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胖老头
“那你就试试看,我老谢如今什么都不顾了,还怕名声坏了吗?我就看看,我的兵,哪个敢不听我的话。”
是啊,这个人已经没有顾忌了,若是真的下令屠城,那就难办了!长久以来,西隆军士都在一种极度焦虑、脆弱的状态之下,若是此人当真煽动兵士们不顾一切,正规军变成土匪也不是不可能的!瑰月的心焦躁忐忑,似被油煎火烤。
“娘娘,怎么样,交出玉玺和兵符,可以救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很值了。我听说,你家的小侄儿长得玉雪可爱,你不会想他就此早夭吧?”
看着谢北昆无耻又无赖的表情,李瑰月真想啐他一口,可是,她不敢。这样的时候,激怒这个小人,显然是不智的行为。
“谢帅,我要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讨要什么虎符和玉玺,而是赶快去调查清楚城中的状况,尤其是军中的情况。若西隆城真的跟北凉关一样,可就糟糕透顶了!还有,必须加强北门的防守,只怕西戎人也会趁机捣乱,那我们就内外交困了,你……”
仿似是印证瑰月的话,一个小兵满脸惊惶地冲进来。
“急报——急报——”
睨了小兵一眼,谢北昆的不满凌厉而出。
“嚷嚷什么?何事如此慌张?”
“诶……”小兵瑟缩了一下,很快还是抱拳禀报起来。
“大元帅,方才,有数个营长来报,军中出现兵士发狂伤人事件,且被伤的兵士也开始发狂伤人……”
还真有兵士出现了异常?谢北昆犹自不信。
“可有请军医看诊,会不会是吃错什么食物导致的,不要大惊小怪!”
小兵急得满头大汗。
“军医从前从未见过此种症状……各营的营长无法,都在外面等候大元帅定夺呢!”
都被这个女人说准了!谢被昆恼恨地横了瑰月一眼,才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给我看好这个女人,不得让她离开府中半步,若是有违,军法论处!”
小兵胆怯地觑了一眼瑰月,又急跟在谢北昆身后,似乎还有情况未禀报完。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百姓”“发狂”“为数不少”之类的词句,瑰月敛眉,看来,她所料不差,这西隆城中有不少人中毒了!
花木扶疏、浓碧流翠的将军府花园,一点激不起瑰月的欣赏之心,失神跌坐在一块大石上,瑰月托腮沉思:梅姐姐入关了,却被谢北昆以细作之名投入大牢。梅姐姐是从温泉谷过来的,徐将军为什么没有派人护送她进城呢?还有石家小叔,又为何走得如此突然,竟连道别也来不及说一声?
城中现在到底有多少百姓和军士中毒了?谢北昆看来是打算背叛墨玄投靠他人了。只是,从他方才意外的神色来看,他未必知道他投靠的主子到底是谁。文家肯定是希望圣武皇帝坐稳帝位的,所以,应该做不出残害百姓的傻事。倒是范家,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作风,跟西隆现在的形势很是契合。
谢北昆啊谢北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希望你不要太糊涂就好!
“唉!”一声叹,瑰月沮丧地看着一片树叶发呆。
“姑娘!”
“姑娘!”
谁?谁在喊她?瑰月立刻起身,四处搜寻。
“上面,上面,我在上面!”
瑰月抬头一看,立刻就呆住了。这是个什么诡异的场景。
一棵巨大的修剪成球形的梓树上,站着个人!不,严格来说,应该是飘着个人。
这是个白白胖胖的老人家,圆润的身姿飘在高大的梓树上,其情形相当违和。但,人家海公公就是那样自然而坦然地立在了上面。
张口结舌的瑰月呆在树下,半晌才有了正常的反应。
“公公……轻功之卓绝,乃我平生所仅见!”
“呵呵呵!”
海公公这才笑呵呵地跃下树来,若不是担心惊着了姑娘,他也不必如此费事啊!
“姑娘,谢北昆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扣留姑娘!”海公公很不满地说。
“公公是特地来救我的吗?”瑰月急切地问:“我嫂子同侄儿们可还好?”
海公公乐呵呵地回答:“少夫人已经同小公子去了别院!阿绰……跟他们东奔西跑地打探消息去了。都无事,你不要担心。”
“这就好!”心里一松,瑰月的肩膀往下一垮,她坦言道:“我最是担心我嫂子他们,谢北昆恐怕要叛变了,他方才说,要屠杀百姓逼我交出传国玉玺和四方军兵符!”
“呵呵!”海公公冷笑起来:“就凭他?他好大的胃口啊!”
瑰月无奈,苦笑道:“可他手里掌握了西隆军,若是他真有心叛变,这一城百姓恐怕要遭殃了!”
“诶!”海公公拂了个兰花手,不屑道:“怕他作甚?姑娘,少爷不是将兵符尽数相托了,大不了,咱们夺了他这西隆军权,看他还能嘚瑟不?”
还能这样?瑰月不可置信地望着海公公。
“您说真的?军前夺帅,何等大事,就凭我三言两语就能行吗?”
“当然行!”双手负于背后,海公公现出一股凌厉的睥睨之势:“我大越建军以来,向来是只认兵符不认人的!原先,少爷看他毕竟是副帅,就想着用用看看。呵呵,他倒是好大的胆子,连您也敢扣留!”
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果然有挥斥方遒的气势!瑰月赞服!
“准确地说……”海公公看了瑰月一眼,继续说:“准确地说,只有天子或是储君才能有四方军的兵符。先帝将四方军兵符交给秦王殿下,意思很明白,只有那个伪文氏,鸠占鹊巢,想坏我大越正统!”
李瑰月窘。听出来了,这位从前是乾泰帝的死忠,如今是墨玄的死忠!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公公,我们速速行动吧,迟则生变啊!”
“是!”海大全恭敬地向瑰月行礼:“如此,请恕老奴僭越了!”
“好!”瑰月无比信任地看着海公公。
恰如一阵清风起,海全只轻托瑰月臂膀,就拔地而起,飘飘忽忽间,也只不过轻踏树梢借了几次力,他们就到了将军府的墙外。
那些披坚执锐的卫兵,竟一无所觉!
二人稍稍远离将军府,瑰月就调皮地冲海公公道谢,她眼里放光,像是夜空星子般好看。
这姑娘真好看,怪不得殿下一眼看中,念念不忘。唉,都是先帝!若不是他那飞来一笔,或是……或是殿下同姑娘早就成就一对也说不定了!
海公公这里一片慈母心怀地怅惘了半天,瑰月则一脸崇敬地看海公公。
“我曾被沈令仪带着在天上飞,那已经令我叹为观止了。今日被公公带着飞一回,我都感觉我是神仙了!”
海全莞尔一笑:“这哪里能是神仙!真的神仙朝游沧海,暮宿苍梧,那才是来去自在,心随电转。我这个么……不过是高妙的轻功而已!”
“能带个人,这样在天上飞那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瑰月脆声道。
“哈哈哈!”海全笑得几分愉悦几分骄矜:“那是,这世间,能胜我的高手,不多!”
天子的内侍长官,有这个底气,绝不是吹牛。瑰月含笑点头附和着,这老人家真的很可爱啊!
闲话说完,海公公神色严峻起来。
“姑娘,现在这情况,必须要马上夺了谢北昆的帅位,不然,我恐怕殿下那边也会被动!”
“海公公……恐怕,现在我们自己的情形比殿下还要糟糕。殿下身边,还有四万兖州军,起码这些人,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漠北人早就被余年庆打散 ,不成气候,我想,所谓欲集结攻城,不过虚张声势。反而是我们这里,我只怕,真正的威胁还没有来!”
“这……”海公公皱起略有花白的眉头,急切地问:“还有何威胁?老海我打架还行,分析形势、趋利避害就不行了,一切但听姑娘吩咐!”
“但愿是我多心吧!”瑰月拧眉,迟疑不决道:“我担心的是内忧未除,又来外患啊!”
海公公一哂,道:“不管如何,咱先撸了谢北昆这贼子的元帅之职再说!”
中军帐里,谢北昆也狼狈得一头包。
西隆军制:五人为伍,设伍长;五伍为两,设两司马;四两为卒,设卒长;五卒为营,设营长;五营为旅,设旅长;四旅为师,设师长;五师为军,设军长。
此刻,师长到营长,全都围着谢北昆讨示下,该怎么对待那些疯癫失去理智的同袍?打吧,下不去手,都是自己的同袍!且这些人变得癫狂不说,战斗力惊人,往往百来个兵士奈何不了一个疯兵;不打吧,这些人,睁着血红的眼睛,见人就咬,逮谁就撕,全无半点情面。军营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有人急等大元帅拿个主意出来,快快解决这个难题。
谢北昆气急败坏,犹如困兽般,浮躁地来去踱步。
那个人骗他!原来,那个人说,只要他封闭四门,关起梅唤雪,再以梅唤雪为质,逼李瑰月交出玉玺和兵符,就大功告成了!他可没说会对百姓和兵士下手的!现在这样的情形,怕是乱局面已成,他又如何力挽狂澜呢?!
“报——禀报大元帅,城中百姓也多有发狂者,百姓们害怕,都关门闭户,不敢出门!”
“啊!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这下糟糕了!”
一片丧气的议论嘈杂错综地攻入谢北昆的耳中。
他娘的!果然被李氏那个娘们儿说中了!他谢北昆是着了那人的道儿啊!
眯着眼睛,谢北昆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那日,他正在将军府中休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来求见。
来人儒雅斯文,一股书生气息,但谢北昆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傻里傻气的读书人那么简单,此人背景深厚,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主儿。
“呵呵,将军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岂不知天大的祸事马上要临头了!”
狐疑地打量来人,谢北昆嘴里打着哈哈,眼里却是不以为然。
“若是元帅知道,您是秦王的大仇人,您还会如此惬意地不作为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谢北昆终是心虚又好奇的。
“长话短说,秦王就是青城公主同姬构的儿子。青城公主——是怎么死的,大元帅,心知肚明吧。这样的情况下,你认为秦王知道了真相,能容得了你吗?”
来人的话,当场就让谢北昆后背冒凉气。杀死姬青城,这等机密的事情,对方一口道破,实在令谢北昆忧惧交加。
“还有,那个李宝儿,其实真的就是李猛春的闺女,萧长空的妻子,你知道吗?”
又是一记惊雷!
炸得谢北昆原地傻了!
“你几次三番为难此女,你认为姬无恨会放过你吗?这个女人,可是他宁可弃了帝位也要得到的人呢!”
七月的天气,谢北昆觉得拔凉拔凉,这凉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在秦王手下,莫说前途,连性命都堪忧啊!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人此时来提醒他,肯定是有目的的,谢北昆赶紧拱手作揖。
“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呵呵,简单,我是文太后密使。只要你封闭四门,将梅唤雪抓起来,逼迫李瑰月交出传国玉玺和四方兵符,圣武陛下许你大将军王之爵!”
大将军王,这倒是谢北昆心仪的爵位,军职同爵位一体,好处尽收。若是能成,他这辈子的富贵就成了!
“大元帅,大元帅!”
焦急的呼喊声入耳,谢北昆才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想起李氏的话,他也脱口而出。
“是毒!不是疯了!”
“什么?”
众人不解地看向元帅,他方才说什么,将士们不是疯了,而是中毒了?这就更了不得,是谁对西隆军下这种邪门的毒?!
“不管是毒也好,是精神错乱疯了也罢,为今之计,大元帅,我们该怎么应对?已经有半数营中有人出现这种异状了,且还有继续扩大之势,我们该怎么办?”急性子的东路军军长越众而出,粗着嗓门诘问道。
“所有人听令!”谢北昆冷酷地站在大帐中央,用冷峻的眼神环视众人,同时口中说着冰冷的话语:“所有中毒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