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的决定
从省局会议室出来,严明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严明没有马上回特案队,而是买了点玩具拐去了机关幼儿园。
幼儿园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择菜,看见严明,放下手中的菜,站起来打招呼,“严大队长,您怎么来了?”
女子是一位牺牲的特情人员的妻子,本来在农村老家照顾父母孩子,丈夫牺牲后,被安排到机关幼儿园当保育员。
“坐坐坐,我来省局开会,顺道来看看你跟孩子,给孩子带两个小玩具”严明一边说,一边拿起菜,帮张颖择了起来。
张颖站在原地,有点慌乱的阻止严明,“这哪是您干的活啊,您快放下”
严明灵巧的躲过张颖的手,“不瞒你说,相比于洗碗,我更喜欢择菜,我家那口子都夸我菜择的好。你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跟我一起择,别耽误了给小家伙们做饭”
两个人一边择菜一边拉家常,大多数时候是严明问,张颖答。
不一会活就干完了,严明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两个人干活就是快,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跟孩子,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严明转身刚准备离开,张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严大队长,你放心,柱子虽然不在了,我会替他给爹娘养老送终,好好的把孩子养大”
严明眼眶泛红,点点头,抬脚朝门口走去。
“严大队长,我想通了,柱子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好,他是个英雄,那天我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严明听后,停下脚步,转身朝张颖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
回特案队的路上,严明静静的坐在后座,目光空洞的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停了都不知道。
“严大队?”司机轻轻的叫了一声
“哦,这么快,今天路还挺顺畅”,缓过神来的严明应付了一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天气阴沉,办公室内一片昏暗,严明没有开灯,坐在椅子上点了一颗烟,脑子里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本以为已经结束的任务,出现了意外情况,而这个情况偏偏又和郎怀相关,为什么又是郎怀,严明忍不住一句国骂出口。
虽然这个重要情况跟郎怀相关,甚至是郎怀提供的线索,但是严明不确定郎怀适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
严明忘不了郎怀刚回来的样子,简单点说就是人回来了,魂没回来。
各路心理医生看了个遍,郎怀总算能正常生活,但是听不了枪声,一个警察听不了枪声,相当于断送了职业生涯,严明没办法,只能先给郎怀放个大假。
现在假期还不到一个月,又出现了这种情况,严明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自己的部下布置这个任务,虽然知道郎怀一定不会拒绝,而且还会尽全力完成任务,但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严明在办公室做了很久,久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久到兜里的烟已经全部抽完了,清了清嗓子,拨通了郎怀的电话。
“喂,严队?”,郎怀看了看来电显示,有点奇怪,但还是马上接起了电话。
“郎怀,我这边出现了一个新情况,跟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有关”,严明单刀直入的说。
“好,严队等我一下”,郎怀跟爸妈示意了一下,回房间去接电话。
严明把不涉密的内容跟郎怀简单说了一下,郎怀大为震惊,他没想过事情的走向会是这个样子。
沉默了一会,郎怀开口,“严队,需要我做什么么?”
“暂时不需要,你等我消息吧”
“好的,我知道了,严队,这阵子我一直住在父母家里”
挂掉电话,严明长长的叹一口气,打开办公室的等,迅速的整理相关资料,选定跟自己的去阳城的人选。
等严明再次抬头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走到窗边,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看向远方。
本来青白的天际,在东方慢慢涌出一点金黄色的暖光,像一团微弱的火光,严明这把无形的火越烧越大,不禁回想起三年前决定派郎怀去卧底的情景。
三年前,省局会议室,不大的房间内弥漫着低气压,在座的人或在沉思,或在跟身边的人小声交流。
此时,一道沉稳坚定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众人扭头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警察,身形瘦削,眼神锐利,仿佛一眼就能洞穿人心,肩膀上明晃晃的四条横杠彰显着他的职位。
严明迎着众人的视线,再次坚定而清晰的说。
“我作为特案队的大队长,不同意让郎怀同志作为特情人员打入nt犯罪集团”
忽略众人惊愕的眼神和小范围的窃窃私语,严明继续说道。
“首先,郎怀同志虽然各项训练成绩优秀,但作为首批特招大学生,入队时间太短,没有参加过实战任务,作战经验几乎为零。一名优秀的特情人员至少需要两年的培养期,出过三次以上团体任务,才能单独执行任务。派一个新人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前所未有。”
“其次,我认为让郎怀同志利用江绾同学的身份进入nt也是不成熟的,郎怀跟江绾是大学同学,俩人已经非常了解了,这么短时间内很难给郎怀同志造一个没有逻辑漏洞的新身份,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暴露的风险太高了。”
“最后,我认为把一个没有准备好的年轻人这么草率的推上战场是不人道的。我说完了,请各位领导慎重考虑。”
说罢,严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坐在严明对面的黄濂吉看了看严明,开口道,“老严啊,我理解你的担心。但nt组织严密,反侦察能力极强,尤其一号目标江河更是狡猾谨慎,我们接连损失两位特情人员,都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江绾跟江河相差十岁,在他们母亲过世后,一直是江河在照顾当时还年幼的妹妹,两人感情很好,江河对江绾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我们的特情人员迟迟不能打入到内部,主要原因就是nt核心成员比较封闭,郎怀跟江绾是大学同学,而且江绾对郎怀颇有好感,这可能是咱们真正打入nt内部的唯一机会啊”
另一位坐在严明左侧的警监听了黄濂吉话,也跟着开口,“是啊,严大队长,我们都理解你的难处和担心,但现在郎怀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有齐副局长的保证,郎怀的政治素质肯定过硬,技战术水平在队内也是拔尖的,虽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也可能是好事,对付像江河这种经验丰富又极小心的人,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反而更不容易暴露,乱拳打死老师傅嘛!”
这人的一番话就像掉进油锅的水珠,彻底点燃了小小的会议室,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nt这根扎在肉里的刺,人人都想拔之而后快。
在别人热火朝天讨论的过程中,严明一直微闭着双眼,没有说话,脑中放电影一样闪过各种画面,接受任务时年青坚定的脸庞,家属情绪激动的拷问,妇人幼儿无助的哭喊,每一幕都让他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
年轻勇士不知所踪的尸骨,亲人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眼泪,无时无刻不在拷问着他,而他甚至不能给他们一个真相。
会议室里的人在认真探讨着这次行动的可行性,没人注意到严明的安静,更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讨论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长,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听着一锤定音的结论,严明慢慢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了一圈会议室内的人,然后郑重的站起身对局长敬了个礼。
“对于这件事我还是持保留意见,如果组织上已经决定让郎怀同志作为特情人员进入nt,我请求局长亲自出面协调各部门无条件配合,并在出发之前给郎怀安排三个月的特训。”
被称为局长的男人是位一级警监,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线条分明的脸庞透露出无尽的威严和力量。
迎着严明的目光,局长语调深沉的开口,“严明同志,我理解你担心自己的兵。但是你问问自己,同样的情况,如果需要你去冒生命危险去博一个机会,你会不会同意”
“当然,从我穿上这身警服那天开始,我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党和国家牺牲的准备”,严明毫不犹豫的回答。
看着局长意味深长的眼神,严明突然懂了局长的意思,低下头,不再做声。
局长看了一眼反应过来的严明,继续说道,“你是一名人民警察,郎怀也是名警察,你的担忧我理解,但请你时刻记得,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自己。nt集团盘踞西南多年,为害一方,是一定要连根铲除的,就算付出血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严明抬头挺身,向局长郑重的敬了个礼,“是我狭隘了,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还有,我建议增加两名有经验的特情,在外围策应郎怀。同时,我申请作为他们的后指和郎怀的唯一联系人。”
局长点头,“我们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