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回 绝处逢生

    铁木浑身伤口，塔儿忽台本想用盐和酒炮制他，没想到第二他的伤口非但没有溃烂，反倒结了疤。有人往羊圈里扔了一只生羊腿，道：“不想死就吃了它！”铁木心下好不恼恨：“塔儿忽台这畜牲如此折磨我，我一定要活着，来必然血洗这番侮辱，活剐了你！”抓起生羊腿便啃了起来，羊圈外一群人见他活像一只，乐的前俯后仰。这时塔儿忽台走过来，见他披头散发，啃食着生羊腿，道：“这里的子可你家好吧，大家听着，以后每顿都给他一条生羊腿，不可怠慢了他。”后面的话却是对手下人说的，手下人纷纷应声。塔儿忽台欣赏完铁木吃羊腿，见他将骨头往角落里一扔，恶狠狠的瞧着自己，便道：“这眼神，欲哭不能，我喜欢，咱们这就放羊去！”

    铁木手上拴着一条长长的牛皮绳子，向狗一样被塔儿忽台牵在马后奔跑。到了空旷处就让他与猎狗搏斗为戏。玩得倦了就放开铁木让他跑，一众人纵马在后追赶，将他看作猎物一般放箭，但总是不射着他，见他狼狈躲闪便轰然大笑。过了几，塔儿忽台觉得天天看着铁木，晚上睡觉也不踏实，便让牧民轮番看守，若是走了铁木，全家都得丧命。如此铁木白天便是塔儿忽台的乐子，晚上就被牧民轮番看守，牧民怕极了塔儿忽台，整夜不合眼的盯着铁木，不让他有一丝的逃跑机会。有时候塔儿忽台带人出去抢夺小部落，便将铁木捆得结结实实，埋在地下，只露出脑袋在外，叫他没法逃脱。

    却说塔儿忽台部落中有一户抢来的奴隶唤作锁儿罕失剌，见铁木如此少年英雄却被如此折磨，但在塔儿忽台威下又不敢言语，每次轮流自己家看管铁木便偷偷解开他的锁链，给他羊和熟羊肉吃。铁木一次问道：“你不怕我逃跑连累你们一家吗？” 锁儿罕失剌道：“听闻当年你爹也速该是原上响当当的汉子，他儿子不会是忘恩负义，陷害他人的孬种！”铁木跪倒在地，叩头道：“你的大恩大德，铁木不敢忘记，若能活着离开这里，他必报答此番活命之恩。”锁儿罕失剌长叹一口气道：“算了吧，你怕是逃不出去的，你在别处受苦，到我家就多吃点吧，能否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转眼盛夏，这部落中趁着夜间凉爽便点了篝火宴会吃酒，将铁木捆得粽子一般，扔给一个怯懦的少年看管。那少年心中气闷，自一人烧了一堆火，烤着肉，喝着酒。铁木见时机已到，便佯装与那少年搭腔，向他要肉和马酒吃，让他放松警惕。倏然传来孤狼仰天哀嚎的声音，铁木喊道：“狼，有狼！”那少年忙往月色中看去，但见荒原寂寂，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片刻，旁边羊圈里一阵动，想必是有狼闯入，铁木道：“你还不快去看看，若丢了羊，大汗还不打死你！”少年慌忙提起一根柴火，拔出匕首去查看。铁木见他走了，将身到火堆里，痛让烈火将身上的绳子烧断。正待找铁棍拗断身上铁锁，那少年嘟囔着回来了，只听他道：“哪里有什么狼，是羊在打架呢！”一抬头见铁木已挣断身上绳子，正死命拉扯铁锁，起地上一根棍子便往铁木头顶打来，铁木将手上铁锁横架，挡住棍子，一脚将他踢翻，抓起一根燃烧的柴火，抢上前一下便将他打晕。身上的铁锁一时也没法拧断，此时正是逃走的绝佳机会，便拖着沉重的铁锁，趁着月色逃跑。

    大漠上无边无际，根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去，只好没头苍蝇似地往前狂奔。但自己身披铁锁，泰亦赤乌人一旦发现自己他跑便会派人来追，自己如何能跑得过马匹，若被抓回去，想要再逃走，是难登天。心想正无计可施，远远的一众人举着火把已追了来。铁木眼见已然无法逃脱，忽见旁边一片芦苇荡，中间水道复杂，正是身之地，遂嘴里叼着空心芦苇杆，整个人沉入水中，将芦苇干微微露出水面呼气。

    泰亦赤乌人转眼间便追了来，塔里忽台大喊：“芦苇荡里给我仔细找，找到了就把他的双脚砍了！”这时月近中天，已是半夜，众人喝了酒，早已有了困意，是以困倦中好几人举着火把走过铁木身的水边也未见到他。铁木正庆幸能逃过一劫，却见有一个人举着火把往水里照，又俯身往水里仔细打量，铁木透过水面正好与那张脸照面，顿时吓得喝了一大口水进肚子里，忙将头深处水面，这时才看清，原来那人正是给他羊和羊肉吃的锁儿罕失剌。只见问道：“好像有动静，那便是不是找到了！”锁儿罕失剌忙将铁木按入水中，朗声道：“没找到，他带着沉重的铁锁，想必没那么快跑到这里，一定是在沿途什么地方了，不如我们往回找找。”塔儿忽台心下也嘀咕：“小狼崽子还能上天了不成！”又喊道：“咱们往回找找。”众人又上马举着火把往回去了。

    铁木见众人离去，忙爬出水里，喘着大气。在河边稍作休息，心下暗忖：“这般漫无目的的走是没法回到斡难河畔的，天一亮，他们骑兵追来，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锁儿罕失剌是个好人，我回去求他，他一定会救我的。”于是便摸索着回到泰亦赤乌人的部落里。

    锁儿罕失剌是原上最勤奋的牧民，他们家整夜里都能燃着柴火，有做酪时搅拌的声音。铁木瞧瞧近帐篷，一矮身便进了帐篷，当即跪地，央求道：“我无处身，叔叔救我！”锁儿罕失剌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捂住铁木的嘴，道：“小祖宗诶，你怎的害我！”探头往帐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跟来，回头对铁木道：“趁着没人发现，你快逃命去吧！”

    锁儿罕失剌有两子一女，这时都被惊醒了，见是铁木逃到了自己家。儿子沉白和赤老温劝道：“阿爹，雀儿被鹞子追赶到丛，丛还要救它性命。如今铁木来投奔我们家，我们为什么不能救他呢？”锁儿罕失剌叹息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他身上铁锁拗断。”兄弟二人找来铁棍撬开铁锁，锁儿罕失剌又对女儿合答安道：“你快去收拾羊毛车，一会把他在羊毛车里，快去啊，再等一会就天亮了，他们一定会挨家挨户搜查！”

    锁儿罕失剌将铁木和拗断的铁链都进羊毛车里。天微明，塔儿忽台果然带着人来搜寻，塔儿忽台等人进入锁儿罕失剌的屋里瞧了瞧，随口问道：“你这一夜可曾看见那小狼崽子？”锁儿罕失剌摇摇头道：“没看见。”塔儿忽台出了帐篷，见外面的木板车上羊毛堆得小山一样，便道：“不会这里边了吧！”此言一出，锁儿罕失剌惊了一身冷汗，还是赔笑道：“大汗会开玩笑，怎么会在那里！”塔儿忽台还是有些不信，道：“给我翻开瞧瞧，莫要叫他半夜里躲了进去！”手下人忙将羊毛往地下翻，眼见一车羊毛已翻下来一半，眼看就要翻到铁木，这时合答安咯咯一笑，道：“你们可笨，这么热的天，谁能躲在羊毛堆里，岂不被闷死了吗？”众人见这小姑娘天无邪，都纷纷看着塔儿忽台，想问是否要继续翻下去。塔儿忽台为人自负，被这小姑娘抢白一通，心中不快，道：“看什么看，猪脑子吗，这里能人吗？”语罢带着众人去搜查别的帐篷去了。

    锁儿罕失剌暗自抹了一把汗水，待众人去得远了，让两个儿子将铁木翻出来，带进帐篷里。此时铁木被热得浑身汗如雨下，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也顾不得许多，倒头便拜谢锁儿罕失剌救命之恩。锁儿罕失剌命儿子沉白和赤老温去外面通风报信，让女儿合答安赶快煮一个羊腿，自己牵来一匹不产崽儿的母马，又准备了一张弓，三枝箭。等合答安煮好了羊腿，锁儿罕失剌用羊皮裹着，捆在铁木腰上，又装了一皮囊酸，对铁木道：“你迎着太阳出来的地方一直跑，就能到达斡难河畔。记住，千万不要停下来，饿了渴了就在马上吃喝，我一家的性命就都在你的手上了。”

    铁木拜谢离去，当天夜里便到了曾经居住的地方，但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已经迁走了，只好在附近的林子里身一夜，第二一早又骑马寻找，直到头当空，才在孤山脚下看到了一顶帐篷。铁木勒马站在山脊上，看到弟弟们正颓然坐在地上放着剩下的八匹白马，速赤格勒在一旁补着帐篷，母亲也失落的坐在九尾大旗下，头发已凌乱不堪，瞧也瞧不清她的脸。

    倏然别勒古台跳起来，大叫：“大…大哥…大哥回来了！”他一时激动，连话也说不清了。众人齐刷刷往别勒古台喊的方向看去，看见山脊上立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个身材伟岸，衣衫破烂的少年，却不是铁木是谁！

    那逃走后，众人不知泰亦赤乌人住在何处，起初出去寻找，都未成有半点线索，过了月余渐渐的也都心灰意冷，想到在原上见到那许多死，也许早已被泰亦赤乌人害死了。如今乍然见到铁木回来，却有些不敢相信。铁木打马奔下山丘，站在诃额仑面前，低声道：“母亲，我回来了！”诃额仑数月来寡欢，已然面容枯槁，如今两眼深陷，怔怔的盯着铁木，眼泪决堤一般淌下来，过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铁木，大哭：“儿啦，你还活着，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弟弟妹妹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铁木缓缓拭去诃额仑面颊的眼泪，一伸手拔出九尾大旗，举过头顶，愤然大喊：“长生在上，非是我铁木不念原生灵，既然我还活着，我必然用鲜血来洗我今的仇恨。”左手按住右胸，突的跪了下去，九尾大旗也深深插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