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扶渟就又睁了下眼,眼底的神色有点散,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雪以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就姑且也闭上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灵息上。
但是一下秒,她就觉得手腕一痛,随之,两人之间的灵息被强行切断,雪以年跌进了他的怀里,吻落下来时,有些霸道,分开时,两人都深喘了一口气。
扶渟看向她那张因为紧张,又羞又红又害怕还比之前更加生无可恋的脸,本是靠着墙壁喘息的人,忽然低笑了声,“我……”
雪以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了以后,就又胡乱地扯好更加凌乱的衣服,声音都是委屈巴巴的。
“没事,我知道的,我们刚刚只是,只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关键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很清楚,扶渟的灵根灵脉被腐蚀得很重,不是她用治愈系的灵力随随便便就能根治的。
这就像是喜欢喝酒的人,小口怡情,大口过瘾一样,有些时候,人是想要大口大口地吞噬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才会满足,才能止渴。
扶渟刚刚吻得有些霸道,甚至还有些掠夺的贪婪,她也感觉出来了。
他在吸食自己更多的灵气。
但是他吸走的那点,对已经痊愈的雪以年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她轻轻咳了咳,义正言辞道:“我会医好你的,但是,你,你也不能太急。”
雪以年说完这句话后,看向扶渟的眼睛时就心虚了,她立刻移开视线,不敢继续看他,而后又直接从扶渟的衣服上扯下来一条碎布,就胡乱地把他的眼睛覆上,还找了个无比随便的理由,“阳光刺眼,保护好。”
扶渟又很轻地笑了声,握住了她的手,就放进了她掌心里一个东西。
雪以年触到一个碎片,蓦地看他。
“你不是找它吗,”
他特意强调:“艳骨楼里的。”
是神火碎片。
而且还不小,里面藏着近乎一半的凤凰神火。
雪以年震惊了好一会儿,数着上面的接痕,都忍不住赞叹,“姜栖可真是厉害,竟然找到这么多的渣子。”
扶渟听见她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我就再晚个三千年下来,你说,那个时候,她会不会都找齐了?”
扶渟就又看了她一眼,“我说?”
“不是。”
雪以年唇角边地笑意掩都掩藏不住,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回趟鹧鸪城,可这次……又不用了。
她心情大好,都不觉得尴尬了,还很好奇地问:“怎么拿到的?”
隔着覆目布,扶渟的视线,落在了雪以年的嘴角上……
眼前的人,只要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就又可以笑得没心没肺的了吗?
他似是回忆半晌,但是视线并没有换过地方,随后慢悠悠,几个字一顿地开口:“艳骨楼在,震塌的时候,好像,是随着那堆,尸骨一起,掉,下来的。
雪以年就认真地看了看他——
先不说,这磕磕巴巴的话,是怎么连成的句子,就说,任谁能信,这么大块的神火碎片,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掉下来了?
她试探道:“砸你头上啦?”
扶渟的唇角就勾了起来,“不是。”
就知道不能这么巧。
雪以年也松了一口气,确定扶渟并没有拿她当成傻子骗,便等着他继续说。
扶渟说:“它掉下时闪过一抹光,我便顺着光线找了过去。”为让雪以年信服,他又道:“隐身术也是在碰到它后才消失的。”
凤凰神火中蕴藏着凤凰的神力,更何况还是藏有近乎一半神火的碎片,那其中的力量更是不可小觑。
但是扶渟却看见她表情突然就变了几变,又眉头皱了皱后,问:“你能看见光?”
扶渟:“……”忘记了,她比傻子还多了点心眼。
他看向了雪以年的眼睛,缓缓开口。
“我以为,是你。”
“是你在我的身上施了什么术法,才让我看到的。”
雪以年听到这里,瞬间就尴尬了,有些话,就是多余问。
那个他以为的时候,她在干嘛?
她在忙着逃命。
扶渟:“但是我靠近了才知,”他还特意顿了下,轻声道:“并不是年年你。”
一种失落感,晃然即逝,随后他又笑了下,像是无所谓道:“不过,也跟年年有点关系不是吗?就顺手捡了来,准备下次相遇的时候给你。”
他看着雪以年愈加尴尬的表情,唇角就又勾了勾,“好在,”他说:“年年并没有丢下我,我也不用等到下次才能见到年年,所以,又是为什么能见到光呢?”
雪以年:“……”不想知道了。
他道:“我想,这大概就是凤凰神火的神力所致吧,那……年年以为呢?”
雪以年:“……”
年年以为,你说得对极了,年年也不敢再有什么怀疑的想法了,年年还再也不敢嘴欠了。
她低下头,小心谨慎地将神火碎玉收好,声音都低了些:“嗯,对,就是这样的,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扶渟偏开头,望向山洞的入口,片刻后才道:“你还完了。”
雪以年就又看了他一眼,想起刚刚他掠夺自己灵气时的样子,抿了抿唇角,声音小小的,“说要医好你,是我之前就许下的承诺,所以也算不上还完,我还没把你治好呢。”
说完她便起身,也向洞口看了看,“走吧,淮曦他们都不敢进来了。”
雪以年这次没有管他,自己先走了,扶渟的眼眶就窄了窄,看着她离自己已经四五米远时,才自己撑着墙壁起身。
淮曦见雪以年出来,也不敢多问,抬手就递给了她一颗野果,“对付着吃,山上只有这些。”
“谢谢。”雪以年接过,转身就塞到了扶渟的手里,“我辟谷,不吃这些。”雪以年转回身时,又从淮曦的手里拿过了几颗,再次塞进扶渟的怀里,“你多吃些。”
淮曦:“……”
下山的这一段路,他也发现了,小祖宗一直别别扭扭,还时不时回头偷看那位矜贵漂亮的贵公子。
而公子此刻……看着多少有些狼狈,一脸惨白不说,还是个瞎的,走几步路就要伸手摸一下身边的树干,几乎一路都是扶着树干在向前走,而且那脚步虚的,好像是再多走几步路,就能晕死过去,看起来都不如满身是伤的卿夭有力气。
雪以年忽然低声问他:“闲吗?”
淮曦蓦地回过神来,看看脚下的路,磕磕巴巴道:“好像,也不太忙吧?”
雪以年就又咳了咳,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哼哼出来的,“帮我一个忙,去扶着点他。”
淮曦就又回头看了看,也忽然低声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嗯?”雪以年:“好奇什么?”
“我也不避讳了。”
淮曦声音低低的,头往雪以年身侧偏。
“挺好的一个人,在你昏着的时候,人家的身体还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还能平平稳稳地抱着你走路,但是现在,你再看,你……”
他还是忍不住数落两句:“怎么就给他弄成这个样子了?看现在的状况,就这种行为来讲,小祖宗你,可是跟湮擅那个禽兽没啥两样了啊。”
雪以年的耳根就突然一热,脸也红了,“皮痒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跟我说?”
扶渟微微抬眼,寡淡的视线盯着前边的两人嘀嘀咕咕,脑袋都快凑一块去了。
应柳:“咳。”
卿夭看他,“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应柳就又咳了一声,盯着淮曦的方向小声道:“不是我不舒服,是有人嫌自己命太长,啧,怎么就不长个记性呢。”
卿夭移开视线,探究地看了扶渟一眼,低声问:“我是被那个凡人背出来的吧?”
应柳:“嗯。”
两秒后,卿夭:“咳,咳咳咳………………”是那种咳血的咳法。
淮曦还想跟雪以年说道说道。
在他看来,大家已经有了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哪怕是死到临头,还依旧不离不弃呢。
所以,这难道不值得感动吗?
这难道还不算亲近吗?
而且,按照人间的道理讲,这还叫什么?
叫兄弟。
是足可以结拜的好兄弟。
但是他不敢大言不惭的和谁谈结拜,毕竟除他以外,那几个都不是人,也不太讲规矩。
可这里也是人间呀。
那按照凡间的容貌年岁论,淮曦觉得,自称一句大哥也不算过分。
所以身为大哥的,有些时候,操心一点也不为过。
就比如:小祖宗她大概初尝人事,凡事也都不知节制,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想委婉地提醒一番……身后的那位漂亮小公子,虽然芝兰玉树,仙姿绝色,以至于到了谁见谁都得迷糊一下的程度,但是,小祖宗你要冷静,更不要色令智昏,毕竟你也不差啊,多好一孩子呢,千万别一不小心走岔道,步入湮擅那个老畜生的后尘时,就该悔之晚矣了。
雪以年面红耳赤,一脸不高兴,还不敢太大声。
“我当然知道呀,我也烦着呢,指不定哪天突然降下一道天雷就咔嚓一下劈死我呢,况且,色令智昏?可色令智昏之后,惨遭天打雷劈的热闹还少吗?”
肯定不少,她以前还事不关己地看过不少天界的小画本呢。
她说:“我清醒着呢,不想凑那个热闹。”
应柳摇摇头:“没救了。”
卿夭又偷偷向旁边瞥了眼,便又咳了两声,应柳:“咳死你他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淮曦却突然回头喊了声,“大病刚好,给他喝点水啊,咳嗽的这么严重,没听见啊?怎么照顾人的?”
应柳蓦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变了好几变。
而卿夭则是抬起手就捂上了自己的眼睛,笑了。
淮曦还没忘转回头来跟雪以年继续嘀咕,毕竟,教育要趁早,而且,看这孩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大概率也是没什么正经的亲人跟她讲这些,所以,淮曦教育她的时候,还多了点苦口婆心。
但是雪以年也听烦了。
气呼呼道:“我就是让你去扶他一下,你怎么就那么多的废话啊!”
她抬脚就走,还走得很快,淮曦顿住:“诶?”
应柳也从他身边一走而过,凉凉地丢下两个字,“活该。”
卿夭从他身边走过:“唉……”
扶渟从他身边走过时,倒是没说什么,但是他自己追了上去,“我扶着你吧?”
扶渟忽然笑问:“凡人,都是这般热情吗?”
淮曦想了下措辞,“分人,也有事不关己的,我就还好。”
直到走进山下的客栈里,吃过些东西后——
雪以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与各位同路了。”
应柳和卿夭同时微行一礼,“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淮曦诧异。
“不跟我们一路??”
“不一起了吗?”
“这……这就要分开了啊?”
应柳伸出手就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开口就是讽刺,“凡人很麻烦,不知道吗?”
淮曦张了张嘴,像是卡了一嗓子的鸡毛,看向他,“你少说我两句,这很难吗?”
应柳:“那你也要有点眼色啊?怪不得会被人间的帝皇处死。”
淮曦:“……”
“我被处死是因为我惨遭奸臣陷害,我怎么就没有眼色了?我不就是想要跟着……”
他本想看向雪以年,却觉得隔着覆目布,对上了双清冷的眼,几秒后,他也咳了咳,“那小祖宗你要……多保重啊,我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雪以年就笑着点点头,她又看向扶渟,“后会有期。”
三人一怔,“!”
扶渟也诧异了两秒后,面无表情,从嗓子里低喃出一声嗯。
等雪以年走后好半晌,淮曦才渐渐回过神来,啧了声,“不与我们同路,还真是她自己走啊?”他又看向扶渟,定在了他的眼睛上,“那,公子你……”
淮曦就看见他的公子似笑非笑地笑了那么一下,特别敷衍,抬脚就走,也不似之前的病恹恹了,当真是装都懒得装。
“有缘再见。”
淮曦:“的眼睛……”没个人照顾,可以吗?
应柳拍拍他的肩,一把搂住,“走。”
淮曦反应迟钝了好一会儿:“你们不跟我分道扬镳吗?”
卿夭:“你想跟我们分道扬镳吗?”
淮曦立刻摇头,“当然不,离开鹧鸪城我别无去处,你们去哪?”
应柳:“躲起来啊,我们天生体质特殊,当然是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他安排得很明白,“然后挑水砍柴,闲云野鹤,你负责挑水砍柴。”
卿夭就笑了,淮曦就又迟缓地反应一会儿:“……”这就很欺负人。
扶渟独自走了会儿,就听见了跟在他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他越走越慢,然后停下,声音淡淡,“还有事?”
雪以年被发现也没尴尬,快步走到他跟前,就笑了笑,“又生气了吗?”
扶渟抿了下唇,偏开头。
“以为我会丢下你?”雪以年追着他问:“怎么会呢,我不会再丢下你的。”
“不会?”扶渟看向她,“你刚刚就是自己走了。”
雪以年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吱吱唔唔的,“我,我那不是怕他们误会嘛,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
扶渟勾了勾薄唇,就哼笑一声,“是怕淮曦误会你,色令智昏天打雷劈吗?”
雪以年顿时哽住,扶渟:“那么怕,”他斜瞥了眼,“离我远点。”
雪以年啧了声,手指勾住他的,“可造孽太多也会天打雷劈啊。”她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有我送你去,没有就跟紧我。”
扶渟视线下落,看向两人交织的手指,雪以年抿了抿唇角,淡定地偏开头,声音就又小了些,“前边的路不好走嘛,我是怕你摔倒才这么做的,要不到前边,给你买根手杖?”
扶渟忽然笑了。
当真是有台阶就下的,因为他心里清楚,真的是不能对她期待太多,现在不下,一会儿指不定又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五指回握,跟着她走,“年年。”
一这样叫她,雪以年就有点脸红,“嗯?”
“是想医好我的眼睛吗?”
雪以年的某根神经就像是被抽了一下似的疼。
想是想,但是有些怕了。
她道:“等会儿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就想办法医。”
“嗯。”扶渟声音很低,低的就像过电一样,“不要。”
“什么不要?”
“手杖。”他说:“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