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回 大战在即
铁木见众人扬鞭打马,须臾便跑过了七八道山梁,铁木不住问那领头的道:“承蒙搭救,不知是哪个部落的?”那人一提缰绳,勒马站住,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只见他打量了铁木几眼,点头道:“不愧是当年手握凝血的狼王,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不过你想要重振蒙古昔的威风,凡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意气用事,如今原内有争夺,外有虎视眈眈的金人,想要在原争得立锥之地,少不得非常之事。此地已经安全,你回去吧。”说完打马便走,铁木大声问道:“你救我性命,为什么却蒙着面不见我,我们还会见面吗?”马群飞驰而去,只听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有愧孛儿只斤家族,无颜面见你。蔑儿乞人有三部人马,非同小可,你要夺回孛儿贴,就赶快去向脱里汗求援。札木合现在是札答阑部的可汗,你幼时曾与他结为生死安答,求他与脱里汗同时出兵,必然能救回孛儿贴。”最后几句话时,那人已奔入了山坳里。
匆忙回到不儿罕山,铁木告知别勒古台不用担心,尚在人世,只是和孛儿贴、豁阿黑臣老妇人被蔑儿乞人抢走了,受了些折磨,须得赶快向脱里汗求救。又命别勒古台、博尔术、者勒篾前去查看,若蔑儿乞人再次杀回来,只有凭着不儿罕山拼死一搏。蔑儿乞人只是为了报当年诃额仑被抢的仇恨,没想到得了铁木许多牛羊马匹,回到部落里高歌,早没将铁木放在心上,都想着铁木如今一无所有,过不了几就算不被狼群吃掉,时已久部众星散,那时还不得活活饿死。在不儿罕山一连躲了三,博尔术回报,蔑儿乞人一路向北,并没有回攻的意思。铁木长出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将马酒举过头顶道:“长生天啊,多亏了豁阿黑臣母亲,保全我一族人性命。”语罢连连叩头。
族人死里逃生,也跟随着铁木跪下祭拜长生天。祭拜罢了,铁木朝博尔术和者勒篾道:“者勒篾带着一半人留守不儿罕山,博尔术你带一半人下山打猎,我和合撒儿、别勒古台去向西边的脱里汗求援。我走后你们一定要守住不儿罕山,离开了这里我们再没有退路了!”
人世间什么都容易,唯有寄人篱下向人哀求却是千般艰难,万般苦楚。铁木一路西行,心中惴惴不安:“脱里汗的儿子桑昆与我实有莫大的仇恨,脱里汗帮我招人想必事后已非常后悔,如今我再次败落,他焉有不趁机除掉我的,就算他愿意帮我,桑亏必定从中挑拨,该如何是好?这数千人的性命可都在我的手里。”
兄弟三人快马加鞭终于到了克烈部,桑昆见了铁木轻蔑道:“这次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铁木道:“桑昆安答,上次冒犯虎威,实是我的不是,今前来情况紧迫,关系到上千牧民的死活,特来向父汗求救的。”桑昆见铁木如此卑躬屈膝,心下说不出的受用,自己有了克烈部王子那高高在上的气质,遂虚言客气道:“还说那些干什么,咱们原汉子哪有记恨那些个小事的,咱们不打不相识嘛,以后也都是生死与共的安答,走见我父汗去。”铁木第一次见到脱里汗父子就猜想他们是极好面子的人,只要卑身求告,他们必然情愿出兵相助,此番见了桑昆一试,果不其然。
待得见了脱里汗,铁木兄弟扑通跪倒,道:“父汗救我族人性命,救孛儿贴性命!”脱里汗正端坐虎皮椅上拿着刀吃鹿肉,倏然见到铁木奔进帐来便如此慌张,问道:“勿要惊慌,出了何事?”铁木道:“三姓蔑儿乞人趁着雨夜突然来袭,掳走了孛儿贴,求父汗救我妻子性命!”语罢砰砰磕头。
脱里汗父子虽不是原上穷凶极恶之辈,但为人也不见得敞亮,亦有几分见不得人好,同情人穷的意思。想当年也速该再世时,孛儿只斤氏可谓横行原,何等威风,如今他的儿子却都落得被人随意的地步,连新婚妻子孛儿贴也被抢走了,心中也着实同情。但要出兵攻打远在北方的蔑儿乞人,那可非同儿戏,劳师远征,胜败实在没有把握,但蔑儿乞人确实可恨,昔年攻打我克烈部,将我掠去叫我穿着破羊皮为他们放羊,那是何等耻辱,如今他明知道是我帮铁木招回的族人,却还要来抢,分明没把我克烈部瞧在眼里,中原人都说唇亡齿寒,他如今攻打我的后援铁木,他难保不举兵攻打我克烈部。
思前想后,心中恶气顿生,将吃肉的刀一刀插入椅子的扶手上,指着北方大骂:“可恨的三姓蔑儿乞人,好不狂妄,誓杀尔等!”又问铁木:“我出兵帮你,你可良策?”铁木道:“我与札答阑部可汗札木合乃是生死安答,可前去请求出兵,与父汗两路夹击蔑儿乞人!”脱里汗抚掌道:“好,我这里出兵两万为右翼,听闻昔年蔑儿乞人曾抢过札答阑部的牛羊,你速速去通知札木合老弟,让他出兵两万为左翼,咱们两路兵马会师的地点由札木合决定后派人通知我便可,从此要叫原上不再有蔑儿乞人!”
铁木虽然使了手段,但心下也十分感激脱里汗答应出兵相救。桑昆俯视铁木道:“我父汗既然应允出兵,你还担忧什么,只是后念着我克烈部的好处也就是了。”一旁的别勒古台翻起眼皮子瞧了桑昆一眼,心下暗道:“无耻小人,你还未出兵便要索取好处,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他我蒙古难道就没有崛起的一天吗,你这包焉有不求我大哥的时候?”铁木斜睨别勒古台,见他紧咬牙关,眼中露出凶光,拿胳膊轻轻顶了他一下,别勒古台会意,忙道:“大哥,我们这就启程去求见札木合吧!”铁木右手按住胸口,朝脱里汗和桑昆微微欠身,道:“父汗,桑昆安答,铁木永生永世记着你们的恩德,他但有用我之处,死不悔。今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辞别了脱里汗,兄弟三人又马不停蹄的直奔札答阑部落。札答阑部与蒙古部落祖上本有渊源,乃是阿兰祖母的幼子孛端察儿在攻打一个小部族时抢来的孕妇所生孩子建立的部落,虽然是外姓人的孩子,但终究都是孛端察儿的子嗣,况且铁木幼时又曾与札木合结为安答,此去求援自己结义安答,心中倒不似求脱里汗那般担忧。
过了四,铁木三人一路狂奔,倏然见前面一队人马卷起漫天黄沙而来,合撒儿与别勒古台大吃一惊,道:“前面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咱们要不要躲一躲!”铁木纵马到了山脊上站定,道:“咱们现在一无所有,还躲什么,他能抢了什么去?”
是时长空里一只黑雕孤的盘旋,但见那人群中一枝鸣镝破空射去,呜呜声响直穿入那黑雕颈中,连翻了十几个跟头才落下。一个骑士斜刺里冲出,一弯腰捞起黑雕举过头顶,拍马往铁木所在的山脊上奔来,到了近前将黑貂扔给铁木,道:“这是我们大汗送的见面礼!”说着又奔回了马群中。铁木伸手接住,陡然瞧见那黑雕颈中的箭头,心中激动万分,朝山脊下的马群里喊道:“札木合安答,是你吗?”
马群两旁排开,中间奔出一骑,但见那马浑身毛色如墨,没有一根杂毛,四蹄白如积雪,也无一根杂毛,马上之人身披兽甲,罩黑貂披风,腰上悬着一对金刀,刀鞘上飘着一对黄皮子的尾巴,迎面奔来威风凛凛。那人冲上山坡,乌骓踏雪马与铁木的白马相交而立。二人具伸手扣握,那人道:“铁木安答,这些年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前些才听族人说你被蔑儿乞的贼人抢夺,还丢了孛儿贴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们是安答!”说着将铁木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那人正是札答阑部落的可汗札木合,铁木也将札木合的手拉回,贴在自己的胸口,含泪道:“札木合安答,多谢你了!”札木合哈哈大笑,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也客气了。听说是克烈部的脱里汗帮你招回的族人,你已经找过他了?”铁木道:“找过了,他答应我出兵两万为右翼,愿与安答夹击蔑儿乞人,两军回合地点由安答决定。”札木合冷哼一声道:“脱里那老儿首鼠两端,最是个面心冷的家伙,算不得汉子,要不是瞧在他帮你招人,我灭了蔑儿乞人,挥师西进就擒了脱里。”铁木也知札木合说得确实不假,但脱里汗毕竟也有恩于己,遂劝道:“安答不要如此,脱里与我父亲昔年也是生死安答,瞧在我面上,还望不要与脱里汗争执。”札木合爽然一笑,道:“这原上就只有我跟你才是正的英雄好汉,他脱里一个老家伙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与他争执!”朝身后喊道:“你们去五个人,告诉脱里汗,我出兵两万为左翼,下月月圆的后一,在斡难河的源头处回合!”那五人领命西去。
铁木看着烟尘向西而去,朝札木合道:“此事有劳安答了,待救回孛儿贴,你我再续衷肠。我这就回不儿罕山整顿剩余人马,下月与你一同北伐。”札木合道:“好,我出兵之时会从不儿罕山脚下经过,你我就在那里见面。”
铁木欠身道谢,拍马离去,札木合道:“吹响号角,为我英雄的安答送行。”霎时间十多个人手举着号角,呜呜吹响,悲壮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气息,卷起阵阵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