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笑中潜泪苦意生
南宫述自己也迷糊,梳理了半天,才道:“近来你我关系不是愈渐亲昵了么,然后每回亲吻渐深时,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很痛苦……就好像,这样的事我们在好久之前就做过。
今日也是,那些声音一开始只是听得人难受,甚至有些犯呕,但当我在那样的环境下认真看着你的面貌时,我的意识里竟然会觉得你也曾在我耳边那样纵声过,不同的是,你的声音不是她们那样的浪荡,而是……好像是哭吟……呃……啧……”
说着,南宫述忽觉头痛欲裂,大掌倏然扶住脸额,揉捏挺立鼻脊眉心。
而那两只原本为他悉心按摩的纤纤秀手此刻已然停止了动作,如同摆设一般僵硬不动。
其指腹皮肤仍还是触在南宫述额角,只是,她的体温似乎正极速变凉,便是在疼痛难耐的情况下,南宫述也感觉到了那丝变化。
只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那个半是站着半是跪的少年神色已呆滞,脸上好似凝结着了一层寒霜,苍白间泛着微青。
默然无言间,她那两粒宛若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瞳珠逐渐转暗,如风化般失去原有光泽。
时光点点流逝,宗寥只言未吐。
又良久后,南宫述的头疼渐渐缓解了些,待察觉到宗寥仍不动不言,他唤道:“世子?”
捉起她的手拿在掌心,南宫述徐缓地扭头去瞧她,“宗寥?”
宗寥:“……”视线飘浮不定。
“寥寥……”南宫述再唤,轻轻摩挲她光滑的手背示意,“你怎么了?”
“啊?哦……”宗寥应声回神,喉咙发颤:“我……可能是压到了腿筋,麻的。”
虽说着话,宗寥却是不敢看他一眼。
她在害怕。
因为南宫述的一席话,她突然意识到他的症状可能是那次在学宫藏书楼遗留下来的毛病。
张世荃当时说“忘忧”能让人忘却亲身之情事,竟不想,用过那药的人之后再经历相似境况时会又想起!
这若是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该要如何向他解释?今后该如何面对?
宗寥眼下比他还头疼。
愁死个人!
此般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宗寥哪还有心思去狡辩什么哭吟笑吟的。
为了不再刺激到他,为了不让他想起二人间其实早有夫妻之实,她得赶紧想办法离他远点。
酝酿许久,宗寥嗤笑,实则是苦笑:“头还痛吗?”
南宫述道:“不往深去想的话,那些事就……还好。这会好多了。”
宗寥缓缓挪腿下来,猝然间,腿哆哆嗦嗦剧烈抖颤,就将跪下之际,南宫述立即扶住:“没事吧?”
“没事。”宗寥转身在他旁边坐下,扶额凝思,以寻逃避之策。
片时后,宗寥冷呵呵地道:“哎,我说殿下,你家白小公子看到那些个话本该不会是你写的吧?”
“此话何意?”南宫述看她。
宗寥道:“你也太会编故事啦!什么一与我亲近就感觉我们之间以前做过,还深想就头疼,你把我当稚儿哄呢?!你自己听听,这话要是我同你说,你会信吗?”
南宫述认真地道:“我说的皆为事实,骗你何益?”
宗寥噘嘴,瞥他一眼:“哼——何益?你就说你是不是看到人家鱼水欢畅后自己也想要,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编造什么……你在梦里与我欢好过的鬼话,说到底,你就是想引我改变想法,献身于你吧?
好你个南宫十三,才说不会强迫我、伤害我,转了个背你就把如意算盘打我身上了!你是眼看将要回去了,就想着在回去之前对我做点什么是不是?枉我还处处为你着想,枉我曾叫过你那么多声皇叔……”
宗寥歇了歇,掩面偷偷去瞄南宫述此刻神情。
南宫述拧着眉,满脸凌乱的黑线,听她叭叭叭讲了这许多,竟还似乎没听明白,双目仿佛蒙了层厚厚的纱帘,茫然而无措。
正欲开口,宗寥又道:“你竟然……你竟然……我小了你整整五岁,五岁啊!你就没想要疼我一些?呜……还想方设法占我便宜!”
宗寥哭了,蒙着脸在哭。
悲伤且委屈。
南宫述脑内蓦然白茫茫一片,手抬起又放下,不知所以。
她的控诉和哭声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那样真实不虚,南宫述没去想她是不是在演戏,抬臂就把人抱进怀里了。
温言解释、哄劝:“世子,我的世子,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想要违背你的意愿,也不会用言语引导你做某些决定。”
南宫述温柔地抚摸过她额角鬓边,抚摸她背后长长的发束,她的薄削的背。
“真的?”宗寥委屈巴巴地问,在他肩上蹭干两滴鳄鱼的眼泪。
南宫述的那点对外歹毒无情,对内温柔心软的脾气她早已摸清,所以她才会使哭唧唧这招。
“真的。”南宫述道。
他还不知宗寥是在演戏骗他,甚至还认为她的柔弱无助是应该的,她就应该有这样特别小女子气的一面,她就应该拿他撒气,他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子可以一辈子对他撒气。
因为他觉得,这是宗寥在乎他,爱他才会有的表现。
南宫述想着,傻傻笑了,抱她紧了些,用脸蹭着蹭着,随即在她额上印下一记微凉的吻。
宗寥紧咬唇瓣,耷拉着脑袋,不与他对视。
在南宫述眼里,她正伤心、憋屈,只有宗寥心里清楚,再不想办法从他怀里离开,她就将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她会内疚,可若想疏离他,眼下她只想到了这一种方式。
思忖片刻,宗寥抵开他胸怀,起身退开,“我也不是不想和你……那个,只是我想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冷静冷静。你既不难受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南宫述仰目。
“我去书房睡。”宗寥转身走开。
南宫述问:“你不在此屋睡了?”
宗寥道:“你也睡了许久的榻了,今夜就睡一回床吧。”
南宫述抿抿唇,有些许难过,朝夕相处二十日,他第一次被她推开。
南宫述沉默须臾,道:“这些日子一直陪在你身边,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时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给予的快乐,今日你若觉得同处一室不自在的话,我可回自己院,书房就别去了。”
“那你走吧。”宗寥头也不回。
南宫述:“……”她的决绝令人心痛。
木然原地好一会,南宫述沉重地吐了口气,撑着榻沿起身,看着她单薄的看起来有些孤独的背,柔声问:“你今日晚饭还没吃,我让白挚给你做点?”
宗寥道:“我现在没胃口,明早再吃吧。”
“那我走了?”
“嗯。”
“那明早……”
“明早我可能走得有些急,就不等殿下了。”
“那……”南宫述不知还能说什么,三步一回头,两步一犹豫地出了门。
门将带上,宗寥却忽然跑来:“等等,手给我。”
南宫述犹疑地看看她,缓缓伸去修长白皙的大手。
宗寥捉过,将掌心翻过来,“给你的。”
南宫述定睛瞧去,见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金黄透红的硕大的梅子。
眼下梅子尚青,她从哪里找到的?南宫述疑惑,心渐渐暖了。
这掌心,它拿过比这颗果子更大的珍珠,也拿过比这颗果子更重的宝石,却是在拿到宗寥给他的这一颗梅子的瞬间,他的手臂突然有了酸痛感,手掌不禁往下沉,又握紧。
宗寥垂着视线,眸色郁郁,不舍伤他又不敢再亲近,只道:“才说要陪你吃饭的,只能等下次见面时了,你别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
宗寥关上了门。
“好。”
能有下次就好,南宫述眼尾红了,眼眶微微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