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千山万水，世间繁华
“好，我陪你。”
慕寒霜眼中带有极致的温柔，言语中没有一丝犹豫，他在哪，她就在哪！
她只想陪在叶桐身边，与他看尽千山万水，赏遍世间繁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亦是。
一个时辰后。
房屋大门被轻轻的关上封锁住，地契在手，只要不卖，日后还能回来看看，叶桐身后背着一个包裹，望向身旁的慕寒霜微微一笑。
此刻，街道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息，阳光洒落在屋顶上，显得格外温馨。
两旁的老树郁郁葱葱，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每一个经过的行人。
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孩童们的欢笑声和邻里间的亲切问候声此起彼伏，行人们步履轻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叶桐抬眸望天，心中恍惚间有些失神，此经一别，不知何许能归，待到百年后，怎知今日会不会后悔。
但无论如何，这个仙，他求定了。
慕寒霜侧目而视，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叶桐。
她不想离开叶桐。
天空中的云彩洁白如棉，太阳高悬其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为世间洒满了无尽的温暖。
叶桐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毫不留恋，径直离开。
两道身影迎着暖阳越走越远，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
一年后。
剑宗地域，凡间的一座小城中。
北城，叶寒小吃。
叶桐满头大汗，面露爽朗笑容，正在起锅烧油，那一股香味沁人心脾，周围食客络绎不绝。
慕寒霜则是怀抱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放满了铜币，她负责收钱算账，时而面露沉思，时而面露欣喜。
待到夜深人静。
“慕姑娘，如何了？”叶桐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开口询问道：“最近的生意还是蛮不错的。”
“嗯…”慕寒霜沉吟片刻，想了想近日以来赚取的铜币，不多时，她黛眉微蹙道：“虽然已经足够我们的路费了，但并不够一路上买药材的钱。”
原来自从叶桐醒来之后，却是得了一种怪病，脑袋时常疼痛无比，不过好在又遇到了那名乞丐，后者给予了一个药方，这才有了好转。
“没事，既然路费够了，那我们继续出发。”
叶桐眼中透露出一抹兴奋，不过更多的是无奈，他出发时意气风发，路途中才知晓铜币的重要性。
没有钱，难行啊！
三年后。
凡间，一处幽谷。
清晨，微风轻拂，带来一股清新、淡雅而幽香的泥土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叶桐身着一袭白衣，坐在亲手建造的木屋前，眼前是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每当山风吹过，花海便如诗如画般起伏，随风舞动，如梦似幻。
慕寒霜正在屋内织着衣裳，她只觉叶桐一年四季两套黑色衣裳来回换，实在有些不妥，这三年来倒也编织了不少衣裳。
而眼下的这片花海，有一部分是慕寒霜亲手种植的。
叶桐看着满山花海，衣袂飘飘，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无比。
求仙…难！
他们已行走世间三年，一年前在此定居，但仍然没有一点关于修仙的消息，似乎自己还身处在凡间。
想要到达那乾元圣地，更不知要行走多少年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木门被一只纤纤素手推开，紧接着便是一阵馨香轻拂而来。
慕寒霜缓缓走来，如花树堆雪一般清新脱俗，如春风拂花般轻盈无比，如月华纷洒一般空明圣洁，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叶桐蓦然回首，露出淡然微笑，有她在，自己这一路上并不孤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悄然流逝，这片原本绿意盎然的大地逐渐变得愈发生机勃勃。
叶桐时不时便会扛着锄头开辟一处良田，论种地，他可是有经验的，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经验！
而慕寒霜则是继续照料着花海，一袭山风而过，满山花海皆起，她美眸中倒映那一道身影，依旧是那一抹温柔到骨子里的柔情。
生活似乎慢了下来，叶桐心中感到安定不已，脑海中也难免会胡思乱想。
自己要不要就这样简简单单过完一生算了。
当慕寒霜知晓后，她眼中满是不解，第一次反驳叶桐，极为认真道：“叶桐，修仙并不是简单的选择，而是内心的追求。”
是啊…
叶桐打消了心中那个安稳的念头，更何况他们已走了三年，浪费了如此之多的时间，下一个三年万一自己就能求得仙道呢？
仙道一途，非坦途可走，若心无追求，何谈长生。
……
眨眼间，匆匆十年已过。
剑宗界域，凡间边陲之地。
叶桐与慕寒霜早在八年前，便已离开了那处幽谷。
一条宽敞大道上，叶桐在一辆马车上讲述着一些小故事给身旁的慕寒霜听，后者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拿着小本子记下来。
她心中对于那片花海的惋惜，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寒霜，我已经打听到了，再有三个月的路程，我们便会到达一座城池…”说到此处，叶桐顿住了，深深地看了一眼陪伴了他十四年，且没有一丝怨言的女子。
“那里，就有修仙者的存在。”
叶桐面色露出一抹潮红之色，他为了这一天追寻了太久了，面孔早已饱经风霜，但岁月并没有将他的求道之心消磨掉。
“啊？”慕寒霜小嘴张的很圆，睫毛轻颤，满脸不相信的神色，“真的？”
“真的！”
“太好了。”慕寒霜美眸中透露出一抹喜色，这是对身边人如偿所愿的喜悦。
但…她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失落。
求道是叶桐的执念，而她的执念…
只是想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好，仅此而已。
如若叶桐真的踏上修行之路后，还会再陪着自己么…
她有些后悔了。
岁月似乎没有在慕寒霜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亦如曾经那般，仙姿卓越。
叶桐不经意间握住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可见脸皮极厚，且目光憧憬的看向窗外。
马车已经在一条官道上行驶着，日暮下，渐行渐远。
……
三月时光转瞬即逝，然而…
命运多舛，修仙界爆发大战，无数仙人出手，他们欲要前往的那座城被打成废墟，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叶桐与慕寒霜跟着人群疯狂跑路，就连一些家当也顾不上了，仙人可踏空而行，出手便有莫大的威能。
哪怕只是一点战斗余波，都能够将他们二人活活震死！
叶桐脸色极其难看，对于修仙的美好幻想瞬间被打破，如若小命丢了，绝不会有人替他们做主。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随手一击，破灭的可能就是别人一生的未来与追求。
又是一年后。
叶桐求道之心不死，慕寒霜默不作声，不再鼓励让他继续求道了。
修仙界战事依旧，四处都在爆发，整个天下都乱了，他们时不时还能见到天泣这等奇观。
那是血雨…！
五年岁月一晃而过。
持续了数年的大战仍然没有一丝停歇的情况，前往别处的路途已被尽数毁掉，叶桐与慕寒霜不得不在一座山上避祸。
修仙者大战，他们这些凡人，见之则死！
叶桐已经见到无数起，因为距离修仙者战斗较近，最后被余波，亦或是随手一击湮灭的人。
二十年后。
席卷天下的修仙者大战，终是停下了…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身影在血海中挣扎求生，手臂如草，人头如草，生灵性命廉价至极，到处皆是流血漂橹。
岁月虽无痕，却在叶桐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划痕，他的容颜已显老态，已到中年…
山巅边缘。
叶桐席地而坐，气质随着岁月变迁带上了一股沉稳，他呆呆的望向前方翻涌的云海，呢喃开口道：“这就是修仙界么。”
磋磨半生，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战争并未席卷至这里，可乾元圣地他还未曾见过，除了那名乞丐，甚至也从未听别人说起过。
他好像有点累了。
“叶桐。”
一道轻柔之音伴随着山风袭来，慕寒霜含笑而至，“你看，我又给你编织了一件衣裳。”
她的面容亦如曾经，没有一丝变化，没有一丝苍老，至美至极，而手中捧着一件黑色衣袍，两边带有金色的纹理。
叶桐急忙起身接过，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衣服，眉宇间有些责怪之意，“你怎么又出来了，这里风大，快进屋。”
虽然慕寒霜的容貌并没有随着岁月而改变，但在十年前，她的身子便开始一落千丈，时而咳血，时而昏迷不醒。
而叶桐的头疼症状，早在当初吃了几年药后，便药到病除。
“你跟我一起进屋。”慕寒霜轻咬红唇，风大她怎能不知，可叶桐的身子也不好，他最近经常一个人坐在崖边发呆。
她很担心。
……
时光无痕，岁月无迹，又是三年已过。
各地战火彻底停歇，百姓们安居乐业，城中歌舞升平。
道路尽数修好，马车也可通往各处。
无名山峰上，叶桐静静地坐在一潭池水边。
潭水荡漾，渐渐映照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那张脸孔饱经风霜，破碎而苍老，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沧桑之色。
“这是谁…”
叶桐喃喃自语，他好像真的老了，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磨平了他的意气。
远处，慕寒霜眼中隐藏着一股深深的眷恋，她喜欢这样安稳的日子，但更喜欢叶桐曾经纯粹的模样。
“叶桐，我们回…”
“我们回家吧。”
叶桐打断了慕寒霜的话，整个人突然错愕了起来，原来…她也厌倦了么…
三日后。
叶桐抛弃了等待了二十余年的求道机会，他那苍老的手牵着慕寒霜雪白的手心，离开了山峰。
唯有山风轻轻吹过，落叶随风而舞，似是在舞动一曲追忆。
……
十五年后。
沐天城。
一名黑袍老者面无表情，与出城的人流相向而行，步伐沉重缓慢，眼中无悲无喜，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往往会有所偏颇，但文字却能如实记录，永不失真。
慕寒霜死了。
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他们本可随意找一处地方定居。
但是她不愿。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在隐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洒落，虽然短暂，却充满了温暖和灿烂。
“叶桐，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看呢。”
“我想陪你看尽千山万水，赏遍世间繁华。”
“我们彼此相遇，相识，一同走过一段漫长的路程，这已经是最大的美好了。”
“等我死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她曾经说过，自己唯一后悔的，便是在幽谷中鼓励叶桐去求仙道。
那是她最后悔的一次。
也是平生第一次后悔。
那是一个春日，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叶桐紧紧抱住慕寒霜冰冷的尸体，她的肌肤已经失去了血色，如同冰雪般洁白无瑕，真灵已经彻底消散，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哀伤和空虚。
但他已陪她看尽了巍峨古岳，江川河流。
赏遍了幽谷花海，人间烟火。
他不曾后悔。
夜凄凉，风刺骨。
沐天城的街道笼罩在一种黯淡而寂静的氛围中，他们曾经的屋子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愈发破旧和颓败。
昔日热闹非凡的街头巷尾，如今已沦为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孩童们欢快的笑声和邻里间的亲切问候。
天空中布满了灰蒙蒙的阴云，月光似乎也黯然失色，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巷子。
路边的双树不再郁郁葱葱，而是干枯萎缩，落叶随风飘散，宛如大地在为逝去的生命默哀。微风低语，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
“仙，仙，仙！”
破旧，蛛网密布的房间内，叶桐哈哈大笑，整个人宛若疯魔，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在天极城河畔，与他相谈甚欢的慕寒霜。
那个在仙宝斋内，与他拥抱的慕寒霜。
那个在藏剑峰，雪地上偷看他的慕寒霜。
还有…在玄冰剑中的…那个慕寒霜！
慕通木，与叶相似。
寒霜，代表着玄冰。
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月光似是如水，洒落满地的惆怅，叶桐看向锈迹斑斑的铜镜，见到了一个苍老的面庞，他抚摸着镜中的自己，整个人顿感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