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出
见荆止戈说要离开，众人停下。
唐和轩点点头，从芥子中取出一对儿中品灵剑递给荆止戈。“若是不擅使双剑，分开用也可，只是威力会减弱些。注意安全，祝早日结婴。”
“别忽略了剑术，看你前面抱着一个，后面背着一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转修御兽了。”鲁笙笙一边念叨，一边在自己芥子中翻找。“就这些符还算能入眼，给。”
“凑合着用吧，此次出来的着急，也没带啥宝贝。等你结婴回去，给你补个好的！”将两摞符拍到荆止戈手中，鲁笙笙转头看向另外四人，催促道：“这碰到你们大侄儿要去游历了，不意思意思么？”
孔琳伸手将他拨开，“你在这里挡着，还好意思说。”
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四方木盒递给荆止戈，“一点丹药，但还是更希望师侄，路上不要用到。”
“这是个妖兽袋，可装活物。是炼器门前段时间刚做出来的，这次带来本想试试能不能将这祸斗活捉回去。之前在宗内尝试过，最多能装十只黄品妖兽，更高阶的就不知道了。”娄霄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底褐纹布袋，放到孔琳给的木盒上。
“游历路上若是能活捉到妖兽，卖给兽盟，价钱会比卖死物更高一些。不过，这袋子并不能像灵兽袋那样，隔绝兽的气息，还是要提防不怀好意的人。”
梁尘把圆盒继续往荆止戈手上摞。“这里面是两件防具，一件玉簪，一枚配饰。皆可抵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我……这。”封文南挠了挠头，开始脱自己外套。“我没带芥子，虽然这衣服我穿过，但师侄千万不要嫌弃，这衣服可不简单！”
“谢谢封师叔！真的不用了，您心意我领了！谢谢各位师叔！”荆止戈连连道谢，将师叔们送的礼物收入芥子，御剑退后两步。
“嗨呀。”见荆止戈推拒的厉害，封文南只得把衣服穿上。“那等你结婴回来！我也给你补上！”
再次谢过各位师叔，又听了些嘱托与经验，荆止戈便与他们分开。
直至嗅不到青泽宗众人的气息，青黛才探出头来。“你的师叔们都好好啊。”
“嗯。”荆止戈将青黛从怀中托出，“荼城辛苦你了。”
“其实还好。”青黛摇摇头，“我得多练练这雾，不然一直没有长进。”
雾……
荆止戈目光从足下穿梭的蓝黑云雾，移到青黛身上，他一直记得青蛟对青黛的称呼。
‘小螣蛇’。
螣蛇，上古六神兽之一，行云布雾，御风而行。
昨夜若是没有青黛，他不死也是重伤。
他在同龄修士中已算佼佼者，但与青黛相比，似乎还差得远。
明明刚救回来的时候，连黄品都不到。可现在，实力几乎相当，甚至说已经超过他了。
这就是没有拖累的高阶妖兽天赋么？
青黛见他垂着眸子不说话，以为他不舒服，游动着身子，贴到他胸口前听了听。
“荆止戈，你是不是伤口疼了？”
“没。”荆止戈抬眼的瞬间，带上笑意，力道适中的挠着小蛇的脑袋，“白术那一脉都死了，青黛现在还有什么愿望吗？”
青黛下巴贴在荆止戈热呼呼的胸膛上，头顶被按的极为舒适，没忍住眯起了眼，脑内却空荡荡的。
愿望？
回忆自己的这些年，幼时在白家的印象都已淡去。
最强烈的愿望应该是从成为半人半蛇时开始有的，那时候，自己极度希望能变回蛇形。
再后来，恢复原型无望，愿望就变成了与白术解契。
面对鸣蛇时，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被救后，希望自己能变强；再次见到白术，希望他能死。
白术死时，她一直都在荆止戈衣缝间看着。直至那一刻，困了她二十多年的牢笼，才真正消失。
现在。
“我，好像没有什么愿望了。”
你救了我，你喂养了我，你陪我渡雷劫，你替我杀白术。
我的愿望，你都帮我实现了。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青黛顶着荆止戈的手，向后仰头，想去看他的脸。
“我？我……我们先看日出吧，太阳出来了。”
荆止戈揉了揉青黛的脑袋，调转了剑的方向，朝向东方。
青黛顺着荆止戈手的力道，抬起头来。
太阳还未出现，但天际已经挂上了一条橙黄交融的绸带，在苍蓝天空与青灰云海之间，显得格外温暖。
渐渐的，那一抹亮眼的松花黄冒出头来，将自己的色彩洒在层层相连的云朵之上，为它们染上斑斓的暖色。
整个天空褪去阴霾，连照不到云层厚处，那碧城蓝，都变得清新活泼。
“好漂亮……”青黛悄声感叹，生怕惊扰到这天地的美色。
“是啊，日落也很漂亮，与这又是另一番景象。”
“真的吗？”
“嗯，下次我再带你看日落的晚霞。”
“好。”
“看，青黛又有愿望了。”
青黛微愣，抬头看向荆止戈。“这么小的事也算愿望吗？”
“当然。”
见太阳彻底升了起来，荆止戈御剑掉头，继续向北方飞去。
他不喜欢听青黛说‘没有愿望’时的语气，那感觉，仿佛她与这世间没有了联系。
想来可笑，将青黛与这世间联系的竟然是白术？！
压下心中不愉，荆止戈抚摸着青黛的下颚。
“你之前说想看青泽宗以外的景色，想逛人间的镇子，这些不都是还没实现的愿望么。”
青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说过。她以为这些都是小事，算不上愿望。“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呢。”
“你说过的，我都记得。我还答应带你去呢，现在出来游历，恰好可以与你一同看看这世间。其实，我大部分时间也只待在青泽宗，其它地方的见闻，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真的么？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
“嗯。”荆止戈笑着正想说自己对此次游历的计划，只觉后背被什么东西一撞。
“嘤！”蛇蛇还有我！
白绒绒从荆止戈身后包裹中露出头来，扒在他的肩膀上冲着青黛撒娇。
昨晚上那只热狗真的是吓坏它了！它都没敢睡觉！直到那狗的气息消失，自己才小眯了一会儿。
“好，还有你。”青黛攀到荆止戈肩膀上，用额头贴了贴白绒绒的脑门。
荆止戈转了转手上的芥子戒指，要不要试一下娄师叔给的妖兽袋呢。
哄了会儿白绒绒，青黛从另一边绕回荆止戈身前，把尾巴留在后面，陪白绒绒玩儿。“荆止戈，为什么你们要在结丹后出来游历，到结婴才能回去？”
“这是青泽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前辈们认为闷头修行犹如闭门造车，不可取。只有设身处地的去看山看水看人，亲身体会，才能磨砺心性，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收获与感悟。”荆止戈耐心的解释，还说了些前辈们游历时的故事讲给青黛听。
“不过，我们先回家住几天，然后再出发去北地。”
“好。”
回去的路程花费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直至夜里，荆止戈才落入他与大哥同住的院落，想着明日白天再去见父母。
荆止珉听到开门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是白术命契的那只祸斗，没管住被反噬了。”
“啧，御兽这一门也不是那么好修的啊。”
“爹娘怎么样？”
“爹娘没事，放心吧，爹的伤势基本痊愈了。你快去休息，明天再说。”
“嗯。”
回到屋内，荆止戈并没有打算休息。
将白绒绒放到屋里的小筐内，白绒绒刚要跳起来踹他膝盖，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妖兽腿俘获。
“嘤～。”肉肉～！
青黛见荆止戈将白绒绒安顿好，以为要休息了，正准备从他身上游下去，却被一把握住，带出了门。
“我们去镇子上转转，看看现在有没有集市。”
青黛瞪大了双眼，看着几步跃出荆家大院，在月光照耀下，对她温柔微笑的俊美青年。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觉得心脏，跳得比平日快了许多。
此时刚入亥时，初春的季节，夜里还有些冷。荆止戈其实并不知道金枫镇的夜市在哪里，也需放出神识来寻找。
好在还是有的，只是摊贩不多，就剩了几家，正在收摊子。
荆止戈给青黛施了个隐身术，自己落入旁边没人的巷子里，迈步走入街中。青黛好奇的转着头，四处张望着。
见她目光停留在一串凤凰形状的糖画上，荆止戈上前一步，对正准备推车回家的老大爷开口问道：“老人家，您这糖画卖么？”
“哟，当然卖了。”
“那我要……”余光扫在肩头小蛇期盼的眼神。“还有蛇形的么？”
“嗨呀，就剩这一串了，我画糖人儿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您要是非得想要蛇的，明儿个再来吧。”
“没事，那先拿着一只吧。”
“好嘞，两文。”
“……”听到报价，荆止戈身形一僵，他好像，没有钱。
“我……明日再来吧。”
“哈哈哈哈，没事儿小公子，您拿着吧。瞧您这穿着，也不是差钱的人儿，想必是贵人忘事，就当老头我结个善缘吧。”大爷伸手将糖画摘了下来，递给荆止戈。
“谢谢您，您明日什么时候来？我给您。”
“哈哈，我酉时过半就来，您不是本地的吧。要是想赶热闹，戌时来即可。”
“好，谢谢您。”
“客气客气。”老大爷不在意的挥挥手，推着车子离去。
荆止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空余的手微微抬起，一道灵光弹向大爷后背，无色的灵气笼罩了他的全身。
扫了眼四周，街道上的人已经收摊都走光了。荆止戈侧头看向肩上的小蛇，拿糖画的手递到她的嘴边。“尝一尝？”
青黛吐出信子，试探着舔了舔。
是甜的！
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咔嚓。”
脆！
咔嚓咔嚓，没用几口，就将糖凤凰咬进嘴里。
看青黛停下的嘴巴，荆止戈不确定的开口，“这个好像是含着吃的？”
他也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记得一个糖画，他能吃半天。
“啊？”青黛咂咂嘴，那糖块都已经被她咽下去了。
“没事，明天再买。”
摸摸懵懵的蛇脑袋，荆止戈带着青黛走在寂静的街巷内。
“这个红的很好看，叫什么？”
“这是灯笼，用来照明用的。”
“那个，是守家傀儡么？”
“不是，那是普通石头雕刻的石狮子，人们用它镇宅辟邪。”
今晚出来，是他的一时冲动。没问大哥这个时间还有没有集市，钱也一文都没带。
可他就是想带青黛出来，带她看看没接触过的事物，见见对她来说新奇，实际却是寻常人家的平凡烟火。
“明晚我们再出来的时候，你化作人形吧。”
“怎么？”青黛回头看向温柔且认真的荆止戈，确定他不是随便说说。
虽然荆止戈说了没有不喜欢她的人形，可青黛还是觉的他对待蛇形的自己，与人形的自己有所不同，所以还是在尽量少用人形。
“只看，不碰，总是少了些乐趣。”
今晚青黛看起来挺高兴的，但他希望能让她更高兴一些。
一整晚，青黛只是停留在自己肩上。除了递给她的糖画，再没接触过任何东西，也没提出想要什么或者想摸摸什么。
明明那双红琉璃中的好奇与渴望，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却还是只停留在认真的看，偶尔问两句后，努力的自己消化理解。
像个怕做多了犯错的孩子，让荆止戈有些心疼，他希望青黛在他面前能再大胆些。
“金枫镇的修士只有我的曾祖修为比我高，在金丹二阶，不过他在闭关中。青黛化成人形后，我可以把你的眼睛和头发都变成普通人的样子，没有人能看穿，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带面纱了。”
“荆止戈！”青黛突然唤了他的名字一声。迅速游动着身体，从他肩上绕了两圈将人圈住。
本想就看看他的脸，但还是没忍住，脑袋贴到他的鼻梁上，轻轻的蹭着。“谢谢你！你真好！”
摸了摸缠绕住自己的蛇身，荆止戈笑出声来。
“谢什么，我们说好要一起游历的，当然不能让你只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