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质问

    杨康听手下说欧阳锋叔侄俩走了，也没说什么，和丘处机一起松了一口气。要论武功，他们自然是打不过欧阳锋的。他自己走了最好，要是他真的闯进来，还不好对坟。

    完颜洪烈已经时日无多了，整日昏迷。包惜弱就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偶尔完颜洪烈清醒一会儿，就拉着包惜弱的手不放，两个人的眼神简直要拉丝。完颜洪烈还说，苦了包惜弱了。包惜弱却说，只要完颜洪烈活着，她就一点也不觉得苦。还求完颜洪烈不要丢下她一个人，要是他不在了，她也不活了。

    杨康在旁边听得都有点听不下去。他们这样好，可把杨铁心放在哪里了。可他又不能说，心里憋得像有一座火山。

    丘处机现在倒能明白几分他当初的难做来。完颜洪烈确实对他视如己出，对他们母子真的很好。甚至为了他们母子，完颜洪烈当初还和皇帝闹了好久，才把包惜弱封为了王妃。

    生恩哪里敌得过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何况杨康当时连自己的身世也一无所知，也怪不得他一开始不肯认杨铁心。

    完颜洪烈病成了这样，皇宫里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天天往王府里来。到后来，大金皇帝都亲自来探病了。

    现在大金的皇帝已经不是完颜洪烈的父亲，和杨康算是平辈，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杨康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参加皇位的角逐，因此皇帝对杨康也颇为信任。

    这位皇帝一见面，问了完颜洪烈的情况，知道他已时日无多了，就拉着杨康去外面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要是皇叔万一不在了，完颜康也不必守孝，那些都是汉人的破规矩，该领兵还是要领兵跟蒙古打上几仗，也杀杀成吉思汗的威风。

    杨康只做伤心之状，说自己现在只一心侍疾，别的事还考虑不到。

    皇帝本来也有几分试探之意，看他是真的伤心，一点野心也没，倒也放了心。拍拍他的肩膀就回宫去了，之后的赏赐来得更多了。

    又过了几天，等临安的护卫全都到了，穆念慈也来了，完颜洪烈也到了弥留之时。

    完颜洪烈还没死，穆念慈暂地不便以真实身份示人，免得包惜弱喊出什么来对大家不利，杨康就让她呆在自己房中不要出去。只有他的房间是府中任何旁人都不能进的，最是安全。

    他还担心穆念慈多想，可穆念慈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看他一眼都眼红的傻姑娘，进房就在床上躺下了。这一路行来可累死她了。

    完颜洪烈见状只能摇头笑笑，叫下人在自己房间的外间中摆上了一桌酒菜，把丘处机也请来一处吃饭。那些临安来的护卫们也赐了几桌上好的酒菜过去。

    上菜的仆役听到了小王爷屋中有女人的娇声，也不敢多听，布完菜就匆匆退了下去。小王爷的屋中有个女子也是常事，很是不必大惊小怪。只是王爷活不了几天了，小王爷还这般不检点，挺替王爷不值得。

    第二天一早，包惜弱守了一夜，刚刚睡着，就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

    她猛地惊醒，却看到完颜洪烈居然已经起身了，穿着一身白色锦袍，头戴金冠，就如同当年初见时那个俊俏模样。

    她还以为他大好了，正要惊喜地叫起来，却被完颜洪烈抱进了怀里，随即双唇就被堵住了。

    两人吻了半天才分开，包惜弱早就媚眼如丝。

    完颜洪烈却没往下动作，只是叫下人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还指明让那个做临安菜的厨子做，菜色也都是包惜弱喜欢的。

    等菜上齐了，完颜洪烈好好和包惜弱吃了一餐饭，还一直给包惜弱夹菜。饭毕，就把完颜康叫了进来。

    杨康也以为他大好了呢，还盘算着怎么办。和他一起来的丘处机却偷偷告诉他，完颜洪烈这是回光返照，活不过今天了。让他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完颜洪烈在杨康面前永远是那个好父亲的模样，叫他进来，只是一直叮嘱他要好好照顾母亲，好好照顾自己。北京要是待不下去，就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带着母亲隐居去，他存下的钱财足够多，他们母子十辈子也花不完。要是碰到了喜欢的姑娘就早点成亲，他也就放心了。

    说着这些话，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衰败起来。

    包惜弱也明白了，早就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却强压着自己不肯哭出声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如玉般的脸颊上往下滚落。

    完颜洪烈一边跟完颜康说话，一边拉着她的手不放，不时的回头看一看她，看她哭成这样心早就如同刀绞一般，却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

    杨康这会儿心情很复杂。要不是他，自己一家三口在乡下，过得日子也会是和和美美。可这十八年来，除了他不怎么教导自己为人做事的道理，也对自己的身世一直隐瞒，其他的倒真的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他不禁也含了眼泪，但想起杨铁心，杨铁心又有什么错。就还是硬起了心肠问完颜洪烈：

    “你说让我好好过活，可是我到底是以汉人的身份过活，还是以金人的身份过活？”

    完颜洪烈和包惜弱都瞪大了眼。

    杨康接着问道：“我已经见过我亲生爹爹，母亲也知道这事，父王，我今天再叫你一声父王，我就想问两位，这些年来，你们一直瞒着我的身世，说是为我好，可你们有真心为我设想过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实情后，该如何处在这天地间？父王，你这些年，真的没有把当年的实情告诉过我母亲吗？牛家村那些人命，又该去找谁偿！”

    完颜洪烈听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包惜弱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完颜洪烈趁热把包惜弱抱进了怀里。

    包惜弱想说什么，却被完颜洪烈用手指挡住了嘴。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身来，看着杨康道：“是，我当年对你母亲一见钟情，为了得到她，确实用了些手段，杀了些人。可要不是如此，你也不会从小生在锦绣丛中。能跟你母亲厮守这些年，又有你承欢膝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我命不久矣，你要是想为当年那些人报仇，现在就可要了我的命去。只是我这一去，你母亲未免凄苦。我还是求你善待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