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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沉香雅楼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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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着一身鹅黄色玉带圆领袍,玉冠束发,远远一观就觉娇憨可爱。

    也是这远远一观,宗寥即知其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难怪她会隐生出不自在的感觉,看见别人女扮男装她不觉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秘密,莫名有点堵心。

    在女扮男装这件事情上,宗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如果不是从小就把自己当成男子来活,又在体态、行为、语气、思维等方面刻意作出改变,把之融入日常生活的点滴中,这突然扮一回男子简直就是:琉璃瓶里装宝物——一眼看穿。

    小姑娘此刻正坐紫檀太师椅上,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像是几天没吃饭了似的一直咀嚼着,期间家仆恭谨地将茶水喂到她嘴边,又是擦嘴,又是捏肩,又是剥果子……

    供神都没这么殷勤。

    未几,几个沉香楼的侍生出现在她身边,将旁边的屏风往邻座挪了挪,腾出更大的空间来,再搬来一张相同的椅子放置食桌另一侧。

    她像是个只有嘴能活动的木头,一个眼风都不扫向忙碌的人,只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看向宗寥这方。

    待对接到宗寥瞥过去的视线,木头立马朝宗寥挥了挥手,笑容晏晏。

    宗寥长眉一蹙,心道那姑娘是在向她打招呼?

    她是谁呀?

    宗寥一头雾水,她现在的意识里可没有这号人。

    犹疑片刻,宗寥又回看向她。

    可见她还是一直注视着自己,且眼里好似还冒着亮晶晶的星子,想要扑到她身边来般迫切。

    宗寥承不起那样的热情,眼神一闪,忙不迭将脖子缩回来:“斜雨,你看看那边坐着的小姑娘是什么人,好像认识我,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斜雨两步上前,探出脑袋晃了晃,回头道:“世子爷莫是眼花了?这楼里没有姑娘呀!”

    “左手边,二层,第三座。”宗寥提示道。

    斜雨再次看去,这回她看得仔细,能看到是有个男装女孩了,由于距离过远,对方又作男子打扮,她也拿不准那姑娘是谁。

    下一刻,斜雨忽然低语:“奕王?”

    谁?宗寥脑里闪动一瞬,“你说那小姑娘是南宫述?!”

    斜雨解释道:“不是。奴说的是奕王来了。还与那姑娘同坐一处,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不错。”

    宗寥一听,眼里迅疾涌现鄙弃神色,顺着斜雨的视线方向贼头贼脑瞧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因为出现在她眼里的是一个宝冠玉簪,青衫飘然的温雅公子。

    就如……昨日站在宫城楼宇上那位,玉质金姿,绰约如仙。

    完全无法与昨夜见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行为鬼祟猥琐的妖精扯上半毛关系。

    形象气质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分明就不是一个人。

    没错,他不是南宫述,一定不是!宗寥极力否定那个出尘的男子是断袖王。

    愣如呆鹅的她回过神来,却见男子横来一道怪异的目光,似喜还厌,表情淡淡看不分明。

    一记眼刀剜过去,宗寥极速缩回座,猛喝一口茶定定神。

    片时后,圆形华台走上一手持竹竿拂尘的年轻人,人称“竹竿子”,是为引幕的掌事。

    站定后,他向看台上的各位贵人拱手致礼,兴致高昂地把接下来要献艺的人和技能说得天花乱坠。

    都是些出了沉香楼就听不到的大家名曲,看不见的舞之类的衿夸之言。

    话至最后,他着重向贵宾们介绍今夜的压轴人物:蝉联五载全国男、女伎艺榜榜首的司臾郎君。

    听着听着,宗寥对那个用华丽辞藻装点出来的魁首公子充满了期待,想知道其是怎样的神仙人物,能入云安世子青眼。

    “竹竿子”话毕,两指轻轻举动,一眨眼间,偌大的沉香楼吹灯掐蜡,陷入昏暗。

    又一眨眼,一束光罩上华台,台上赫然多了个清俊琴师,幽扬悦耳的琴音自纤指拨动的七弦间缓缓流淌,忽快忽慢,似远还近。

    接下来又是笛、箫、埙、舞、吟唱、舞剑、剑与箫组合、琴与舞组合等一系列或舒心,或养眼的演艺。

    高雅的店肆果不同其他,进了门的宾客不论是何性情,现下都端稳了一个翩翩公子素养,一心只在欣赏舞乐之优雅,艺人之形貌。

    没有一处喧哗,身处此心畅神怡的美妙环境中,宗寥神思倦倦,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见她睡着,斜雨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厚氅给她盖上,以防着凉。

    抬头看了看中空的层楼,斜雨把目光投向梁柱那处,心想飒风此刻是倚在屋脊上闲耍武器,还是以手作枕阖目假眠。

    她见过的人不多,认识且相熟的更是少之又少。

    想她来到云安侯府后不久,就凭借乖巧懂事获得了一府上下的认可。

    飒风不同,她极少跟人打交道,跟在世子身边两年了,至今日可能连府里的人都认不全。

    明明看起来见识很广的一个人,身姿面貌生得也世俗绝艳,不像从小孤僻长养出的姿态。

    然而她对人的态度和平常的神色,总给人一种生命如死灰的沉寂。

    斜雨总以为被人当牲畜养已是这世上最惨的经历了,可每看到飒风的样子,她不由觉得飒风一定经历过比她更悲惨的事。

    晚间来沉香楼时她就不高不兴,似乎很排斥这样的场合,驻了车直接就消失了。

    以她的脾性,斜雨知道飒风此刻一定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做好第一时间现身护主的准备。

    斜雨闲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靠近,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小少年……

    沉香楼把灯熄得较暗,斜雨多观察了一会儿才看出她是和奕王同座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斜雨正欲开口询问她来意,姑娘立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讲话,又一个劲比划。

    好半天后,斜雨恍然知晓了她的身份,立即就行了个大礼。姑娘挥手免了,不准身边的人发声,径直走向睡意绵绵的宗寥。

    姑娘悄悄站在宗寥座椅后面,弯下腰去细探那安眠中宁静的俊俏的面容,伸去手想去摸宗寥卷翘浓密的羽睫……

    守在旁边的斜雨见此,不明显地撇起小嘴,眼神含着意味不明嗔气,敢怒不敢言。

    且听一曲歌舞毕,场上迅疾换了种氛围,兴奋的喝彩声乍起,宗寥猛然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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