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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ncludethesec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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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凌晨开始就没怎么睡过踏实觉的司半夏,早上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待闹钟响起的。她烦躁地坐起来把手机扔到床脚,离开被窝在最后一点热气就要散尽的时候,及时走到暖气片的旁边拿到前一天晚上放在上面烘烤着的保暖内衣。

    卧室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拉开门之后就是只能放下一个沙发和餐桌的狭小客厅,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家老公吴英泽正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抱着平板。

    “你家商陆,还能再怎么给人添麻烦?”司半夏语气很不好地呛了一句。

    吴英泽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眼里都是红血丝。“唉,你也看到了啊。”

    甚至就连声音都有点儿嘶哑了,司半夏实在是心疼,仔细想想她所有的怒气都是因为商陆发那条不负责任的微博而产生的,所以深知朝着吴英泽发脾气也没有用。“他提前跟你们说过要公开他和薤白的关系的事?”

    “当然没有。”吴英泽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平板放到一旁,“一会儿去公司又是一场战争,我已经接了一晚上的电话了。”

    “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啊……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吴英泽抱歉地站起身走到司半夏面前轻轻抱了抱她,“看来就算是变成一室一厅也还是不隔音,我们是不是真得找个好一点儿的公寓了。”

    “就你我现在这点儿工资,换个好公寓还不得六环之外。”司半夏趴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服了商陆,我头次听说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削减员工的薪水的。”

    “为了补税嘛,而且我们也是平均工资啊。”

    “平均工资?月薪八千是平均工资?”

    “不是还挺平均的吗……”

    “房租一交就只剩下吃饭的钱了,我们是娱乐圈的经纪人啊。”

    “是啊,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很经济!”

    “这叫算计。”司半夏气哄哄地捶着吴英泽的后背,“公司好多艺人都跳槽去别的公司了,就因为我们给的钱太少。还有那些我好不容易从网上挖掘到的奶油小生、可爱萌妹子,都因为钱太少所以不愿意签约。”

    “那你换个角度想想,这种时候签约下来的人,一定都是有梦想的、可以长期合作的!”

    “你能不能别在这方面这么乐观!我都想骂街了!”司半夏气到跺脚,“自从进了你们光影,我发朋友圈都从以前的大鱼大肉变成了芹菜便宜了几毛钱!我父母都以为我失业了,天天靠着失业保险过日子!”

    司半夏从大学毕业就没再有过这种清贫生活了,想当初她在前公司的时候手底下永远有四五个可以给她持续赚钱的艺人,后来她负责蒲薤白的业务那就更是风生水起,两年的存款都够她在北京六环全款买房。

    怎料薤白受人陷害,负面新闻缠身,无奈暂时退圈。而前公司也因此受到中央审查,总裁卷铺盖逃跑。她和公司骨干掏空了钱包弥补了巨大的窟窿,走投无路之下接受了“光影集团”的收购条件。

    被光影收购之后虽然业务上没什么变化,但生活水平简直是垂直下跌,司半夏起初还觉得自己一定能适应这种穷苦日子,天真地认为只要工作繁忙的话,她就能忘了她现在有多穷。

    可万万没想到人在累的时候就更容易对自己贫困的境遇感到悲惨,在司半夏有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发现猪肉又涨价了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跟猪肉摊的老板吵了起来。吵了两句,老板骂她“不讲道理”,司半夏就懵了。

    老板说得很对,自己的确就是不讲道理。明明她很清楚市场如此,肉的价格、菜的价格都会随时波动,就像是前一年还是当红的艺人,因为一些不太光彩的过往,导致今年成了无法登上荧幕的普通人。

    被市场看中的人,也是被资本家看中的人,那样会很值钱。

    而被市场抛弃、被资本家唾弃的人,那就一文不值。

    然后司半夏就在菜市场哭了,当着卖猪肉的老板的面,哭得像是被老板抢了钱一样,哭到受到围观。老板被她搞得抓耳挠腮,无可奈何地送了她二两肉。

    但司半夏想要的不是那二两肉,她甚至想要的都不是猪肉价格能够再重新降回来。

    想要蒲薤白重新回到娱乐圈,想要蒲薤白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想要蒲薤白重新踏上成为影帝的那条光辉大道,但那些……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司半夏做梦都不敢再梦到这些。

    她知道蒲薤白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名利,但同时也知道蒲薤白本人其实非常在意将来可能没办法再成为演员这一点,所以司半夏在面对退圈之后的蒲薤白时,会尽可能地回避有关娱乐圈的话题。

    作为蒲薤白曾经的经纪人,司半夏绝不会对蒲薤白说“我手底下的签约艺人又拿到了新剧本”、“我又签约了一个新的小网红”这种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她更敏感还是蒲薤白更敏感,两个人如今见面都只会聊家常。

    比如聊一聊猪肉又涨价或者是又降价,比如聊台风、聊寒流,比如聊自己的老公平日里有什么恶习,比如聊北京又新开了哪家奶茶店。

    一旦聊到新的店铺,他们就会关心起那家店的价格,一旦谈到人均消费超过一百的店,他们就会对着感慨“现在的店的定价还真是越来越贵了”。

    他们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相视大笑,笑着笑着又不得不叹了口气。

    “一想到是我害得大家不得不重新过这种清贫的日子……”蒲薤白只要这样一开口,司半夏就会生气地敲他的脑袋。

    “那是你害的吗?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能害得一家公司破产?那是公司经营不善,跟你没有直接关系。”

    “……嗯。”蒲薤白会听话地点点头,对于这件事闭口不谈。

    可司半夏知道,以蒲薤白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平心态。

    半年前蒲薤白宣布暂时退圈,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地备考研究生,考研这事儿他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虽说光影签约了蒲薤白,并且同意给他两年的自由时间,但蒲薤白的一举一动还是被光影“监视”着。

    如果这两年他没能搞出来一点儿成绩的话,恐怕光影会重新审视这个人的能力,将来想要重回圈子可能又是巨大挑战。

    所以蒲薤白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每天从早上六点开始,直到凌晨,都在埋头苦读。司半夏不怎么敢去打扰他,只有在吃饭的时间会去“探望”他一下。

    就正如现在,司半夏昂起头看着面前这栋虽然被翻修过但还是很有年代感的筒子楼,然后紧了紧手里装满水果的布袋子。

    早上才刚跟吴英泽发过一次脾气,司半夏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抱怨穷、抱怨商陆总是给人添麻烦、抱怨本来就很不富裕的家庭很有可能会变得雪上加霜。

    她记得自己骂得虽然不够尽兴,但显然已经足够伤害到吴英泽了,两个人走路去公司的路上都没有聊过天。进了公司也是各自按下各自要去的楼层,吴英泽要去总裁和董事所在的那一层,而司半夏则是去网红的那一层。

    忙了一上午,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网红拍的让人头大的视频内容,时间久了就容易精神衰弱,往往这个时候司半夏就会选择去找蒲薤白,用蒲薤白那张好看的脸来洗一洗眼睛。

    想着,司半夏就已经爬上了七楼,她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心里已经把商陆骂得狗血淋头。

    真亏这个混账玩意儿能找到七层楼不带电梯的旧公寓啊,说什么为了隔音、为了隐私呢,这特么分明就是为了健身吧。

    “夏姐?”正想着,屋门就被推开了,司半夏看到蒲薤白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脾气都烟消云散。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司半夏朝他笑笑。

    蒲薤白麻利儿地帮她接过手中的袋子,请她进屋:“脚步声啊。”

    “……你在屋里都能听到楼道的脚步声吗!?商陆不是说这房子隔音很好吗!”

    “他的意思是,七层只有我们一户,所以不需要在意会有人偷听的问题。”蒲薤白笑着解释,“之前不是说过吗。”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同意跟他同居的呢,脑子被门夹了吗。”毒舌的司半夏在疲惫的状态已经不分敌我了,她翻着白眼吐槽蒲薤白,“你看男人的眼光可真是不敢恭维。”

    “哈哈哈……”蒲薤白却满不在意,一边看着布袋子里都有什么水果,一边跟司半夏一起调侃商陆,“我已经反思了半年了,想不到是为什么,可能真就是脑子被门夹了吧。之前不是被人掐过脖子吗,可能是那时候脑缺氧导致的长期脑损伤?”

    蒲薤白今天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替商陆说话,这可真是稀奇,司半夏揉着肩膀看着蒲薤白,通过他皱眉的程度来分析对方的心情:“哟?你们吵架了?”

    “……啧,嗯。”蒲薤白咋舌一声,把袋子当中的苹果和橙子都倒进厨房的一个专门放水果的纸箱子里。

    “太难得了!”司半夏却因此而高兴得很,她拍着大腿走过去捶了捶蒲薤白的后背,“怎么样,下定决心要分手了吗,这可是个好时机啊,赶紧发微博说商陆昨晚发的那个微博就是他自己意淫!”

    蒲薤白长叹口气,“别说,还真是因为那条微博,就是他半夜发的那条微博。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神经大条,我虽然早就知道他神经大条,但这简直就是所有的神经都被搓成了一根啊。”

    “哈哈哈!精辟!”司半夏兴奋地蹦哒了一下,“我可真是太开心了,终于有人来跟我骂商陆了!”

    “夏姐今天去公司……觉得公司是什么氛围呢,对于商陆有什么奇怪的看法吗?”

    “倒是有人问我你是什么时候跟商陆在一起的,别的我也没留意,我现在只负责网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部门。”司半夏拿起一个苹果,用水龙头冲洗了一下,“不过奇怪的看法是什么?”

    “这条微博上热搜了,但是评论数完全不是热搜的水平,我估计商陆又在控评。他会主动控评的话,恐怕就意味着主流的评价并不是非常友好。”蒲薤白说得非常客观,“大家对同性相爱没有那么宽容,他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漫步海洋可是常总想要拿去争个大满贯的作品,他居然就在这个节骨眼激起群众的不满。”

    “你怎么翻来覆去还是在担心他啊,担心个屁啊他人就那样儿,总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跟个小屁孩儿似的,也不知道赵总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居然让他入董事会。”司半夏咬着苹果,皱着眉看对方一脸愁容的样子。

    “大概是他有能力把所有的不利局面都扭转过来吧,”蒲薤白靠着水池边,低头看着司半夏,无奈地笑了笑,“我担心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句实话,他能这么不经大脑的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其实……不能说是一点儿都不开心。”

    嘴里的苹果突然就不甜了,司半夏叹了口气,“我中午不是来吃狗粮的。”

    “但是,我们的关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商陆的父母、商陆的家人。结果就这么被他以这种方式告诉了社会,他的家人也都会看他的微博的啊,叔叔阿姨会怎么想,他的弟弟又会怎么想。”想到这些,蒲薤白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叔叔是生意人,需要维护很多客户,原本商陆就是公众人物,那些客户也都关注着商陆的动态。结果搞了半天,商陆居然和男人同居,这样一来很难说那些客户不会觉得恶心、不会因为这件事和叔叔断绝工作往来。

    “还有小洋他……商陆的弟弟,商洋今年还在读高中,正就是敏感的年龄。如果因为哥哥公开出柜,导致小洋在学校里受到偏见、受到欺负……”说着,蒲薤白抬手捶了捶脑袋,“我已经开始觉得对不起他们一家子了。”

    司半夏眉头越皱越紧:“你怎么净是关心别人的事啊,你关心关心你自己行不行,你的粉丝们肯定很伤心,你的前途可能就更坎坷了,还有当初决定想要收你的北大教授、他老人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变卦?”

    “变卦就变卦,”蒲薤白说得很轻松,“如果因为这种事他就开始拒绝我,那就说明他老人家的境界也不过如此。至于粉丝,其实我从夜里开始就已经在掉粉了,虽然让他们伤心我也感到很抱歉,但这是我的人生,怎么可能顾及着他们的心情就干脆不过日子了呢。”

    吃剩的半个苹果被司半夏放在餐桌上,她气冲冲地坐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蒲薤白:“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商陆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这么、这么,靠,这叫什么呢?无私无畏?”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蒲薤白也慢悠悠走到餐桌旁,坐在司半夏的身边,拿起桌子上的半个苹果,继续吃了起来,“我就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司半夏看蒲薤白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焦急地追问。

    “觉得什么呢……”蒲薤白品着嘴里的苹果,想到这个口感的苹果商陆一定会很喜欢吃,晚上就给他用这个做一份苹果酸奶好了,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原味的酸奶啊。

    他觉得他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商陆,他觉得商陆就是他的生活的一大部分,担心商陆、那就像是担心自己一样。

    到最后他也没能对司半夏说出来具体“觉得”什么,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司半夏午休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陪着蒲薤白简单吃了个午饭之后也就匆忙赶回公司了。

    重新回到书房、坐回书桌前的蒲薤白,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

    “还在生气吗?”是商陆发来的,跟了三个跪着磕头道歉的表情。

    蒲薤白当然还是很生气,但他也不会因为生气所以索性就不再理会商陆:“气的要死。”

    “吃午饭了吗?”商陆很快就回了消息。

    “吃了,跟夏姐。”

    “她怎么又趁我不在就去找你啊……”

    “来找我吐槽你,劝我跟你分手。”

    “别啊!!”

    蒲薤白笑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双手捏着手机:“不过她带来了很多苹果和橙子,还挺好吃的,晚上吃水果捞吧。”

    “家里没有酸奶了,明天我再去买吧。”

    明天?蒲薤白眨了眨眼,心情有些低落:“今晚有工作?”

    商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发来了几个不想上班的表情图。“我尽量早回去。”

    “那就专心工作!酸奶我去买吧。”

    “外面可冷了,你出门记得穿暖和点儿。”

    蒲薤白打开表情包,翻找着可爱的表情图,结果还是挑了个搞笑的表情发过去,是一只正在点头的狗。

    “微博的事,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商陆冷不丁地发了一条。

    蒲薤白顿时感觉胸口一暖,难为情地把脸埋进胳膊里,深呼吸调整心情,然后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真特么,都交往半年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被撩成这个狗样子,太没出息了啊。

    蒲薤白一边自我责骂,一边研究着要怎么给商陆回消息,哪知道商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就发了过来。

    他犹豫了几秒才接通,皱着眉装作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脸这么红?你是不是又没开窗户啊,那个暖气太足了,你这样会缺水的。”商陆说得一本正经。

    蒲薤白舔了舔嘴唇,“嗯,我一会儿去开窗户。你打电话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回复太慢了我等不及,”商陆似乎也是正趴在办公桌上,“我想说,你可以生气,但是我也不会撤回什么。我已经跟赵总他们商量好对策了,一会儿会有正式的官宣文案,会让你过目一下。”

    “过目”这个词莫名其妙地戳中蒲薤白的笑点,他笑了一声之后又严肃起来,“赵总和常总肯定气坏了吧。”

    “还好,”商陆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搞这种出其不意了。”

    “商陆,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我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发微博?”

    “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和我商量什么吗?”

    “商量……用、用词?”商陆试探性地问。

    蒲薤白叹了口气,摇了下头,“什么事都讲究循序渐进,我觉得你一定要出柜,那么首先,你该向你的父母和你的家人好好说明一下。之后是和公司,再之后是和客户、合作公司,最后是社会、粉丝。你这样冷不丁地搞这么一出,会让那些重要的人觉得你根本不尊重他们。”

    商陆直起腰,表情很认真:“我还真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我知道你不会想,所以我会帮你想着,”蒲薤白也坐直,“相对的,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想法,尤其是这种和我们两个人有关的事。”

    “我的想法?”

    “是啊,为什么是昨晚呢,为什么就这么突然想要出柜了呢?”

    商陆茫然地眨了眨眼,“就,昨晚你躺在我怀里睡着之后,我看着觉得很可爱,想要炫耀一下。”

    “……就这?”蒲薤白难以置信地反问。

    “别说就这啊,我当时觉得可幸福了。”商陆委屈地嘟囔着。

    蒲薤白捂着脸,开心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在商陆看来,出柜恐怕真不是什么大事,“行、行吧。”

    “你又生气了吗……”商陆思索了一阵,“你没有生气吧。”

    “我在生气。”蒲薤白红着脸。

    商陆却笑了,“行行,你在生气,那你慢慢气,我先去开会了。”

    “嗯。”蒲薤白挂断了电话,起身跑去卧室,扑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

    等冷静下来之后,去买酸奶好了,正好可以开车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去买商陆最喜欢喝的那种酸奶。蒲薤白暗搓搓地想着,想着商陆夜里回来时看到冰箱里摆满酸奶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想着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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