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异常
两宜院里静悄悄的，尽管年关将近，这个宁西王府未来女主子的院子却异常地安静，因为世子夫人得了疾病，需要静养。
两宜院后院的下人房里，红樱看着绿蕉焦躁地走来走去，也不禁心头烦闷。
“绿蕉姐姐，这都三天了，一点小姐的消息都没有，怎么办？”
绿蕉没有理睬她，紧蹙娥眉，眸色深沉。
“姐姐，我问你呢，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回去通知老爷夫人？”
绿蕉这才顿住脚步，看了红樱一眼，拿手捂了捂脸，才果断道：“红樱，情况很不对呢！”
红樱睁大明眸，眨了眨，道：“姐姐，你什么意思？”
绿蕉挨着红樱坐下，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是说，萧家的反应很异常！”
红樱是个大肚肠，对事物没有绿蕉的观察入微，但她很信任绿蕉，闻听绿蕉的话，就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忙悄声问：“姐姐，你发现什么了？”
绿蕉又站起身，搓着手，来回踱步，似乎心中有非常难决断的事儿。
红樱并不催促她，她知道绿蕉想好了定会告诉她的，现在非常时期，她不可再莽撞添乱了。
果真，并没有过太久，绿蕉就停了下来，坚定地望着红樱。
“红樱，萧家有问题，前几天，他们还在积极地搜寻小姐，这几天，他们却在忙着别的事儿！”
红樱立刻就不淡定了，竖起秀眉，道：“什么？眼下还没有什么事儿能比找到小姐更重大的呢？”
绿蕉又挨着红樱坐下，握着她的手，小声说：“我不是十分确定，但昨天到今天，世子都是在前院待客的，如你所说，小姐都都丢了，这样的时刻，他们还有心思待客，可见是没有下全力去找寻小姐的。”
红樱猫了腰，靠近绿蕉，疑虑地问：“姐姐，你是如何发现的呢？咱们两宜院，除了贺嬷嬷能自由出入前院，你我都是不能随意走动了。这是世子下了严令的。”
红樱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小姐失踪，世子考虑小姐名节问题，对外宣称她得了重病，需要绝对的静养，这无可厚非。做戏就要做全套，两宜院的仆从下人不得随意走动，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可问题是，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找到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吗，世子如何还有心思在前院宴客？
绿蕉就把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与红樱听：“早晨的时候，贺嬷嬷忙忙碌碌往前院去，我就与她打招呼来着，并问她忙什么。你知道的，我就是疑心他们有了消息，不肯先告诉我，也就随口问了一下，并不指望她真能跟我说什么。”
“可是贺嬷嬷却说了？”
绿蕉望着红樱点头。
贺嬷嬷说：“啊，绿蕉啊，这两日忙了些，世子夫人跟前儿的事儿全赖你和红樱几个了，倒是嬷嬷的不是了。好在客人也款待得差不多了，我现下也就是去荣寿堂，帮老夫人出出主意，今儿府里进了些新人，该怎么调教，她们几个嬷嬷非推说我最有经验，我推却不过，少不得要去荣寿堂走一遭了，两宜院里的事儿还是要有劳两位姑娘了。”
红樱睁大了杏眼，疑惑不解地问：“就这些话？这能说明什么啊？”
“不止啊，你忘了迎春了，她娘是灶上的，迎春说她娘这两日忙得晕头转向、腰酸腿疼的，你想啊 ，灶上的管事都忙成那样，不是府里在宴客是什么，而且是大宴宾客的那种！”
“嗯！”红樱皱眉点头，不豫地说：“早知道萧家人凉薄，没想到他们这样凉薄，小姐失踪，生死不知，他们还有心宴客！”
红樱偏头靠着绿蕉的肩头，颓丧地说：“姐姐，我真替小姐不值，她的委曲求全难道都感动不了那些人吗。那个人……我原先以为他是好的，现下看，也不过是皮囊好看而已，内里什么样就难说了。”
绿蕉推开红樱，严肃地说：“现在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吗？小姐现在是什么境况，别人不知道，我们却是知道的，她可是身怀有孕的，现在也不知道落入什么歹人手里，若是她……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俩也不用活了！”
绿蕉说完，眼泪就夺眶而出，红樱见她这样，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轻轻替绿蕉抹去眼泪，安慰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刘院正都说她是顶顶尊贵的命格吗？姐姐快莫瞎想，想想怎么搭救小姐才是正理，你看，咱们要不要回李家，向老爷夫人求助。老爷是小姐的亲生父亲，断断不会置之不理的。”
绿蕉也胡乱抹着泪，羞赧地说：“看我，关键时刻还没有你想得明白，对，既然萧家靠不住，咱们要另想办法了。不过……也不能回去李家求助的！”
“这是为什么，姐姐？”
红樱惊疑不定地望向绿蕉：“难道老爷夫人也会对小姐的生死坐视不理吗？”
“不不不，红樱啊，你考虑问题还是太直接了，咱们若是非要撕破脸回去李家求助，萧家自然也不会拦着的，可是后面的问题就难了！”
红樱梗着脖子，不解道：“人能回来就万事大吉了，后面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唉！”绿蕉一声长叹，才道：“那样的话，小姐被人掳去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她一个女儿家，落入贼手多日，你叫她今后如何在萧家立足，天下人的质疑声都能淹没她了！”
红樱错愕，这点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随即她反驳道：“不能吧，原先在杨州的时候，小姐不是也被人掳去过，萧……世子爷不还帮着遮掩，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摇了摇头，绿蕉沉郁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只有世子爷知道那事儿，如今，至少老夫人同王妃那里是瞒不住的，若是我们现在不顾一切地回去李家求救，就是置她们的脸面于不顾，他们索性也就不帮忙掩饰此事，你想想，那对小姐，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啊”
红樱半晌无言，绿蕉并不待她说话，坚定地看着红樱，说：“所以，我们要另想法子救小姐。”
荆州的梨香园是不输镐京会宾楼的大戏园子，不过这里从前以唱楚剧为主，演绎最多的自然是楚烈王同蔷薇夫人的情天恨海。
后来，在评弹大家梅唤雪的大力推广下，江南人也开始热衷看评弹了。老百姓的消息其实也蛮灵通的，自从梅大家的新剧《义妖传》在京都取得了轰动的效果，不少好此道的人就跟梨香园的老板魏大鹏提议——请梅大家来江南演出！
魏大鹏是梨香园的老板，也是艺家的元老，自然愿意看到艺家在百姓中的影响越来越大，因而极为热情地邀请梅大家来江南演出。
梅唤雪夫妇自然先去看望了殷浩泽的祖父母，才转道荆州。
自此，石中玉继续做他的古董收集，这是他的爱好，当然他也从不曾懈怠为爱妻的演出捧场叫好。
是的，梅唤雪的《义妖传》毫无悬念地取得了江南百姓的喜爱。
此刻，梅唤雪正在卸妆，魏老板亲自求见。
“魏叔，有什么事儿，打发个人说一声就成，何必亲自跑一趟。”
梅唤雪笑嘻嘻地跟魏大鹏说话，这位魏叔可是艺家的老人，大家都很尊敬他。
魏大鹏却神情凝重，对梅唤雪道：“下面，萧家来人了，说是替他们世子夫人传信的。”
梅唤雪在三楼的休息室里见了迎春。
迎春提着裙子进来梨香楼的时候，尽管早有准备，还是被楼里看客爆满的景象震慑住了。她浑浑噩噩地随着雨儿来到三楼，看到了宽袍缓袖的梅唤雪，就急忙上前见礼。
“听说——是你们世子夫人让你过来传信的？”
梅唤雪紧紧盯着眼前女子，她上次去萧家的时候，还不曾见过这个小姑娘，这么短的日子，月儿身边就换人了？
迎春恭恭敬敬地答话：“是的，石夫人。婢子奉我家世子夫人命，前来向夫人致歉，她原本约定与您今日相会的，但因为府里有些急事，故此难以前来……”
梅唤雪狐疑地看着迎春，她并没有和月儿相约今日见面啊，那这丫头巴巴跑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迎春的心里也是直打鼓的，她是个实诚姑娘，世子夫人都丢了几天了，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世子夫人就是打晕了她，换了她的外裳出了萧府的，同时失踪的还有听雪姐姐。她甚至怀疑，听雪姐姐是不是同听雨姐姐一样，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她把世子夫人掳走了？然而，私心里，她又不愿意相信这个情况，听雪是极和善的一个姐姐，她真的是坏人吗？
小姑娘躲躲闪闪的目光，梅唤雪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笑着说：“我当什么事儿，也值得你们世子夫人巴巴儿地派人跑一趟，她没时间来我这里，大不了，我明日去找她得了！”
迎春大惊失色，梅大家明日要去找世子夫人，那……那怎么行？
绿蕉姐姐说世子夫人早同梅大家约好了，要在今日见面，现在世子夫人失踪了，为了她的名节，只有对外宣称她病了，可梅大家这里少不得要遣人跑一趟，说个慌，把梅大家搪塞过去。老夫人是不放心绿蕉红樱来传话的，毕竟弄丢了世子夫人这事儿她还不想让亲家知道，那么只有迎春来跑这一趟，她才放心。出来前，秦嬷嬷也仔细地教了迎春该怎么回话，可是，梅大家要去萧家，秦嬷嬷可没有教怎么拒绝啊。梅大家去了萧家，世子夫人失踪的事儿还如何瞒得住？
汗就这样沁出了小姑娘迎春的鼻端额头，她讷讷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唤雪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是萧家看不上我这戏子，不让世子夫人同我结交了吗？”
“不不不！”迎春惶恐地摆手，语无伦次地道：“石夫人是大长公主儿媳，身份尊贵……怎么会不愿同你结交……就是……就是……”
这是个老实的小姑娘，梅唤雪也不忍心过于为难她，就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告诉你们世子夫人，要给我的东西若是准备好了，就让绿蕉送过来吧。”
迎春逃也似的走了，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水晶帘子微动，梅唤雪似乎是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月儿出了事？”
“一定是出了事！”
水晶帘子被撩起，花适宜走进了屋里。
“我今天来，本来是要请你多去看看李丫头，她情绪不太好，她——怀孕了！”
“什么？”梅唤雪遽然站起身，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萧家看她！”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她不在萧家，她——定是出事了！”
梅唤雪惊疑不定地看向花适宜，挑眉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适宜不答梅唤雪问话，反而走到窗边向下看，那里，萧家的马车刚刚离去。
“我比这小丫头来晚了一步，其实跟着她来的还有个老成的嬷嬷，看来是很不放心小姑娘的样子。这小姑娘是刚刚替换听雨上来的大丫鬟，年纪小、经历少，李丫头怎么会派这么个跟你没有见过面的丫头来传信，而不是选绿蕉或是红樱。还有，她没有约你今天见面吧，那么这莫须有的约会是怎么来的呢？”
梅唤雪也不是笨人，眼珠一转，就有了猜想。
“难道是月儿出事了，绿蕉、红樱失去了自由，她二人不得已，通过这样的方法向我求救？”
花适宜点头：“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梅唤雪立刻走到门口，吩咐雨儿去请魏叔。
魏大鹏急匆匆就来了。
“魏叔，您一直在荆州，此地的情报收集也归您管，萧家最近是否有异常？”
魏大鹏单手捏着下巴，沉吟道：“要说异常……前几日荆州府衙大举搜捕江洋大盗算不算？”
梅唤雪不语，其实这事儿前几天魏叔都给她说过，她倒是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单纯的搜捕江洋大盗那么简单了。
“还有……我们的人回报，最近，城里来了很多……怎么说呢，似乎是军中之人！”
魏大鹏索性就说开了：“原先我看您跟萧府的世子夫人交好，也就没有多说……这些人后来都去了萧家，这几天，萧家的世子据说都是在招待这些人呢！”
花适宜同梅唤雪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有什么可说的，救月儿是指望不上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