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应聘
“若是问心无愧，便无需束手束脚。”安越瑜道，“没有人可以预见未来，无论做了什么选择，未来总是会觉得有最优解，后悔和遗憾本就是与人生相伴而行的。”
俞泽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困扰他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或许他一直需要的也不过是有人愿意推他一把，他的行为惊世骇俗，他的著作必然遭人非议，但是他也问心无愧。
俞泽看了一眼安越瑜，他知道安越瑜或许会与他是一路人，但是他不会把安越瑜牵扯进这件事情，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总是苛待的。
“安小姐打算读几年级呢？”俞泽换了个话题。
“看我能考到什么年级吧。”安越瑜也没有直说，若是她说想要当老师，想来也是没人信的，那不如直接用能力说话。
考试，她却是不太会考的，天晓得，她压根儿没看过那些课本，更何况她或许记得哪些药是什么时候研发的，但是要让她记得哪些数学公式是什么时候有的，委实就是为难人了。
物理、地理和政治更不必多说，专业更加不对口，思来想去，她能考的不过是外语、国文、生物，历史或许也可以考出些许。
与其考试去丢人，不如试试应聘外语老师，毕竟偏科的能人向来不少。
接下来的路上有些沉默，俞泽在考虑辞职的事宜，他若是真想发表那本书，这学校必然不能再待下去，安越民对于周遭的简陋环境兴致缺缺，安越瑜则在考虑她要如何去应聘老师。
四人沉默着走入校长办公室，安越瑜没想到又是一个熟人，是温琛。
温琛是一个在后世声誉极佳的人，他是近代最负盛名的教育家之一，安越瑜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竟然之前一直没有认出温琛。
温琛虽是安越宸的好友，但是性格却是与安越宸完全不同，他当得起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俞泽，你可算到了，我有点事要和你商量。”温琛话语间难得带上了急切。
“怎么了？”俞泽有些迷茫，近来虽然因着温琛要办大学，手头不太宽裕，但是也不该如此急切才是。
“陈路辞职了，这几日大学那边也开始动工了……”温琛欲言又止，但是俞泽也明白了，陈路是承德中学硕果仅存的外语老师，现在陈路辞职了，证明他们外语课极有可能得开空窗了，“你也知道，现在找新的外语老师也还要时间。”
“……”一瞬间，俞泽辞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不仅说不出口，他现在还多捡了一份职业。
一旁的安越瑜眼睛却是一亮，她来得还挺巧，她开始蠢蠢欲动了。
“可以，不过你还是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俞泽脑仁疼，虽然他们学校国文老师不止他一个，但是他要上的课也不少。
“放心吧，我之前已经叫人一直留意了，应该快有消息了。”温琛松了口气，虽然他也觉得他这样逮着俞泽一个人压榨的做法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温校长，许久不见。”安且见二人商谈结束，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安先生，许久不见。”温琛看向一旁的三人，想起自己好友的要求感觉头更疼了。
安越民的名声他自然知晓，西南小霸王，热衷于惹是生非，基本没有学习的习惯。
安越瑜不用说，最近她的名字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上海，对于她，上海的文人不能说是交口称赞，怎么也算是口诛笔伐。
自从叶明旭被“休”之后，上海一些八卦小报的标题全是关于安越瑜的。
这也算是一场新闻界的“盛事”了。
“进来！”温琛突然对着门外道，四人转头，却看到温梁在门外探头探脑观察着办公室内的情景。
“嘿嘿，二哥，俞老师。”温梁摸了摸后脑，笑得谄媚，“没打扰你们吧？”
“来做什么？”温琛挑眉，他看着温梁的眼神实在称不上温和。
温梁之于温家，和安越民之于安家差不多，都是三好家庭里那个格格不入的五毒俱全，只不过温梁地位要更尴尬，因为他是继室的孩子。
“我来看看越民。”温梁依旧一脸尬笑，他这个二哥，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没有脾气，内里手段却是半点不少。
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交给他二哥管教。
“安小姐，你比较擅长什么科目？”温琛虽然对于安越瑜的名声比较头疼，但是他个人对于安越瑜并没有什么意见，那些人面对安越瑜这样的人都能“不畏强权”，可想而知对待一般女人的态度。
对比起安越民，安越瑜还像个学生，所以温琛询问了安越瑜，安越民的话，严加管教就好，毕竟安越宸也说过他小弟读书剧本白读。
“外语。”安越瑜回答道。
温琛一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安越宸不是说他妹妹是旧式女子吗？
“很惊讶么？”安越瑜笑了笑，她自然知道温琛为何惊讶，“温校长是觉得我应该擅长国文？”
“越宸说你国文很好。”温琛清了清嗓子，说道。
“但是中学里不需要女德女诫四书五经学得好的，不是吗？”安越瑜唇角笑容未变，眼中依旧一片淡然，似乎学过女德女诫并不是她的耻辱。
不愧是安家人，不愧是安越瑜，温琛心中感叹，现在不少新派读书人都以曾经研读四书五经为耻，甚至有人觉得四书五经不该存在，安越瑜能以如此平淡的态度对待，的确神奇。
“安小姐擅长哪些语言？”温琛问道。
“最擅长英语和法语。”安家在西南，西南基本是英法的地盘，上海也是如此，当年安家大哥去的也是法国，所以安越瑜最擅长的必须是这两门，她的法语虽然比不上英语，但是也还可以。
“最擅长？”俞泽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中的隐藏意。
“日语，德语和俄语略懂。”安越瑜说道，做研究绕不过查文献，很多语言她都有涉猎，虽然大部分都有英文译本，但是译本总归是比不上原文的。
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俞泽忍不住眼前一亮，他想要安越瑜来当这个外语老师了。
“那我们来测试一下？”俞泽开口道，他看着安越瑜，一脸认真，“我是马上上任的外语老师，刚好考考你。”
安越瑜看着俞泽，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她微微颔首：“怎么考？”
“口语和笔试。”俞泽说道，鉴于这所学校的学费很低，其实对于学生口语的教授并不多。
“可以。”安越瑜答应得爽快。
温琛微微蹙眉，他自然猜到了俞泽的意思，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安越瑜的性别和名声便注定了她不适合当个老师。
现在这个时代，还未有中国女子为老师，而女教师则一般出现在教会女子学院，并且均为外国人。
温琛尚未阻止，俞泽已经和安越瑜开始了对话，英语和法语换着来，安越瑜也没有丝毫的紧迫，她的口语发音甚至与俞泽不相上下。
俞泽也很惊讶，他没想到安越瑜竟然没有太多的中文口音，甚至比起一些留学生还要好。
安越瑜有些麻爪，改口音本就是很难的事情，她当年是为了去牛津大学交流学习专门学了一段时间的牛津口音发音——毕竟英国人靠耳朵分辨别人。
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个没有半点用，毕竟她的脸和肤色更好分辨。
“你的发音很好。”俞泽称赞道，“只是法语比起英语要差些。”
“嗯，法语说的不算多。”安越瑜说道，毕竟世界通用语还是英语，她的法语反倒是跟导师去援非时候锻炼的，没有掺杂进去更多奇怪口音就很不错了。
“那来试试笔试。”俞泽瞟了一眼办公桌，随手拿起一本英文原版双城记，“试试翻译几段？”
“双城记？”安越瑜接过书，“我看过，你需要指定一段吗？”
俞泽随手翻了几页，然后点了一段：“就这一段吧。”
“附近的人都停止了工作和游荡……倒是会认为此时已出现了这种奇迹。1”安越瑜很快译完一段，这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这只是很普通的一段文字。
“可以。”俞泽点点头，“校长，你怎么看？”
温琛开始犹豫了，安越瑜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安家不缺钱，如果安越瑜加入，安越阑绝对会给他学校再投一笔钱，安越瑜自己本身实力过硬。
可以说是性价比很高。
但事实上，安越瑜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收纳一个女教师，本来就属于是“离经叛道”了，再加上安越瑜本身就离经叛道……对于承德中学的名声而言，这一点极为不好。
承德中学是他的心血，他也不知道他招的老师和学生，以及学生的家长是否能接受由安越瑜来当老师。
“二哥，安姐姐这样的能力都不能入学吗？”温梁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