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疑犯全招
阳台陆陆续续种了不少花,有的花开烂漫,有的香消玉殒,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中,碰到我这不靠谱的主人,她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种了棵葡萄,还搭了葡萄架。想等果实累累时,重现《金瓶梅》里那香艳的一幕。这葡萄种得一波三折,冬天种下,春天竟不发芽,补种一棵,又是生虫,又是长斑,药肥施了无数,却扭扭捏捏总不肯长,现在还不到一人高,连架子都还没爬上,估计今年结不了果了。
蓝莓、樱桃也都恹恹的,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唯有月季泛滥到不可救药,月季号称懒人花,和我气质相合,随便种下,就能给你开出一大片颜色看看。七八本月季开得热闹喧哗,目不暇接。大大满足了我众芳裹挟的虚荣。
种过月季,才知道原来月季也分中月,欧月,日月,据说月季源自中国,可这话未必可信,中国人好为天下先,四大发明之外,航海和足球甚至登月都号称是我大天朝最先玩的。都说棒子虚荣,贪天之功,我们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所谓中月,就是常见的红彤彤的树状月季,家里的红月季已经长的比我高了,花开满树,火树银花,艳俗却喜庆。虽然欧月、日月,姚黄魏紫,淡雅清冽,可要没了那一树红花打底,会显得单薄寡淡,没了依附。
如日月天使系列的百列家,白瓣紫芯,清冽冷静,颇有几分天堂那位天使长的味道。这花漂亮,却透着压抑,让人想起密闭茶室里那一支孤单的喇叭花。这调调沉浸久了,要么沉沦,要么变态。一如日本文化,和敬清寂的背后,是世界最高的自杀率和最声色犬马的av文化。
可全红也不好,中国向来推崇一元文化,就连花,也要个正色,所谓“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正色之外,全是不入流的杂色。“一花开后百花杀”, 杂色杂音,要除恶务尽。于是花是红的,墙是红的,祖国江山也是一片红,直至血贯瞳仁,满眼通红,昏了头脑。
万紫千红总是春,可惜,就连说这话的朱熹也是个僵化刻薄的家伙,连位稍有点姿色和个性的妓女都不肯放过。
就连我们的神话人物,也不敢恣意妄为太久,哪吒、杨戬,孙猴子,少时是翻江倒海,劈山救母,大闹天宫的主儿,可年纪大了,都被纳入彀中,吃粮当兵,出家撞钟,臣服体制之下,没了个性。
国外的神仙,都是胡闹到老,就像宙斯,已是众神之主,还为老不尊,家里红旗不倒,家外红旗飘飘,私生子无数。虽有伤风化,却活得畅快,是条真汉子。
可能是因为欧洲从来就没统一过,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也没个统一的标准,你看我不顺眼,可也拿我没办法。就像现在,欧猪四国,欠债累累,却依然活得有声有色,法德英等欧盟富国恨得牙根都痒,可也无可奈何。英国怕被拖垮,脚底抹油,退出了欧盟,法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观念文化不统一,彼此也分不出高低上下,于是百花齐放,百鸟齐鸣,开心就好。
我们大天朝,自古“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不服,马上灭了你。一种声音久了,人、物甚至神仙都被格式化了。鬼子虽然一直想脱亚入欧,可底子还是我们的儒家文化,喜欢整齐划一,更因为地狭物贫,地震海啸频频,安全感缺失,所以文化虽精致,却透着股小家子气。
单一的好处就是好管理,阳台上都是月季,打理就方便了,适合我这样的懒人。乱花渐欲迷人眼,那是聪明好动,不怕麻烦的人,才能享受的。
陪老婆看《长城》,临进电影院,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在附近找了家小吃店,来了份小米粥加肉夹馍,结果就迟到了。
摸黑溜进电影院,猛一看,我还以为自己进错厅了,屏幕上两个须发蓬乱的老外在野外打怪兽,无论是色彩还是构图都和老谋子之前的电影大相径庭,好莱坞味十足。等到看到城墙上的中国士兵朝两老外射出一轮箭,箭翎竟然是血红的,然后看到击鼓的女子那盔甲都遮不住的大胸,我方才确定,没错,这就是国师的电影。
故事不费脑子,就是中外合作,在长城打怪兽的故事。怪兽叫饕餮,浑身青绿色,就像从一尊地下埋了千年的铜鼎上蹿出来的。
士兵们用来打怪兽的兵器很有意思,一丈长柄,顶上装着一枚满是狼牙的铁锥,可扎,可砸,可削,要是我没记错都话,那玩意叫槊。盛行于隋唐,单雄信就用这个,可是因为制作和养护实在太麻烦,不经济,后来逐渐被价格便宜量又足的大刀长矛取代。因为制作麻烦,成本高,很少有影视剧用它做道具,也就国师用的起。狼牙槊不动就张牙舞爪,杀气腾腾,舞动起来更是山河变色,视觉效果极佳,看着很过瘾。对我这样曾经的冷兵器发烧友来说,光看到这柄狼牙槊,就值回票价了。
网上说有好事者说《长城》与史料不符,宋时长城尚未收归国有,还说磁石在古代不算什么稀罕物,战国就有人拿它做指南针了。我就认识一位考据癖,有次吃烤鸭,指着人家的门口的光绪首创全聚德的牌匾,大声说:“全聚德明明是同治年创立的,之前叫德聚全,怎么变光绪年了?”这话引来周围阵阵关注,那人洋洋得意。我却羞的差点钻到桌子下面——人家就是借着老北京那家店的幌子卖个鸭子,味道好就行了,你管他是同治还是光绪,难不成您拍出一张毛爷爷,还想吃一只沿着运河游过来的正宗漕鸭?
那么爱学习,爱考证,您干嘛来看这种爆米花电影,您应该去新东方,蓝翔进修呀。或者索性下载一部《秋菊打官司》、《活着》看,既消磨了时间,受了教育,还能省下钱,再去吃一只鸭子。
还有人说,《长城》体现了老谋子一贯的视觉美感,可没什么内涵。这话听着很熟,前些日子,有位五岳散人,在微博上说作为一个有点阅历,有点钱的老男人,睡个普通美女如探囊取物,他渴望的是蕙质兰心,内外兼修,兼大方得体女人。这话其实也不算错,每个男人心底都有个杜十娘梦。这话要是潘安、宋玉,苏轼、唐寅,或者马云、默多克说出来,一点毛病也没有。可那位五岳散人,我专门到他微博看了看,恕我眼拙,没看出他的才与财,倒是不小心翻到了他老人家的照片。好一张油腻的大脸,光头,身上还挂满了各种珠串,像极了活跃在在朝阳区的仁波切们。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找小姐都要加钱的脸吧。凭这尊容,也只能靠着花钱或抖点小机灵,骗骗无知少女或者自视甚高却无人问津的徐娘打个炮。他自己也知道,凭他的德行,就连让一个普通美女对他倾心爱恋都做不到,于是像大多数高不成低不就中年男人那样,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傲娇脸,哥不是没人爱,是哥要求高。
谁说只有表面漂亮无法愉悦观众。在里约奥运上独领风骚的巴西国宝吉赛尔邦辰,不就是凭着她的美艳和丰乳肥臀征服了世界嘛?
谁说国师就一定要深刻,就连至圣先师孔老二,还要抽空和大美妞南子调调情,老谋子为什么不能玩个画面?
看《英雄》时,看到一半,突然接到了一个很麻烦的电话,我只好跑到影院的最后一排,压低声音和对方交流,刚说了没多久,屏幕上突然出现张曼玉和章子怡一身红装,在漫天飞舞的黄叶中打斗的画面,那一瞬,我真得被那绝伦的美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那个恼人的电话。
《长城》没《英雄》那么炫技,可花几十块钱,看了美女、明星、怪兽,还有一个挺热血的故事,我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
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哥们发的鸡汤,很煽情、很烂俗的那种。在我眼里,他是那种根本不会喝鸡汤的硬汉子,强硬,狡猾,手腕高超。事实上,每次面对他,我都要绷紧神经,仔细琢磨他的每一句话,很小心的应答,生怕哪一句应对不周,被他看破或者看轻。
可能是英雄也有伤心时吧,很少在朋友圈写什么的这位硬汉,最近会偶尔在朋友圈发发感慨,煲些鸡汤娱己娱人。
心灵鸡汤八十年代兴起于米国,九十年代在天朝风靡。之前天朝奴化教育严重,每个人都是螺丝钉,,个性是不被允许的,个人的所有困难和困惑都被归咎于立场不坚定。只要xx加持,就像神功附体,自然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心坚如铁。
现在看来很荒谬好笑,但当时很多人都深信不疑。我少年时看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时,发现主人公战前竟然怕的发抖,甚至想逃时,我大惑不解,甚至暗自嘲笑帝国主义的战士果然立场不坚定,哪有我大天朝勇士勇猛刚烈?等到看《永别了武器》,我靠,一个大兵打着打着仗,突然觉得这仗打的不靠谱,竟然领着个女孩逃到瑞士了,我靠,这不是叛徒吗?这在天朝,抓住要被凌迟,死了也要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这与我往常接受的教育完全背离,整个三观都被颠覆了,可我隐隐觉得,海明威小说的里的主人公很爷们,很自在,很真实。
我想那时很多人和我一样,突然陷入巨大的困惑。上一辈笃信不疑的所谓真理再也不真了,可一时也找不到支撑自己的力量。碰上事情,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何化解。心灵鸡汤来的恰如其时,香香甜甜、油油腻腻,味道好极了,喝完之后似乎也有些效果。而且这鸡汤价格便宜,量又足,随时随地都能来一碗。可时间长了,鸡汤的效力越来越小。以前做业务员的时候,公司经常组织培训,除了一些业务知识,就是大碗大碗地灌鸡汤,大针大针地打鸡血。记得当时一个同事和我交流说:“不知为什么,每次培训完,我都斗志昂然,浑身充满力量,可没过两天,就被打回原形了。”我当时也有同感。
现在想来,当时的公司,无论是资金、政策、规模还是运营手法,都无法与竞争对手相比,管理层除了灌鸡汤,打鸡血,糊弄我们这些小喽啰,也拿不出别的办法。
当时还有个非常好玩的事,一些在台上鸡汤灌地非常激情澎湃的分公司老总,一下台,转身就被竞争对手高薪挖走了。浑然不记得他在台上曾高呼过的坚持和忠诚。
没过多久,我们公司也被人家收购了,上层们继续高官得作,骏马得骑,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拼杀在一线的兵勇。
此后,我就对鸡汤不太感冒。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不喝鸡汤,似乎也没什么好喝的。什么不信,会陷入虚无,像我这种凡事想太多,脑子又不够灵光的人,容易抑郁抓狂。
狗熊掰玉米般看了些书,似乎都不得要领。尝试和身边人聊聊,结果发现他们怨念比我还大,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他们--鸡汤的用处似乎就在这,当你不知道如何处理一件事时,就给彼此灌一碗鸡汤吧。
后来实在也想不通,索性爱谁谁,老子就这个德行,不前进,不挣扎,索性做庄子笔下那种在烂泥塘打滚的乌龟。平心静气接受自己,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网虫、书虫。尽量不去想那些自己解决不了的事,然后,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如果你没被格式化的话。天时地利人和不同,处理方法也不同,中医还讲究望闻问切,辩证医治。只有骗钱的庸医,才会拍胸脯乱打包票,然后,什么也不论,先灌一大碗麻沸散,把病人弄得晕乎乎,忘了病痛。
可是,像王小波同志那样明心见性,自知知人的聪明人不多---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恐怕也是老王英年早逝的原因吧。大多数人,不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用别人的理论套自己的生活,偶尔会管用。有时套不上,傻瓜们不怪套子不合适,反而怪丁丁太大,恨不得削丁适套。
而且,套子用多了,人与人,人与生活越来越隔膜,还会有赤膊相见的酣畅淋漓吗?
用别人的眼睛看自己的生活,别人的理论指导自己的生活,是挺无奈。可生活如此操蛋,我们的脑容量又如此的小,不这样又能如何?
先干了这杯鸡汤,挡挡屋外的风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