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夜半哭声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村落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
正值傍晚，暮色几乎要将天地山川融为一体。
那村落看似就在眼前，可小道蜿蜒崎岖，两人竟是足足花了两刻钟才抵近村口。
萧玉霜忍不住道：“爸爸，我们好像到了大山深处，什么时候才能到五方城啊？”
唐庸无言以对，他也怀疑附近有没有通往北部的路了。
两人刚到达村口，便发现十数村民也正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些村民年纪都不小，无精打采，骨瘦如柴，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种焦虑的氛围。
唐庸上前道：“各位老哥好，我们父子迷了路，误入宝地，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宿？”
村民们见他们一身流民打扮，倒也消了几分戒心，只是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临近冬季，唐庸二人看着是鹑衣百结，实则内里穿着十分暖和，和寻常流民还是大有不同。
一村民道：“你们从哪里来？怎会找到的我们村子来的？”
也难怪他这么问，要不是误打误撞，唐庸怎么也找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唐庸道：“我们本是想去五方城，又怕不给放行，本想挑条小道，没想到迷路了。”
村民道：“你们从南面来的？”
唐庸道：“是的。”
村民莫名其妙道：“既是从南面来的，怎么不去投靠流火城？”
唐庸微微一愣，道：“大哥也知道流火城？”
村民道：“北境哪有不知道流火城的。”
唐庸扫视了众人一眼，忍不住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流火城？”
村民白了他一眼，道：“你们怕被抓去当兵，我们又不怕了？何况这里距流火城近千里，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另一人搭腔道：“我们这村子偏僻难行，还算安定，这一两年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闯进来的外人。”
唐庸“哦”了一声，又道：“还请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那村民道：“住一晚倒是没问题，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道：“不过我们这里没吃的。”
唐庸道：“不打紧，我们带了些干粮。”
听到干粮两个字，村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其余村民也情不自禁地向前两步，喉咙不住滚动。
村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两位今晚就住我那吧，我家还算宽敞。”
说着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商量着，我一会就过来。”
他便唐庸二人往村子里走，周遭宁静寂寥。
村庄有数十间土砖房，看起来年份久远，有一半已是破败不堪。
唐庸好奇道：“各位大哥刚才在商量什么事情？”
村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赶路，只道：“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明天天一亮就赶紧走吧！”
唐庸便不好再问，过了一会，村民将二人领到一个院子里前。
许是几人的脚步声在这宁静的村落显得格外刺耳，女主人听到响动便跑了出来。
女人边跑边欢喜道：“是幺儿回来了么？”
她奔到院中见到唐庸二人，怔住，然后道：“他们是？”
村民叹了口气道：“迷路的，今晚住在咱们家。”
即便天色已暗，也可以看出妇人脸上的失望之色。
“跟我来吧。”
她丢下一句，就埋头往一间矮房走。
到了房门口，她推开门，又道：“你们就睡这里吧。”
屋里没有灯火，十分阴暗，妇人神色阴郁，好像也不准备给他们点灯。
唐庸犹豫了一下，还是领着霜儿进去了。
靠墙有一张土炕，炕上铺满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回头时，那妇人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霜儿一屁胳坐在炕上，道：“爸爸，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怪怪的？”
唐庸道：“哪里怪了？”
霜儿道：“人很少，而且都是老人，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唐庸默然不语，他当然也发现了。
霜儿又道：“刚才相公说有干粮的时候，我看他们都想扑上来把我们生吞了！”
唐庸道：“他们只是饿坏了。”
霜儿道：“可是我们带的干粮也不够这么多人分啊！”
唐庸微叹道：“那就小心着点吧，希望他们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夫妇二人再没过来打照面，很快屋内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都有内功在身，倒不觉得寒冷。
霜儿蜷缩在唐庸怀里，忽然道：“爸爸，比起这里，我还是更想睡在野外。”
这个村落给人的感觉只有荒凉，贫穷，阴森，破败，在野外幕天席地的，倒有几分野趣。
就着野趣，两人还可以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可在这里，什么兴致都没了。
唐庸捏了捏她胸脯，道：“明天问明了路，我们就离开。”
两人赶了几天路，也有些疲倦，说了会话儿后，都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隔壁女人的哭喊惊醒了两人。
霜儿抱住唐庸，紧张道：“相公，你听到女人的哭声没？”
唐庸当然听到了，那女人还在哭，声音清晰入耳。
妇人一边哭一边喊道：“我三个儿子都没了，他们还让你去，是要把我的男人也害死吗？”
男人急道：“你哭什么？去了说不定还能把幺儿找回来，要是不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女人声嘶力竭道：“死就死，咱们家死的人还少吗？大不了都死在这里！”
男人没有再说话，女人却越哭越厉害。
唐庸听得一头雾水，对霜儿道：“我去看看！”
霜儿一骨碌从他怀里爬起来，道：“我也去。”
两人打开门来到院中，堂屋中燃着一盏油灯，调得极暗。
妇人伏在桌上痛哭不止，男人则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两人走进堂屋，唐庸道：“发生什么事了，嫂子何以哭得这么伤心？”
见惊动了两位客人，男人神色尴尬，女人却仍是哭个不停。
男人道：“没事，我这娘们不懂事，两位回去休息吧。”
唐庸道：“大哥，有事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男人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唐庸，又看了一眼身形单薄的霜儿，叹了口气，道：“没事，两位请回吧？”
霜儿忍不住道：“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有事就说，我相……爹爹很厉害的，说不定能出个主意呢？”
不等男人开口，女人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指着男人破口大骂道：“为了让大家有口吃，三个儿子都没了，现在他也要去送死，天底下有这么蠢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