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震撼
凌云渡头，李铁柱、殷十一都垂头丧气地站着，他们身前则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
尽管是背身站着，李瑰月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如此风神毓秀的人物，非萧长空莫属！
三人也很快发觉了李瑰月的归来，都惊喜莫名。
李铁柱赶上来，单膝跪地，欣喜抱拳：“幸亏大小姐无事归来，否则我们这些人就百死难恕了！”
萧长空也笑，眸中光华闪闪：“是啊，方才，李队长都惭愧地要自裁谢罪了，幸亏月……你无事！”
李瑰月虚扶起李铁柱，又冲殷十一点头致意，才墩身向萧长空行礼：“多谢世子关心，我们无事。马受惊了，一路狂奔到一处不知名的山中，后来马累了，也就停了下来，我们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事，大家不必紧张。”
不知为何，瑰月隐下了被人所救的事实。
红樱、绿蕉交换了下眼色，随后亦面无表情。
倒是李铁柱欲言又止，他发现拖小姐他们回来的马车还是原来的马车，拉车的马却早已经不是原先的马了。昨日混战时，他们都亲眼见小姐的马车被惊马拖走，后来又有一伙人追着小姐而去。他们当时都被杀手拖住，无法分身，都担心尾随而去的人是敌非友。现在看来，莫非正是这伙人救了小姐？可小姐为何隐而不宣呢？殷十一倒是个伶俐人，偷偷冲李铁柱眨了下眼，李铁柱才不再多言。
萧长空表面容色无异，依旧温雅而笑，玄黑长袍上的金线绣云纹熠熠生辉，惟一双凤眸微闪。
他倒没发现李家马车的异常，只是感觉李瑰月对待他的态度疏离了许多。本来在帝都这段时间里，他能感觉李小姐对他亲近了许多。今日这样突然态度改变，难道是因为昨日景胜郡遇险他没有在场的原因？
几天前，他就暗示殷浩泽，他可能在京城待不了多久。荆州庶务繁多，亟待他回去处理，待浩泽婚礼结束，他也要先告辞而去了。
初十那日清早，殷浩泽火急火燎地派人传信：流言漫天飞，对月儿很不利！我已决意令她即刻返乡。昊明既也有回返之意，不知可否同行，代为照顾表妹一二？
萧长空不假思索地就让来人回复殷浩泽：欣然同返！定竭尽所能安全送李小姐回到蕲州家中。
本来留下参加殷浩泽的婚礼再告辞，也就是个礼数。如今李瑰月到了不得不提前返回江南的境况，自然是要以她安全为主的！他自然愿意一同回返！
可是，萧长空却失信了。
本来双方约定，为不引人注意，两方分头出发，在京郊细柳亭会合。
然而出城门的时候，萧长空却被一个人拖住了，无奈之下，他只有让暗卫传信让瑰月先走。
他本以为就迟了片刻，不会有事。没有想到，就是迟了一步，景胜郡就出了大事，李瑰月一行居然遭遇了大批刺客袭击。幸亏她们主仆三人最终安全回来了，否则真是……
“小姐，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可以登船了。”
一个侍卫禀道。
“嗯，好的。”
离开镐京的时候匆匆忙忙，此刻才稍稍闲适下来，整理一下思绪。
来的时候不是自愿，走的时候亦不是自愿，李瑰月苦笑，她大约和镐京犯冲吧！今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机会踏足这个地方？
也不需她做什么，李瑰月索性在甲板上透透气。绿蕉稍稍站在靠前一点，略伸着右臂，以防着小姐被来来去去搬东西的护卫给剐蹭到。
红樱亦护持在另一边。她拿手掩了口，头略微右倾：“小姐，您为什么不让萧世子知道我们是被人搭救的事儿，您生他的气了吗？”
绿蕉也看了过来，她也好奇啊！从山上下来后，小姐情绪更加低落，她们这些贴身的婢子居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难道真是因为萧世子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前来会合？
略远点的舢板旁，萧长空正积极地安排行李的安放、侍卫的编排，难得的是，他兼顾了三家各自的情况，安排得妥帖周到，一个个侍卫下人都心悦诚服的样子。
绿蕉叹服，这位世子才貌双绝，倒是自家小姐的良配。不如她来打个圆场，让二人恢复从前状态？
“小姐，世子他们人多事杂，况且我们是突然决定离京的，他一时没有安排好，没能及时跟上来也是有之的，您……”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没怪他啊，能同行相互帮扶一下也行，不能同行也不必强求。”
小姐的声音很淡漠，绿蕉、红樱的话就被卡在喉咙，再不敢多言。
李瑰月的确心绪不佳。那个救他们的人怎么有点熟悉？就凭马车里朝外的惊鸿一瞥，她感觉跟那个人似乎是相识的，她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停下，回去看看呢？
船夫很热情，见他们行李多，也搭把手帮侍卫们搬着。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默默帮忙抬着箱笼，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聒噪。
李瑰月不过随意一瞥，和船夫对了一眼，他倒不闪不避，淡淡漠漠、不卑不亢。
“小姐，我们这次离家小半年了，终于可以回去了，我都很久没有看到我爹娘了，真是太好了！”红樱到底是个洒脱的性子，一会儿就甩开了烦恼，想到了开心处。
绿蕉直拧眉，真想敲红樱的头，这个大肚肠的丫头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最羡慕别人在父母膝下撒娇、打滚儿的样子，偏偏夫人总对小姐不冷不热的。老爷和大少爷倒是很疼爱她，可惜二位又常常不在家。小姐小时候，看红樱在爹娘面前撒娇的样子，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好可怜的！
绿蕉小心翼翼地觑着小姐的脸，她皱着秀眉，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俨然并没有在意红樱的话。这就好，绿蕉就想把一路都提起的心稍稍放放。突然——
“不对！”
李瑰月一声清喝。
然而比这声清喝更快的是一支来势汹汹、寒气森森的羽箭，直飞向李瑰月印堂。
李铁柱、殷十一此时离得远，鞭长莫及！！
就近的侍卫有是有，但反应力远远不及发箭之人的雷厉迅捷，想阻止也力有不逮！！
红樱离得最近 ，也有些粗浅的功夫，但对付这种突发情况，完全不够看的！！
在这危急时刻，萧世子不顾形象地原地暴起，飞身跃至李瑰月身前，拉起她的手臂，往旁一带，他则同时旋身往旁边避让。
说时迟，那是快，也就瞬间的反应时间，萧长空救了李瑰月，自己再避让就有些迟了，锋锐的羽箭就“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左肩。
“昊明！”
李瑰月霎时花容失色，既惊又慌地扑过去：“你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
萧长空来不及答话，凌厉的眼神就射向桅杆之上。那里，站着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更白的老人。老人狰狞冷笑，他手里正举着一张长弓。
李铁柱、殷十一跌跌撞撞赶来，顺着萧长空的视线，也看到了桅杆上的行凶人。殷十一冷肃挥手，殷李两家的护卫就立刻默契十足地朝桅杆包抄过去。
白发老人俯视下面的众人，黑红的唇里发出桀桀怪笑：“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可没这么好的事儿了！你且等着吧！”
语毕，他如飞天蝙蝠般潇洒掠走，徒留下面的侍卫们恨得龇牙咧嘴。
待侍卫给萧长空包扎好伤口，为他穿好衣服，李瑰月主仆才进入他的舱房。
不用瑰月说话，红樱、绿蕉早齐齐墩身行礼：“感谢世子不顾危险救了我家小姐！”
那个诡异的白发老人是冲着她来的，萧世子受伤是受她连累。李瑰月也墩身，郑重双手平举于胸前，道：“世子，方才真是太冒险了！如若因我，使世子有何闪失，瑰月就百死难恕了。”
萧长空俊美的脸因失血有些苍白，却完全不损他丝毫风仪。他用未受伤的右手虚扶了一把，温和地笑道：“稚竹将你托付于我，景胜郡就因为我的缺失而使月……你涉险，我愧悔无地。这一次，我正在旁边，难道还能视而不见？！左右也无甚大事，皮外伤而已，你不必介怀。”
萧世子言辞恳切，凤眸专注又深沉地盯着少女。
李瑰月的脸就偷偷摸摸地有点发烧了，不知道看起来红了没有。
她向来觉得自己有点后知后觉的迟钝，对一切事物都是，危险来临，她反倒出奇地冷静，有种近乎冷漠的淡然。
偏那时萧长空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护住了她。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旋身避箭的瞬间，她深深地看了萧长空一眼。一样的俊美若天神，一样的奋不顾身地保护她，奈何他却已不是他，真是天意弄人！
然而，错身之间，彼此的发带纠缠，她得承认，她心里的那池涟漪还是微微荡漾了起来。
身边亲近人都知道，李家大小姐时常有走神的毛病。
萧世子宠溺地笑了一下，用手抵唇，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李瑰月回神，看向萧长空的美眸现出追忆，那个人也这样笑过，宽和包容，令人动容！
李家姑娘眼眸里的复杂，令萧长空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他容色如常，切入正题：“月……李姑娘，你方才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要不是你那一声‘不对’，引起了我的警觉，我想今天未必来得及施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是的！我的确之前就有所发现，想起警示大伙儿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红樱扭头，好奇地问：“小姐您发现了什么，连李大哥他们这些老江湖都没有发现端倪，您是如何发现了问题？”
恰此时，李瑰月突然就不合时宜地原地蹦了起来。她急匆匆回头对李铁柱道：“李大哥，快，快，那个皮肤黝黑的船夫，他有问题！”
李铁柱抱拳，沉稳地禀报：“小姐，出事后，我们盘查了所有人。我们在底仓发现了一个被打晕的船夫，他皮肤黝黑，跟小姐描述的人很相似，其他人都没有问题，都是惯常在长江上跑船的船夫无误。想来假扮船夫的人已经趁乱离开了。”
李瑰月点头，喃喃道：“的确，他不会傻到留在原地等你们去逮他的。”
萧长空示意绿蕉：“扶你家小姐坐下休息一下吧，她也是受了一番惊吓的！”
绿蕉扶额，暗骂自己大意，还不如萧世子细心。
甫一坐下，萧长空就递过来一杯温度合适的清茶，李瑰月冲他感激一笑，她还真是又累又渴。
待李瑰月喝下茶，萧长空温和地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破绽的？”
眯着眼，李瑰月又想起了那双淡漠的眼睛：“那个假冒的船夫，就是在杨州袭击我的那个小童！”
红樱的眼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地问：“不对吧，小姐，当初袭击你的是个小童，今天的船夫都是些高大健壮的汉子。这，您会不会搞错了？”
绿蕉责备地横了红樱一眼：“听小姐说！”
红樱讪讪摸头，再不敢插话。
“你们听说过江湖上有一门功夫，叫缩骨功吗？杨州袭击我们的本不是什么小童，是我们大意了，哪里有几岁小童有那样的力道，可以把那么大一口缸抡得飞转。”
红樱、绿蕉齐齐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缩骨功？我倒是有些耳闻，听说是从前朝宫廷传出来的。”殷十一道。
红樱又不认同地反驳：“不对吧，殷大哥，难道不是民间杂耍班子里传出来的？”
尴尬地挠挠头，殷十一道：“其实是宫廷传出的。前朝，宦官因为……去势后，心态有了变化，嫌弃自身体型高大不好看，就苦心钻研出了这套功法！”
红樱犹自不信，看到萧世子、李铁柱，包括她家小姐都不以为怪地点头，只有选择相信。
“不好了！”
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岸边来了一群内官，呼呼喝喝地要求我们靠岸下船！”
萧长空、李瑰月对视一眼，均都明白麻烦来了。
“监督船家，全速前进。”
萧长空坚定沉着地下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