城决不能独善其身，当与人类同盟共进退，以大局为重！”
“新月公主说得有理，既然如此，我认为，这人类同盟之主的位置，非风雾之城莫属，”潜沙早就等着这个时机，立即说道，“金百莉城主，就是人类同盟之主的不二人选。如此一来，有新月公主在，新月之城与人类同盟照样同气连枝，诸位觉得呢？”
金百莉假意推脱了一句：“这恐怕还是不妥吧？我何德何能，做这同盟之主。”
“金百莉城主何必谦虚，如今前线大军，都是娜希娅魔法师在指挥，您做这同盟之主，当之无愧！”有眼色的人赶紧上前道。
“不错，当之无愧……”
“说得是啊……”
“恭喜金百莉城主，恭喜新月公主，”宋为妍不知何时又端起了一杯酒，“今日新任人类同盟之主，与新任新月城主继任，双喜临门，我敬诸位一杯！”
一身杀伐之气的魔法师高高举杯，在场众人无不随之举杯，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高声附和：“恭喜金百莉城主！恭喜新月公主！”
“恭喜金百莉城主！贺喜金百莉城主！”
“恭喜新月公主！贺喜新月公主！”
贺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