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比烂
朱靖站在长江南岸,隔着一条长江,眺望对岸的荆州城。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口询问道。
“我军还有多长时间能够全部渡江?”
在他眼前,是一片千帆争渡、百舸争流的壮观场景。
一条条大小船只,不断的来往于长江的南北两岸,将一名名明军士卒,以及大量的粮草军械给运送到北岸去。
一旁的张进闻言,开口说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按照当前的进度来看,我军全部渡江的话大概需要两三日的功夫。”
朱靖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开口说道。
“派人去长江上下游搜寻一圈,再多征召一些民船以做渡江之用,争取在两日之内,将全部部队都渡过长江。”
张进点头表示明白。
朱靖沉思了一阵,然后接着说道。
“还有就是,传令给我军的渡江部队,让渡江部队对荆州城展开试探性进攻。”
一个小小的荆州城,城内不过五千绿营,外加三千八旗兵驻守。
这么一股力量,如果是在明末清初的那些年,份量绝对不轻。
因为当年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战斗力都不弱。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八旗兵这三个字都快成笑话了。
而绿营也是早就烂了!
五千绿营加三千八旗,还真算不上什么棘手的对手。
若非荆州是一座坚城,稍稍有些棘手。
甚至都不用明军主力渡江,光凭现在完成渡江的明军前锋,解决这八千人也并非什么难事。
……
伴随着令旗挥舞,渡江完毕的明军前锋开始对荆州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老规矩,战场上最先开始表演的,依旧是明军的重炮群。
一门门大口径火炮被摆在炮兵阵地上,黑洞洞的炮口瞄准荆州高大的城墙,开始倾泻起了火力。
轰隆隆!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中,一发发黑乎乎的炮弹向着荆州城砸去。
炮弹狠狠的砸在荆州的城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大坑,大坑四周,蜘蛛网般的裂纹随意的蔓延。
接连不断的炮弹砸在荆州城墙上,砸的荆州城墙颤抖不止。
场景触目惊心!
额尔苏待在城墙下,和杨冒,向淮两人一起听着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击声,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娘的,明贼的火器果真犀利!”
“这重炮开火的动静,听着好像天都要塌了,着实是有些吓人了。”
额尔苏不断的在原地踱步,一张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听着那隆隆的炮击声,额尔苏感觉那仿佛是阎王在点名。
每次炮弹砸在城墙上的巨响,都令额尔苏的心脏几乎停跳。
“这样下去不行啊,要是任由明贼这样拿重炮轰下去,荆州城墙坍塌只是迟早的事情。”
“一但城墙坍塌,荆州必然失守!”
向淮也是一脸忧虑的开口说道。
他不认为在荆州城墙失陷之后,守军有和明军进行巷战的勇气和能耐。
杨冒闻言,开口提议道。
“派遣敢死之士出城,突袭明贼炮阵如何?”
“若能打掉明贼炮阵,则荆州就还能守住,否则,荆州必然不保。”
额尔苏闻言,面露难色的说道。
“杨知府所言有理,但是,该派谁去呢?”
“军中少有这样的敢死之士啊!”
现在清军上下都已经被明军打到胆丧,连对正在渡江的明军半渡而击,阻击明军登陆都不敢。
就更别说是在这时候出城去向主动向明军发起进攻了。
这事情并不现实!
现在的清军,早就烂透了,已经不是当初那刚入关的时候,战无不胜的大清天兵了。
对明军早已失去了心理优势!
只是,一旁的向淮闻言,却是开口说道。
“回将军大人的话,末将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将军大人和知府大人能给出足够的封赏,末将的部署中也定然不缺少忠勇敢死之士。”
现在八旗已经在荣华富贵中泡软了骨头,算是彻底废了!
但绿营兵如果上官能开出足够的赏格的话,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穷怕了的绿营兵,是不介意豁出命去拼一次富贵的!
额尔苏闻言,也是点头说道。
“如此也好,只要将士们能夺取荆州城外的明军炮阵,本将军定不吝啬重赏。”
“即使上奏皇上,为有功将士抬旗也不是不能商量!”
额尔苏张嘴就来,向向淮做着许诺。
当然,额尔苏的许诺也不是空头支票,他身为荆州将军,在八旗内也是有身份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运作一些包衣的旗籍还是可以做到的!
包衣虽然号称是奴才,可那也是八旗体系中的奴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属于是八旗的一员。
当年的范文程,洪承畴等出了名的大汉奸,也都是包衣奴才而已。
在我大清,包衣的身份地位可要比普通的汉人高多了!
当然了,也就只是运作几个而已。
多了也不行!
给底下人大规模抬旗,那是皇帝的权力,额尔苏肯定不敢去碰的。
向淮闻言,脸上是明显的惊诧与欣喜。
很显然,哪怕是他这个参将,也是不免对额尔苏的提议有所心动。
要知道,那可是抬旗啊!
一但抬了旗,那就是我大清的自己人了。
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向淮满是振奋的开口说道。
“将军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
长江江面上,数不清的船只在南北两岸间往返,运输明军士卒渡江。
孙河拼命的摇着橹,脸上,身上,豆大的汗水如雨滴般滚落,但他却不以为意。
而在他身边,他的大儿子,小儿子也是在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划桨,都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但脸上却满是振奋!
因为,大明在征召他们这些船夫来协助明军渡江时,并没有白嫖他们。
而是给钱了的!
运送一人前往长江北岸,可以获得一百枚大钱的赏赐。
两人就是两百枚!
十人就是一两银子。
对这些经常跑长江的船家来说,大明给出的这个价格真不算低。
孙家的船虽然不算大,但一次也能运十人过江。
跑一次就是一两银子的收入,要知道他们往常年景,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
白花花的银两的诱惑下,这些船夫怎么可能不卖力?
“快!用力划,用力划!吃奶的劲儿都给我用出来。”
“跑一次就是一两银子,十次就是十两,够给你们娶个媳妇了,这钱挣的容易,往常哪里有这好事。”
“都再加把劲儿!天快黑了,咱们争取在天黑之前再跑一趟。”
孙河大声的吆喝着。
他们这些穷苦人的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能用力气换钱,他们怎么能不愿意。
要知道,明军即使是不给钱,强征徭役,让他们这些船夫驾船来为军队服务,面对强权,他们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孙家的船只回到了南岸,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见一个小队的明军登上了船只。
孙河吆喝一声,小船再次起航,往北岸而去。
等他们再抵达北岸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孙河被告知天黑了,就暂且不运了,他们可以休息一下。
孙河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正好累了一天,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休息,休息休息也好。
孙河领了工钱,回到自家船上,刚准备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晚饭。
便见一名明军军官走了过来,将三块木牌交给了孙河,神色和蔼的开口说道。
“你们不用自己做饭了,跟我们一起吃吧,拿着这木牌去领饭就行,伙头兵们在做饭的时候,给你们这些民夫也一起准备了。”
孙河见此,忙不迭的开口道谢。
“多谢军爷,小人明白了!”
朱海涛只是摇摇头说道。
“别谢我,要谢就谢太子殿下去,这事情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
孙河闻言,眨了眨眼睛,十分感动的说道。
“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啊,不仅给我们这些民夫工钱,不让我们白干活,还管我们吃饭,不让我们饿肚子。”
“太子殿下真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孙河从来没遇到过朱靖如此慈悲的统治者。
没错,在孙河的眼中,现在的朱靖绝对称得上一句慈悲为怀!
征徭役非但管饭,还给工钱。
自古以来哪里听说过这样的好事?
朱靖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说呢,朱靖现在的思维虽然是统治者思维,为了自己的统治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将人命视为草芥。
但他毕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思维方式多少也受到了些从小所受到的教育的影响。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适当的照顾一下底层百姓,这对朱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乾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
而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照顾,却是让底层百姓对朱靖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只能说,这年头的百姓们真是淳朴的可爱!
不是朱靖做的有多好,而是这个时代的其他统治者,做的更差。
这才把朱靖给凸显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比烂!
在这种比烂的情况下,朱靖这个虽然良心也烂了,但相对而言还没完全烂透的家伙,自然也就从一群良心早就彻底烂透的封建统治者之中脱颖而出了。
被人当成了“明君圣主”!
一旁,孙河的两个儿子也是用力点头,显然对自己父亲的说法很赞同。
朱海涛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心善,不愿让百姓吃亏,是故命人刻意照顾一下你们。”
“你们若是有心,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才是!”
“等大军打下荆州,荆州百姓的好日子也就要来了!”
朱海涛这话还真不是忽悠孙河父子,而是实话。
原因很简单,等大明收复荆州之后,肯定会对荆州八旗进行清洗,进行利益洗牌。
只要大明清洗掉荆州八旗这个,长久以来,一直源源不断吸荆州百姓血的寄生虫。
荆州凭借其长江锁钥的地理位置,肯定可以发展的很好。
到时候,哪怕是大明朝廷和士绅会吃掉大头的利益。
可孙河这样的底层百姓,同样也是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的。
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孙河虽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现在他毕竟是在领大明的工钱,吃大明的饭,肯定不会反驳朱海涛的话。
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认可。
“大明回来了,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朱海涛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跟我来吧,再叫上其他人,带你们去吃饭的地方。”
语罢,朱海涛便继续叫人去了。
不多时,他便带了一群船夫,一起往明军的军营而去。
军营内,明军的伙头兵已经做好了晚饭。
比人脸还大的烙饼,一桶桶的米饭,垒成小山的馒头堆在一旁,除此之外,营地内还有着浓浓的肉香。
那是炖肉的味道!
而这些粮草肉食,大多也来自澧州常德等地的士绅的捐献。
他们都争相想要在朱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明军士卒正在排队有序领取食物。
队伍排的很长,但却没人敢插队哄抢,因为宪兵队的人还在旁边盯着呢。
谁要是敢插队破坏秩序,是要被拎出来打板子的。
朱海涛指了指一处无人排队的档口,转头对孙河等人吩咐道。
“那里是给你们准备的晚饭!”
“去排队吧,等轮到你们了,拿发给你们的木牌领取食物。”
“切记不可插队打闹,破坏秩序!”
“这里是是大明的军营,我不管你们在外边时什么身份,有多大能耐,但到了大明的军营中,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一切要按照规矩行事!”
“否则的话,一但被负责执法的宪兵队抓到错处,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孙河等人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即,他们便开始排队领起了食物。
看着一桶桶的白米饭,一张张大饼,白花花的馒头。
还有那喷香的炖肉,孙河等人不争气的吞咽起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