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转天,江知许没有睡懒觉,早早起床,顶门去了洗车店。将车子里里外外洗了个遍,另外还做了车内杀菌消毒。
最后开出来时,车内空气清新,带着浅淡的柠檬香。
江知许把车子停在小区的停车位上,到七楼去还车钥匙。
敲门前,江知许做了一遍心理建设,把昨天的杂念通通都排除在大脑之外,还有蒋书漫说的那些口不择言、让人窘迫的醉酒话。
什么让他给你暖床,洗衣做饭等等。
想到这里,江知许脸又红了,她抿一下唇,叱骂自己没有出息。然后摇摇头,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了。
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微笑,拿着钥匙抬手敲门。
十几秒后,门打开。
傅延川知道是她,门打开后,转身就往后走,顺带抛下句:“进来吧。”
江知许眨眨眼。
她是打算站在门口还完钥匙就走。
没想进屋里去。
因为她现在看见傅延川,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江知许轻叹一口气。没有办法,昨天他帮里自己这么大忙,还弄脏了车,提任何要求都不过分,别说是进屋还钥匙这么简单的事情。
她换上粉嫩拖鞋,进到屋里,傅延川正在悠哉地吃早点。
白色的液体偏黄不是牛奶倒像是豆浆,盘里摆放着两个三明治。
傅延川听见动静,并没有抬头,而是喝一口豆浆,下咽后道:“江医生,吃早餐了吗?”
声线低沉,有些喑哑。
江知许已经习惯他对自己的称呼。有情绪波动时是“江七七”,平时变成淡漠的“江医生”。
称呼随着语境自由切换。
丝毫不显奇怪。
她听到他的问话,看着桌上的三明治,犹豫一秒,底气不足道:“吃了。”
其实并没有吃,她担心傅延川用车,一大早起床就去洗车店,哪有时间吃早点。
可她又担心傅延川留她吃早餐,她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他。
于是编了谎话。
傅延川嘴角轻扯,语气难得不太正经道:“既然吃了,就不要盯着我的三明治看了。”
“……”江知许眼睛不可置信地从三明治移向傅延川,没说话。
主要是不知道回什么,她的确有盯着可口的三明治看。
她吃过他做的饭,她知道这三明治的味道也差不了。
食欲作祟,而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食欲。
这不丢人。
自我开解完的江知许转移话题,“车子洗干净了,也做了车内杀菌消毒,很干净。”
说完,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
傅延川看一眼车钥匙,然后继续吃早点。
江知许傻站了一会儿,想离开了,还没开口,听见对面的男人缓缓道:“然后呢?”
江知许蹙眉。
然后?
“然后您可以开了呀。”
男人瞥她一眼,表情里写着“这需要你说吗”。
她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感谢傅先生昨天的帮助,非常感谢。”
傅延川说着掀起眼皮看她,嘴角轻轻扯着一丝弧度,可眼里却无一点笑意,“只有这样?”
江知许看着他,抿唇没说话,不知道他还想怎样。
“江医生道谢的方式……”说着啧一声,缓缓道,“好没诚意。”
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不紧不慢,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不重要的事实。
江知许顿了下,缓慢地问:“那你,想,怎么样,才有诚意?”
她真是琢磨不透这男人。
傅延川语气毫不客气:“道谢的人是你,你问我。”嘲讽的意味十足,“我能自己说吗?”
那多跌份。
你又不是齐恒。
“……”
讲知许突然好怀念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傅延川。
眼前这个太难搞。
“我给你转个红包感谢您。”江知许小心翼翼地试探。
傅延川冷嗤一声,又瞥她一眼,仿佛在说你侮辱谁呢。
江知许知道这是不满意,想了想,“那我请您吃饭?”
他扬眉低声道:“我不吃外面的东西,卫生没有保障。”
江知许再次看向桌子上自制的三明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做饭,您看可以吗?”
傅延川没说话,沉着脸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但江知许就是看出细微的变化,具体什么变化,她说不出来,但是她可以判断出他对这想法是满意的。
“你有没有想吃的菜。”江知许知道这人挑剔,所以提前问明白。
傅延川抛出两个字:“没有。”
江知许不意外他的回答,这很傅延川。
“那你今晚有时间吗?”
又是两个字:“没有。”
“那明天。”明天她早班,也没排手术什么的,应该可以。
“也没有。”
“……”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江知许也是没了脾气。
傅延川耐心很好地看她一眼,“我有时间会联系你。”
也行。
江知许点点头,“那你得提前说,不然我可能没时间。”
傅延川嗯了声,懒得再说话。
“不过我有一点要提前说明一下。”江知许道,“我做饭没有你做的好吃。”
傅延川微抬眼睑,平静道:“没事,我不嫌弃。”
“……”江知许在想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的不嫌弃。
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江知许扯出一个微笑,微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不过落在傅延川眼里,大概,只是一个微笑。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没说话,江知许当那是默认他知道了,转身朝门口走。
“江七七!”
“诶。”江知许回头。
傅延川拿着包装好的三明治和长方形包装的盒子走近,“处理下手上的勒痕。”
“还有,周老师早上跟我说……”说着停顿一下,看向他的眼睛,强势地对视,接着漫不经心道,“你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
—
江知许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家,在他面前撒谎被揭穿的次数多了,她竟然觉得没什么了。
看着桌子上的云南白药和三明治,她心情很复杂。
她不理解一贯不爱理人的傅延川,为什么突然引导她提出来,请他吃饭这个事情。
很匪夷所思。
还有云南白药,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她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并不疼了,所以她没太关注。
昨天傅延川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也并没有说什么。
谁知,今天他特意准备了一瓶药,看盒子还是没有开过封的。
新买的?
她没有自作多情傅延川对她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无外乎是因为周女士,他如同少年时一样,将她当做妹妹。
江知许现在偶尔会梦见小时候的某些情景,基本都是和傅延川有关。
只是梦境并不频繁。
梦里的少年傅延川的确是把她当做一个邻居家的妹妹看待的。
那他现在对自己的帮助和关心,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没有其他。
江知许看着桌上的三明治,抿唇,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心情有些闷闷的。
江知许吃完三明治后,又按照说明书,处理了勒痕,喷上后,轻轻揉了揉。
一个小时后再看,的确有所缓解。
—
中午,江知许收到醒酒后蒋书漫的电话。
蒋书漫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嘶哑:“昨天麻烦我们江医生了,大晚上出来接我。”
江知许不在意笑笑,“你还好吧?”
“我没事了。”蒋书漫语调轻快地回。
江知许不太相信,没说话。
蒋书漫:“我要放下了,昨晚是我最后一次买醉。真的。”
如果是这样那才最好,如果注定和喜欢的人没有可能,那不如不去想。反正江知许是这样认为的。
“漫漫,往前看。”
蒋书漫嗯了一声:“会的,一定会的。”
“不过——”尾音拉长,停顿一下。
江知许听着,顺着问:“不过什么?”
“不过昨天那个出租车司机。”蒋书漫笑,“知许,交代一下吧。他怎么会和你一起来接我呢,这大晚上的,多近的关系,肯陪你出来接人。”
“……”江知许不说话了。但蒋书漫也没放过她,“江医生,从实招来,怎么回事,上次不说他是gay吗?”
江知许知道瞒不过,也不打算瞒着她,“他是我妈妈的学生,现在住在我们楼下。”
“天呐。楼下?”蒋书漫兴奋地重复着最后两个字,“楼下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跟你说,知许,这种极品男人咱主动也没毛病。”
“……”江知许无言一会儿,“你想什么呢,他是同性恋,你又不是不知道。”
“同性恋咋了。而且我跟你说,这世界上大多人都是双性恋,性取向是流动的,取决于所处的环境和社会因素。现在他住在你楼下,接触最多的是你,取向会向你流动。”蒋书漫激动地分析,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觉得电话里说不尽兴。
“知许,相信自己,把他掰直了。”说到‘直’时刻意加重语气。
蒋书漫慷慨激昂地说着,江知许根本插不进嘴,默默地听着。
说了十分钟,蒋书漫口渴了,“电话里,表达不清楚,下次见面聊,我给你支招。”
说完,挂断电话喝水去了。
江知许:“……”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去了傅延川家里这么多次,都没再见过陈星泽。
而傅延川也没主动提起过他。
两人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另一边无聊的陈星泽拨通了傅延川的电话。
电话接通,傅延川低沉的声音传来:“有事?”
“……”陈星泽都不知道说啥好,每次上来都是这两字,“没啥事,闲聊会儿不可以吗?”
“我很忙。”
“可我很闲。”陈星泽把腿搭在茶几上,晃动着。
“挂了。”傅延川没有耐心哄小孩儿玩。
“等等等,姨妈让我跟你说,希望您能回京市生活。”陈星泽转述道,声音渐小,因为他知道傅延川不想听。
“陈星泽,你再做传话筒,可以加入我的黑名单了。”
“……”他也不想好不好,长辈的话他不得不听,“我不说了,那什么,你前段时间回美国了?”
担心傅延川挂断,陈星泽迅速转移话题。
傅延川嗯了声,陈星泽啧啧两声,“我听你的秘书说了,你把东西都打包寄回国了,真打算定居津桐市了?”
傅延川又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你最近忙什么呢?”陈星泽自己说得依然很起劲。
“项目。”
陈星泽对这个不太感兴趣,随即说了一个傅延川不太感兴趣的事情,“韩甜甜要烦死我了,天天缠着我要你住处。”
傅延川冷哼一声,“痔疮!”
“我知道了!我不敢!我不敢!”陈星泽连忙保证,说完,又想起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那什么好的差不多了,为了感谢江医生对我的呵护,我特意做了一面锦旗,你方便的话给我送到医院。”
陈星泽说完,没想着他会同意,他已经准备寄到医院了,现在也是没话找话的问一嘴。
没想到,他哥这次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陈星泽又自我感动了,他就知道,在他哥心里,他还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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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知许再次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周末,江涛和周秀琴去参加亲戚的婚礼,江七七没有同去,反而跑到沈奶奶家待了一整天。
中午,江七七拿着小板凳坐在厨房边上,看着瘦瘦高高的少年熟练的切菜、炒菜。
满脸崇拜。
吃饭时,小嘴不停地夸:“小川哥哥做饭太好吃了,跟我妈妈一样好吃。”
少年没搭理,对她的夸赞习以为常,早就免疫了。
沈奶奶笑着应和:“七七多吃点。”
江七七点点头,举着筷子,宣布:“我要吃两碗饭。”
江七七看向少年,“小川哥哥,辛苦了,等我长大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少年闻言看向她,淡淡道:“小胖妞,吃饭时候不说话,你的口水都喷到菜上了。”
江七七哦了一声,闭上嘴巴,微微撅起,眉头皱巴巴地继续看着他。
少年看她那可怜的小模样,端过晾凉的鸡蛋羹,“饭少吃一碗,把这个吃了。”
江七七看看鸡蛋羹又看看少年,抿唇,没说话。
她吃鸡蛋羹已经吃腻了,不想吃了。
“说话。”少年不耐烦道。
江七七嘿嘿笑,“小川哥哥,吃饭时候不说话,你的口水都喷到鸡蛋羹里面了。”
“我不能吃你的口水,所以鸡蛋羹我就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