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野鹤终究要回归自由
以顾欢对暗蚰的了解，目前只能通过眼睛来分辨它们是否存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黄心静体内的暗蚰似乎离开了。
“姑，姑姑，我……”顾欢心里一紧，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刚才叫我……姑姑……”
黄心静用着极为温柔的眼神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太笨了……竟然……才发现……”
她的声音顾欢再熟悉不过，温柔中带着点野性的味道，她是真的黄心静。
顾欢根本没法理会她的打趣，捡起一丝希望：“它是不是从你身上离开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眼里泪光莹莹：“我终于，终于可以带你回家了……”
然而，像出口变大的沙漏，黄心静脸色迅速苍白，轻轻摇了摇头，极为虚弱：“它还在……只是……快死了……”
伤口一直在冒黑血，没再愈合过一点。
顾欢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抖着手脱马甲，好几下才脱下。
治愈信息素释放出来。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马上就能好，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别浪费……时间……”黄心静缓慢抬起手，苍白的指尖触碰顾欢脸颊：“好久没见……哥哥……让我看看……”
太阳穴猛然一跳，顾欢的心止不住往下沉，眼泪聚成一团从眼角滑落。
是熟悉的温热。
自从进入公司，第一次跟着她熟悉业务时，她就是用着这样温热的掌心捏他的脸，抚摸他头顶，传授他小技巧，鼓励他再坚持坚持。
可顾欢竟然从未想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
因为太久没见过自己的脸，竟然连爸爸的样子都在记忆里模糊，以至于最亲的人都没认出来。
顾欢的眼泪如珍珠般一颗颗向下掉，紧紧抓着黄心静的指尖，用另一只手擦掉脸上的高分子化妆品。
他长着和谢谨言一样的星目，五官精雕玉琢，秀气但不浓艳，极为微妙的处在两者中间。
黄心静的唇角漾开：“真像啊……”
“姑姑，都是我不争气，让你帮我送快递，还害你被暗蚰找到……”
顾欢悔恨当初，哭的上气接不上下气：“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不是你……”黄心静还想说什么，眼眸顿了一下，精神断层性变弱。
“姑姑！”
手脚绑着，她只能在地面剧烈扭曲，像是暗蚰又要回来掌控了似的，顾欢叫她也没反应。
顾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张望起来。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周身聚了光的alpha。
“放我进去……让我进去……”
金玫砸到筋疲力尽，无力跪在地上，用头撞着这扇怎么也打不开的门。
“我错了，那天晚上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它们……”
他的两只手皲裂白骨森森，鲜血流了一身，还在试图推开。
“我不该犹豫不决，我不该离开，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整个人被阴暗和绝望笼罩。
“开门，再见我一面，求求你……”
“我带你去找陆霆，他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
顾欢想背起黄心静，但自从脱离影像后全身虚脱，晕的不行，还没站起来就栽到地面。
刚刚愈合了一些的伤口再次裂开，比之前更严重。
“姑姑！”
顾欢惊叫着捂住她伤口，但黑乎乎的血液还是从他指缝里哗啦啦喷射出来。
血还是黑色的。
顾欢潜意识里明白，姑姑不可能再回来了。
可他又怎么能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一步步远离，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是废物，我就是个废物，”愧疚如潮水袭来，淹没顾欢。
他局促慌乱的把黄心静抱在怀里：“当时你就不应该救我，你活着比我活着更有价值……”
“不是、不是……”黄心静挣扎着看他：“你优秀的……我只是想你……好好……活着……”
顾欢泣不成声：“我在，我在好好的活着。”
黄心静摇摇头：“你没有……”
顾欢豁然松手，神情茫然，犹如一只刚走出牢笼的困兽，抬头一看，所见之处皆是更大的牢笼。
他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了大爷让他好好活着的意思。
没想到，还是没有完全理解。
“你的心、一直关着……你不懂……”
顾欢一怔，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很多人。
从小照顾他把他拉扯大的管家张叔、严肃的父亲、通常温柔偶尔发飙的爸爸、总是想把好东西都给他的顾小楼、一张嘴就是心灵鸡汤的大爷……
这些人的脸微笑着从脑海里一个个闪过。
心底又浮出那种不知名的情绪，仿佛还有暖暖的温泉在流动。
顾欢很乱，因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看着顾欢脸上的愕然，黄心静叹息：
“还需要一个人……把你、带到阳光里……”
“如果那个人……出现了……要珍、珍惜……”
她脸上的颜色褪的干干净净，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顾欢惊呼：“姑姑！”
“痛……”黄心静这会只有眼睛能动，凄然不舍的笑了笑：“送我……走……”
看着她祈求般想要解脱的眼神，顾欢仿佛溺死在了海底，半点也不能呼吸。
“……放我……自由……”黄心静眼里的虚光淡去，声音几乎淹没在喘息里。
她是星际里自由流浪的星星，宁愿摘除子宫也想跳脱基因束缚的omega。
野性又坚韧的她，又怎会甘愿被暗蚰折磨，再次暗无天地。
她应该去往自由的时空。
顾欢看着她陷入痛苦的泥潭，喉间沉重抽噎，一只手扶着她腰背，另一只手捏着窗帘底部。
鲜红色窗帘如火舌剧烈抖动。
弥留时刻，黄心静了无生机的脸坦然笑起来，比影像里带花跳窗时，笑的还好看。
不需要告别，他们都懂对方的心意。
顾欢猛的扯开窗帘，九点的阳光随着动作照进来。
黄心静的伤口一遇到阳光，开始黑气化。
看着怀里的身体逐渐消失，顾欢死死咬着下唇，只想让她安心的走。
一束束光线中，只留下晶莹透亮的泪珠。
视线迷蒙中，顾欢的掌心也空了。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剧烈喘息。
空气中似乎没有氧气了，越喘越厉害。
他用力捂着胸口，身子一软，倒在阳光中：
“我还是……没能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