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彼时的舒亦正在休息室补妆，见纪念琛对着手机边刷边笑，忍不住踢踢他的腿，显而易见地流露出被忽略的不开心。
纪念琛扯过人，把手机递过去，“看看。”
舒亦坐进他怀里，低颈敛眉，碎发调皮掉落，搭在优雅纤长的天鹅颈上。
纪念琛抬手把那缕碎发别到耳后。
“纪念琛，我突然发现你们总裁办的小秘书看人挺准的。”舒亦笑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看，这个小姐姐说你配不上我。”
她歪头，眼底笑意更盛，“你觉得呢？”
纪念琛了然，学着戏文里的酸儒弯着眉眼回她:“纪某一介凡夫俗子，怎有资格与天仙妹妹相提并论。”
“不可以占天仙的便宜哦，你应该叫天仙姐姐。”
纪念琛轻嘶一声，虎口钳住她的下巴，“叫哥哥。”
舒亦含糊骂他:“变态！”
“叫不叫？”
纪念琛威胁着压下脸，薄唇眼看就要碰上她的唇，怕他再乱来弄坏她刚画好的妆，舒亦忙讨饶喊道:“哥哥。”
她环住他的后颈，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再度低声叫道:“念琛哥哥。”
纪念琛喉结不自觉上下轻滑。
舒亦偏过的眼神恰好落在那处，微凉的指尖抚上他喉间的凸起，她笑眼妩媚，像个勾人的狐狸。
胡闹那么多次，舒亦再清楚不过他口干舌燥地滚喉结意味着什么了。
原来叫一声哥哥就能惹他动情，舒亦一边在心底暗骂他变态，一边仰脸去寻他的耳朵。
“哥哥。”
她故意用气音挠他的耳廓。
果不其然，纪念琛渐红了耳尖。
他低头，唇还没压下来就被舒亦钻空子躲掉。
她从他腿上起身，若无其事般走到沙发另一角，用手机挡住快要按捺不住的唇角，边刷边打趣说:“纪念琛，你这手机里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舌尖轻抵后槽牙，纪念琛一脸被戏耍的不虞，“想看就看，又不是不让你看。”
“这怎么好意思呢？哥哥。”
舒亦眉眼弯弯，哥哥两字还加重了语气。
“舒亦。”纪念琛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缓缓勾起一抹笑，“我看你待会儿是不想再下去了吧？”
舒亦抿抿唇，乖觉闭嘴。
纪念琛的微信联系人很整齐，备注不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就是那个公司的大股东，舒亦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身影，眼瞳微微眯起。
专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点到设置，果不其然找到另外一个常用微信号。
指尖顿住，舒亦被那个微信昵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护舒宝？
她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纪念琛，点进登录。
消息界面置顶是舒宝，头像是一只熟悉的橘猫。
像是无意中窥见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舒亦心跳快了几分。
她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里纪念琛的名字——
昵称:护舒宝
“怎么了？”
纪念琛看她脸色不太对，凑上前去看手机。
舒亦没避他，摊开手让他看。
“纪念琛，这是什么时候改的？”
“出国的时候就改了。”
他答得漫不经心，舒亦却有些呼吸不畅。
她没有删聊天框的习惯，对纪念琛，过去十多年的习惯也一直是他不主动联系，她永远也想不起来人。
出国的时候就改了……
舒亦突然想起了他十八岁生日离开的前一天。
仲夏天的夜晚，天空繁星密布，蝉鸣阵阵。
舒亦下楼买冰淇淋吃，回来的路上却无意间撞见纪念琛，他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大榕树下，如果不是多注意了两眼地上的影子，她绝对不会发现那里还藏了一个人。
路灯晦暗，勾勒出树下少年的侧脸轮廓。
“纪念琛？”
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形，舒亦也不太确定。
直到他转过脸，走出阴影，舒亦才缓缓放下一颗高高提起的心。
她舔了一口冰淇淋，语气愤愤:“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嘛？吓死个人。”
纪念琛却直接问:“你没拿手机？”
舒亦漫不经心地嗯一声，睡衣没有口袋，她就下楼买个冰淇淋，没拿手机多正常，可纪念琛的眼神复杂至极。
舒亦警惕地眯起眼，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最近几天两个人的恩怨。
上一次不愉快好像是他笑话她英语成绩差，被她怒怼了一顿。
舒亦猛地后退一小步，他不会是来找她报仇的吧？
伦琴射线般的目光扫视过他，很好，衣服整整齐齐。
反观她，凉拖加睡裙，跑都迈不开脚。
就在舒亦积极思考怎么不动声色逃掉的时候，纪念琛突然开口:“舒亦，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会来送我吗？”
走？
哦对，舒亦突然想起来纪爷爷跟她说的，纪念琛要出国念书了。
“你会来的，对吧？”
肩膀突然被他扣住，舒亦吃惊抬眸，却对上他一双亮得出奇的黑眸。
他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烈情愫。
舒亦呆愣地点点头。
“京渝机场，明天上午八点半的飞机，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等你。”
直到他形单影只离开，舒亦都还在好奇，等她干嘛？
难不成还想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演一场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
嘶，口味真重。
事实上，舒亦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晚熬夜玩到手机自动关机，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四十七。
直到手机插电开机的一刹那，消息栏跳出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舒亦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好像答应了纪念琛送他来着，想想他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她甚至连条消息都没回。
舒亦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那个煎熬难耐的早晨的，心情又经历了怎样的跌宕起伏，才从满怀期望到最后坦然接受，更不知道他又是以怎样一种心境改的这个昵称。
过去九年，哪怕她点开过一次他的备注，或许就会发现一点不同寻常的猫腻。
“昵称……有什么问题吗？”
纪念琛看她神色严肃，像是有些不开心。
舒亦用力咬了下唇，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坏情绪，笑着摇摇脑袋，却仍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纪念琛，你这微信里的好友都是男的吗？”
这么一个昵称名，居然没人笑话他。
“你怎么知道的？”
纪念琛反吃了一惊，这也没有性别显示啊。
舒亦猛地睁大眼睛，“还真是啊？”
纪念琛一向把私人号和工作号分得清楚，这里面大多是他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也只有一群大老爷们儿不知道护舒宝是什么意思了。
舒亦无奈叹声气，帮他改了昵称。
重新拿回手机的纪念琛看到上面的“i舒宝”笑了。
“让我看看你的。”
突然想起什么的舒亦登时心虚把手背到身后，“不行！”
纪念琛轻挑眉，充分发挥手臂长力气大的优势，硬是从舒亦手里抢过手机。
“不行，纪念琛，这是我的隐私！”
“现在跟我提隐私了？刚才查我手机也没见你说什么隐私不隐私的。”纪念琛捏住她软乎乎的颊肉，笑得一肚子坏水，“舒亦，做人不要太双标。”
说着，他点开她的微信应用。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消息页面最上方那个熟悉的橘猫头像，再往右……
纪念琛眼皮狠狠一跳。
备注:臭屁少爷
“舒、亦！”
他瞪着幽深黑眸看她。
“我错了。”舒亦识时务地抱住人讨饶，“哥哥，念琛哥哥，老公，我错了。”
火还没燃起来就被她三两句浇灭，纪念琛直接把手机丢到她腿上，冷声命令道:“改掉。”
舒亦瘪瘪嘴，顺从地点开备注，打字。
“这回总行了吧。”
她举起手机贴到他眼前，态度十分乖戾。
纪念琛握住她的手腕离远些许才看清上面的字——琛宝。
他抿抿唇，松开她的手，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差不多。”
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喜欢就说喜欢，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舒亦不屑地踢踢他的腿，“别扭怪。”
薄白的眼皮撩起，桃花眼尾漾出笑，纪念琛低嗯了一声，承认道:“喜欢，非常喜欢。”
舒亦也忍不住弯了唇，她张张嘴，刚想说话却被一道咕噜噜声抢先。
“……！”
舒亦瞬间捂住肚子，面色泛窘。
对面的人笑声清朗，且隐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舒亦红着脸踢踢他的腿，“纪念琛，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好，我不笑，不笑了。”
话虽这么说，他眉梢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舒亦不想理他，直接起身。
才没走出几步，肩膀被一股温热包裹，纪念琛从后抱住人，“别生气。”
舒亦一肚子火被他一句安抚灭了大半。
她抬头看他。
纪念琛顺势低头在她额心落下一吻，“下去吃东西？”
舒亦点点头。
楼下，舒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纪念琛去给她拿东西吃。
新高跟鞋有点磨脚，足根后部磨出了血丝，趁没人注意，舒亦借着餐桌布的掩饰，悄悄脱下鞋子。
“老板娘？”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舒亦愣了愣。
“我可以坐这里吗？”
舒亦紧张地蜷了蜷脚趾。
女孩子兀自落座，客套道:“老板娘长得好漂亮啊，起初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呢。”
“谢谢。”舒亦矜持地弯了弯唇，“你也很漂亮。”
女孩子也笑了，唇角梨涡浅浅。
她抿抿唇，身子前倾几分，晶亮的眸子忽闪着八卦的光，压低声音问:“老板娘，你跟我们老板是怎么认识的呀？”
舒亦抿着唇，视线稍稍侧移，看到斜后角的餐桌上几个低头窃窃私语的女生。
女孩子明显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偏头后瞧一眼，下意识咬咬舌尖，解释道:“我玩游戏玩输了，她们派我来打探消息。”
舒亦莞尔一笑，“也没什么，我们是青梅竹马，很小就认识。”
女孩子恍然哦了一声，“怪不得老板电脑壁纸是老板娘的初中照片。”
“……？”
这次轮到舒亦狐疑了。
“他的电脑壁纸？”
“是呀。”女孩子点点头，继续说:“老板一直不近女色，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人开始传老板其实喜欢男人的流言，老板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电脑壁纸的系统图片换成了老板娘你的照片，谣言这才渐渐平歇。”
想打探的消息已经打探到，远远看到端着餐盘往这边走的老板，女孩子自觉起身离开。
舒亦缓过神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换成了纪念琛。
他把餐盘放到她面前，“先垫垫肚子，等宴会结束我们再找个餐厅吃顿宵夜。”
舒亦没动刀叉，反而扬起脸看他，“纪念琛，我想再看看你的手机。”
纪念琛二话没说递给她。
舒亦翻到之前的秘书群里，不停地往上滑动屏幕，终于在一群聊天记录中看到了那几条讨论电脑壁纸的消息。
从落水相救，到微信昵称，再到现在的电脑壁纸……时光揭开冰山一角，露出的全是爱她的马脚。
舒亦不知道这样的细节还有多少，怯懦到不敢深思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是个喜欢把一切都算得清楚的人，接受过的善意一定要加倍还回去才不会有心理负担，可就是这样一个她，在成长道路上一直在亏欠。
她欠他一句缺席多年的喜欢，欠他一份世间独一无二的偏宠。
“怎么了？”
看她脸色不太对，纪念琛低头去瞧手机。
“没什么。”乌密的长睫垂下，遮住酸到发涩的眼睛，舒亦关掉消息框，把东西还给他。
余光不经意瞥见白色桌布下一双光裸的脚，纪念琛压下脸，轻笑着问了句:“不习惯穿高跟鞋？”
“没有。”舒亦低着眼，慌乱去踩鞋子。
脚踝一紧，舒亦刚穿好的鞋又被他脱掉，纪念琛看着她脚后跟处磨出的血泡，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鞋不合脚怎么不说？”
舒亦往后缩了缩脚趾，“新鞋一般都会磨脚，不是什么大问题。”
纪念琛黑眸深深瞥她一眼，抬手叫了个服务生。
他背对着她跟服务生交代事情，距离有些远，舒亦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肩膀，被西装裤包裹的腿笔直修长。
没多久，再回来的纪念琛手里多了一双舒适的毛绒拖和两片创可贴。
“东西不合胃口吗？怎么不吃？”
舒亦摇摇头，没说话。
纪念琛单膝后撤，蹲在她脚边。
“……！”
不远处的斜对面还坐着他的员工，舒亦忙拉住他的胳膊，眼神慌乱，“纪念琛，有人在看。”
“看就看。”纪念琛不为所动，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在膝头，撕了创可贴替她包扎脚后跟的磨伤。
两只都贴好后，他又亲手帮她穿上棉拖，末了，抬头温润一笑。
舒亦别开眼，拿起刀叉吃东西。
盘子里的牛排被他贴心切成了小块，明明胃里很空，却没有半点儿进食的欲望。
“纪念琛。”舒亦下意识端起餐桌上的香槟，还没入口，手腕被他握住，东西换成了橙汁。
“你月事还没干净，喝这个。”
这些事情他做得顺手，舒亦心里却不是滋味。
“纪念琛，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在慢条斯理擦手，闻言轻笑了下。
“说不清，从我对美丑开始有分辨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漂亮，从我对心动有定义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
“如果你非要让我说一个时间的话，大概是……青春期伊始。”
舒亦拧眉，“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纪念琛接过她手里的刀叉，扎了一块牛排递到她唇边，“舒亦，那个时候你对我什么态度忘了？告诉你我喜欢你撑死了也就得你一顿嘲笑。”
“可那也是因为你总找我茬儿。”
舒亦不服反驳，可因为嘴里嚼着东西，话语含糊，愤懑大打折扣。
“我不那样恐怕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别人送个情书就开心得屁颠屁颠的，还来我面前炫耀，你是不是忘了每天是谁翻墙出校给你买外面的餐点，生理期给你泡红糖姜茶，你个没良心的，合着我做那么多还比不上一张破纸，几句歌词？”
舒亦被他凶得有些委屈，“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我稀罕你那几块钱？”纪念琛又叉了一块牛排递过去，语气生硬:“张嘴。”
舒亦抿着唇，鼻尖发酸，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她踢踢他的腿，“纪念琛，你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遇上她的眼泪，纪念琛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屈指蹭掉她眼角的泪珠，柔声哄道:“对不起，我的错，刚刚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别哭了。”
“我要你抱我。”
纪念琛起身。
舒亦抱住他劲瘦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纪念琛，如果以后我不听话再气你，你就把我压到床上，强吻，吻到我听话为止。”
纪念琛轻轻揉着她的后脑，闻言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浴室里做一次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耳尖漫上一点血色，舒亦紧了紧胳膊，拿脸蹭蹭他的衣服，瓮声瓮气道:“以后……不会了。”
“真的？”纪念琛从怀里托起她的脸，挑眉望进她澄澈的眼底。
“嗯。”
脸颊发烫，舒亦抿着唇，再度低下头。
“那……”喉结上下轻滑，纪念琛揉揉她的耳垂，眼尾勾出轻薄的笑，“每天再多加两次好不好？”
“纪念琛。”
舒亦红着脸嗔他。
纪念琛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忍不住激动地在她唇角重重印下一吻。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他眉目舒展地笑着，点点碎亮落入眼底，像流光溢彩的钻石。
低垂的视线定在两人紧扣的双手上，舒亦用力抿了下唇，缓声说:“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纪念琛一直默默对舒亦好，所以现在舒亦要加倍对纪念琛好。”
舒亦喜欢纪念琛，喜欢到不允许他受到任何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