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宋以桉正午从国图出来背着帆布袋直接去了超市购买材料。高考出了成绩，每天沸腾着约饭的班群今天安静如鸡，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竿头日上有人一落千丈。
徐晚意一如她自己所料发挥稳定，不悲不喜，“周不余全省排第三，和状元失之交臂了。咱老班一直把他当作准高考状元培养，那是一个精心呵护关怀备至，还疑神疑鬼清理掉了所有可能影响他早恋的人。”
宋以桉拎了带面粉放购物车里，想起什么检查了下是高筋还是低筋，听着徐晚意吐槽班主任。
“老班真的就很极端，高二时一班的那帅哥当全校的面跟你表白，多浪漫啊，人家也没说要跟你早恋，只是单纯表达下喜欢，找家长记处分就差不多得了，也不知道老班到底怎么发挥那三寸不烂之舌给人劝转学的。”
徐晚意叹了口气话题又回到周不余身上，“其实考试也有个运气在里面，他应该也挺失望的。欸，他给你打电话了吗，是不是明天过来？”
“好像是明天。他差在哪科？”宋以桉问。
徐晚意嘟哝了句“不知道”，“他没给你打电话？”
宋以桉：“没有。”
“啧，不会示弱的男人没人疼，”徐晚意在电话另一边发出感叹，随口问道，“你蛋糕研究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在超市买材料，打算今天做，成功了就放冰箱冷冻着等人明天过来取，要真不成功还能让他们重新预订。”
东挑西捡买完东西宋以桉拎着大袋小袋回去。
宋以桉做一件事儿前都挺有自信，也准备充分，要有烘焙班她能保证原汁原味复刻出来，但她只有剪辑一笔带过、教学不教重点的视频教程，打了蛋搅和搅和放烤箱，果不其然，她失败了。
也不算全然失败，味道勉强合格，就是造型塌得像张印度飞饼。一次又一次下来，始终不能让她满意，于是便有了秦翘收到的消息。
等了半小时出头门铃响起。宋以桉解锁了院外的大门，从客厅出去迎接，看着秦翘领着人进来，身形颀长，松松闲闲的白色t恤，底下是条黑色休闲裤，头肩比极为优越。
宋以桉其实没想到他真会答应，还专门带了个帮手过来。
“陈宣，以前专门开甜品店的，”秦翘介绍。
“大师好，”宋以桉郑重其事和他握手，猝不及防来了句，“敢问您关店的原因。”
“……想转行，”不是做的东西难吃开不下去。陈宣扯了下嘴角后回复腼腆的笑容，“大师算不上，其实我还多年没做现在手生了，但做生日蛋糕应该没问题。”
“别谦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过来帮忙已经很感谢了。”
宋以桉带陈宣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果汁，给陈宣递了瓶，又去客厅，把另一瓶放秦翘面前的桌上。
按照礼节，她作为东道主理当让客人不要拘束随意点。
不过这客人十分自觉，还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角休息，跟初见时一样的位置，像是偏爱阳光最盛处，黑发漫着浅浅的金，黢黑的眼眸也褪了些深沉的颜色，如同花园里向阳而开的黄玫瑰，灿烂温暖不可名状。
宋以桉将待客之道吞进肚子，“这是果汁。”她伸了伸手表示请用。
秦翘表情松散笑了声，大概是心血来潮，“到我这儿就没一句谢谢，那么双标？”
“没有双标，”宋以桉坦然，“我跟你更熟，谢谢留着后面说更郑重。但可能就一句谢谢，你也知道，我现在还没经济独立，没钱在la买房。”
秦翘怔然，阳光下眼睫微落投掷出一片阴影，倏尔勾出抹危险的笑，“白浦跟你说的？”
“不是，我看见了他发在网上的聊天记录，”宋以桉一板一眼解释。
大概是耐不住那么多人摧心剖肝喊更，白浦的账号里，置顶了这条评论。
_白：打耳钉是第一期也是最后一期，没有后续，片酬比明星高，不划算[图片]。
秦翘能想到这狗东西发了什么，暗道了句德行，抬眼缓声道，“那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去做蛋糕吧。”
宋以桉停在原地没动。
“哥哥，你想搬去国外吗？”
“我住哪都行。”
宋以桉：“那你喜不喜欢嘉南？”
宋以桉记得在高中那个情窦萌发的年纪，男生是女生爱聊的话题之一。她曾觉得同龄的男生太幼稚，没有女生成熟，同学无所谓地回她，我们又有多成熟，还不是一张卷子一支笔，同样三点一线的生活。
当时她想的是，反正高中男生就是没劲儿，随随便便聊几句就能知道他家里什么事，看了多少片儿，还是成熟点好，会控制情绪，有种神秘感。
宋以桉有时觉得秦翘面前竖着一扇毛玻璃，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走一步探一步的神秘感。
秦翘收敛了笑意，“嘉南？还没去过。”
宋以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过界，寂了两秒，“嘉南的空气环境都很好，适合养老，我买不起la的房，但等你老了可以帮你订市里最好的养老院，不仅能打电子游戏，还能和漂亮老太太联谊唱k。”
秦翘眉眼动了下，“在你的眼里我这么惨，连养老的人都没有？”
“多个备选方案，”宋以桉摆出正儿八经的表情，像是真在给他的老年生活深谋远虑。
“算了，”秦翘扯扯唇，吊儿郎当，“我怕联谊太抢手，哥哥这老胳膊老腿会受不住。”
……
回到厨房，陈宣已经找了围裙穿上，朝她看了眼又匆忙移开视线，背过身发问。
“可以帮我系一下围裙带吗？”
“哦，没问题。”
宋以桉在他身后帮忙系了个蝴蝶结，重重扯紧，自己也拿了条套上，系完带后迷茫了一瞬。自己系围裙不是很简单？
宋以桉对他的观感很微妙地弱了点。
“你和秦翘本来就认识吗？”忙碌途中宋以桉问道。
“啊，认识的，”陈宣嗫嚅道，“远房亲戚。”
“亲戚啊，”宋以桉松开手中的玻璃碗，难掩惊讶，“你们家基因真好，都长得挺好看的。”
襟怀坦白的话中带着欣赏，让人没有不适，陈宣笑了下，声音很低道了声谢谢。
跟着宋以桉又补了句，“不过你俩长得不太像。”
陈宣的长相无疑也是出色的，相较而言，五官单拎出来比秦翘更精致，如同当下的审美模板，但组合在一起却比他少了独特的味道，宋以桉没特别的感觉。
有些香水，知道它很香，注定只有特定的人能闻到心坎。
陈宣默不作声，拿了三颗鸡蛋出来，分离蛋清蛋液，被宋以桉把活揽了过去，“你打算做什么类型的蛋糕？”
“都行，你看看你擅长那种，在旁边指导我就好，我来亲自动手，”宋以桉边拿面粉状似随口问，“你和秦翘是什么亲戚？”
“他妈妈那边的亲戚，”陈宣洗完水果，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手忙脚乱去扯厨房纸擦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宋以桉盯着他摇头，“不是，我哥和他是朋友。”
陈宣笑，“我说，看着也不像。”
“怎么？难道他谈的女朋友都是成熟姐姐？”
“我不清楚，没见过他女朋友。”
陈宣回复完，余光瞥见她额角耷拉下来的碎发，伸出手—
“？”宋以桉注意到他动作后惊了，下意识折了腰，受力不稳退了步，眼中明晃晃缀着：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陈宣一瞬间看着挺慌，“我家里有个十岁的妹妹，她平时喜欢在外面撒野，经常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我习惯给她整理，看你头发乱没忍住。”
“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宋以桉把头发别耳后，回想后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他这长相应该也是被人追捧的，不至于。
她到烤箱边准备预热，操作了一番没有反应，懵了下，“这儿的烤箱，好像坏了。”
……
“上层发热管烧了，要换配件，”秦翘检查完重新装上，在水池那洗了手。
“能修吗？要什么配件我出去买。”宋以桉像个茫然无措的户主，等待着人修理师傅的发落。
她其实对有钱公子哥有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刻板印象，看他自然而然拿着工具给烤箱开了盖，驾轻就熟检查还挺颠覆三观。
“带着东西去我那吧，”秦翘果决说，“等白叔回来让他找人来换。”
“好的，太感谢了，”宋以桉松了口气，立马打包东西，口不择言说着，“以后我把你当哥孝敬！”
“当哥孝敬？”秦翘掀了掀眼皮，莫名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弯了唇，关了水，扯出张纸擦干手扔垃圾桶里，“我听人说兄妹都是冤家，哪来的孝敬？你看，我现在不就在给你鞠躬尽瘁。”
“亲兄妹才是冤家，”宋以桉逻辑清晰，插科打诨添了句，“我不把你当亲哥，亲哥是要分财产的。”
陈宣在旁边被口水呛了，拍着胸口疯狂咳嗽。
秦翘没给他分个眼神，饶有兴趣盯着宋以桉，少见地起了调侃的心思，“哥哥不缺钱，而且我这边的财产也不少，你没想法？”
宋以桉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也不行。
上了车，宋以桉依旧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宣正打算开车门，后领猛地被一股强大的力拽住动弹不得。转头，秦翘松了手胳膊环在胸前，洞若观火。
“陈宣，你跟鄢舒怎么混我都不管，只要吃得消，跟她睡的同时再勾搭十个也无所谓。”
热风徐徐，空气如同巨大的温水池，耐心等待着猎物将其煮沸。陈宣仿佛感受到了一点点滚烫的热度。
那一瞬间，心虚至极，讷讷听着他继续。
“但别盯上人高中刚毕业的姑娘，有点底线。”
“我没……”陈宣不自觉张嘴望着她，感受到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过来，手握成拳，“我没有，对不起。”
静默许久。
秦翘突然人畜无害笑了声，浅薄的双眼皮褶子显得柔和，“紧张什么，”绕去驾驶位的路上拍了拍他的肩，侧脸下颚线清瘦锋利，“还指望着你教她做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