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云雀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于是木讷地呆滞在原地。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赵时韫。
赵时韫立刻侧过脸。
云雀的唇落空,她轻抿了抿唇。
片刻后,云雀翻身,身体蜷缩起来。
她实在读不懂赵时韫的心思,分明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他还要避开。
云雀有些生闷气。
气赵时韫,也气自己。
怎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生过闷气后,云雀窝在那儿闷声道:“您可以明确点和我说么?”
“嗯?”
“我脑子笨,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所以您可以直接点和我说。”云雀憋着一股劲儿,“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把十香散给我?若是不想给,您便也实话实说,莫要如此折辱我。”
赵时韫那端沉默片刻,语气生硬,“不想给。”
云雀:“……”
她捏紧了拳头,却考虑到自己打不过他,于是从一侧拿起自己的衣服往上穿。
不给便不给。
她定能找到其他方法救芸娘的。
可她此刻觉得委屈,若是赵时韫之前痛快说不给也就算了,但他把自己戏弄了一番后又说不给,就是单纯逗她玩。
他们这些权贵总是这样的,把人不当人,当个宠物逗着玩。
云雀穿好衣服要下床,手却忽然被抓住。
赵时韫的手粗糙,尤其用掌心处的老茧碰到她手指时,还有些疼,她眼里顿时泛了泪,声音也不自觉厉起来,“你做什么?”
赵时韫眉头微蹙,抬头瞟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忽地抓着她的手往前倾,她整个身体重心不稳便趴在他身上。
脑袋刚好压在他心口的位置,磕得她耳朵疼,脑袋瓜子嗡嗡地响。
哪怕她在那一刻听到了很强烈的心脏跳动声,却没来得及细想,心里难受又委屈,不禁吼道:“你干嘛?!!”
她声音软,哪怕是吼人也像在撒娇。
更像是受了委屈以后在撒气。
赵时韫却连头都没抬,两条有力的臂膊直接把她抱起来,整个身子都蹭过他的身体,然后把她的手放在眼前,一只手捏着她一根小拇指。
云雀更疼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愣是没掉下来。
“不疼?”赵时韫声音淡漠。
云雀摇头,咬牙切齿:“不疼。”
她才不要再在他面前服软。
可嘴硬不过片刻,他的手捏着她的手指使劲儿,疼得云雀用另一只手不断拍他,“疼啊。”
赵时韫仍旧冷冷地:“哦。”
而后松开了她的手,“走吧。”
云雀:“……?”
她气极,不管不顾地拿过他的手,朝着他手背就咬过去。
贝齿紧紧地咬紧他的手背,眼睛红彤彤的,像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赵时韫和她不同,即便是被咬了,他也保持着平常的冷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云雀。
仿若云雀是在给他挠痒痒一般。
云雀看着更生气了,用了浑身的劲儿去咬。
等咬到一半,他的眉头忽然皱了下,又很快松开,然后把另一只手摊开在云雀面前。
手心里平静地躺着一根倒刺。
是云雀刚才进门时刺进手指里的那根。
云雀顿时心虚,卸了一大半力气,松开了贝齿。
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咽了下口水,顶着一张大红脸轻轻往后移,在她的牙齿和他手背松开的瞬间,她看到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于是,她紧张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竟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丨舐被她咬过的地方。
那一处还有几道尚未结痂的血印,看上去像被猫抓了。
她轻轻地、带着湿软的唇,讨好地落在他手背。
赵时韫一直未变的神色在此刻忽地崩了。
可云雀没敢抬头看。
若是她抬起头,定能看到平日面无表情的人此刻轻轻咬了下唇,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却不是在酝酿杀意。
片刻后,赵时韫收敛了表情,眉头轻皱,眼神深邃,喉结轻轻上下滚动。
云雀做完这个讨好的动作才后知后觉,这样似乎也并不能抵消掉她咬的这一排牙印。
有的牙齿尖锐,把他那儿咬出了深紫色痕迹,还有的地方破了皮。
纵使不愿面对,但做都做完了。
云雀只能讪讪地松开手,低着脑袋闷声道:“你刚怎么不早说?”
“嗯?”赵时韫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猫抓主人咬。
这只手倒是挺受欢迎。
云雀没什么底气地低声道:“你突然拽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帮我挑倒刺呢?你要先和我说一声,我才不至于误会你。”
赵时韫语气冷淡,“哦。”
云雀偷偷瞟他,发现他似是不觉得痛一样。
要是有个人将她的手背咬成那样,她一定哭死了。
云雀越想心底愧疚愈甚,狠狠心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要不……你咬回来吧。”
“真的?”赵时韫的语调微扬,缓缓慢慢地,在云雀听来带着几分阴森。
云雀的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却又逼着自己把手递过去一些,“真的。”
心底也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应该不会真的咬吧?
可未料想,赵时韫竟低下头,热气吐露在她的手背上,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那一瞬间,云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真的要咬啊。
算了。
做人要说话算话。
希望他咬了以后就不再记恨自己。
云雀颇有壮士扼腕就义的勇气,她闭上眼,眼睫不停颤,身子抖得和筛子似的。
片刻后,赵时韫忽地笑了。
他身子后仰倒在床上,声音带着笑意:“你走吧。”
云雀紧张,软软娇娇地问:“你不咬啦?”
赵时韫轻嗤,“狗咬我一口,我总不会去咬狗一口。”
云雀:“……”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下了床,一边整理褶皱的衣服一边口不择言道:“那你还说自己是疯狗呢。”
话音刚落,感觉房内的气温就低了一些。
甚至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云雀背对着他,腿一软,差点摔倒。
只听赵时韫漫不经心道:“不是说什么都没听到么?”
云雀咬唇,“就……一点点。”
她又要被吓哭了。
赵时韫没再说话,云雀三步并两步地出去。
终于,她吐出一口气。
夜宿笑着问:“云雀姑娘,谈完了?”
“嗯。”云雀答完就看到了窝在夜宿怀里的猫,正朝着她喵呜叫,云雀立马走过去,“我说怎么找不到它了,原来又跑到你们这来。”
“嗯。”夜宿道:“昨个儿就跑过来了。”
云雀伸手抱过猫,“给你们添麻烦了。”
夜宿还有点舍不得,“没事。”
云雀抱着猫穿过长巷回到百花坊,花娘问她做什么去了?
她也没什么心劲儿,敷衍地答了句,回去便摊开被子躺在床上。
她帮不到芸娘。
芸娘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她心里难过。
唯一能救芸娘的只有赵时韫了。
她睡着了连做梦,梦里都是赵时韫。
可赵时韫严肃地拒绝了她。
云雀晚间又去看了次芸娘,坐在她床边陪她说说话,也都是她一个人絮絮叨叨。
而秋月晚些时候和她聊起来近日嘉陵城里的大事,说圣上要给姜贵妃盖摘星楼,还说沈家姑娘被赐婚给了定南王,大抵沈清南不日便会回京。
沈家姑娘自是沈明珠。
她说这些的时候云雀只静静听着,没跟她讲,其实太监来宣旨的时候,她便在那里听着,自是知道的。
赵时韫要娶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尽管他被贬为庶人,可说到底也还是圣上的亲侄子,一脉相承,怎么都比她们这些下等人好。
云雀现在想的都是怎么拿到十香散,救芸娘醒来。
过了一日,有人寻到了百花坊来,先寻花娘问了话,没多久,花娘便喊了云雀来。
云雀进去时一头雾水,只见眼前人一袭深蓝色衣袍,脸上褶皱略多,看上去四十余岁,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说话也是极谦逊。
“请问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十五。”云雀犹豫着答。
她好奇地看向花娘,花娘却只道:“实话实说便是。”
云雀便听了话。
“家是哪里的?”那人问。
云雀摇头:“我记不清了,我五岁就到这里来了。”
“那你可还记得家中几口人?姓甚名谁?”
“家里四口人,姓丁。”云雀想了想道:“可我母亲说我是捡来的,并非亲生。”
“那你可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云雀皱眉,“您等我片刻,我去房中取来。”
她娘当初将她卖过来的时候便把她的生辰八字都给了她,还有她脖子里戴的一块玉,当时她娘说,本来她爹是想把那玉卖了的,可顾忌到这可能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线索,便一直没卖。
她们对她也算仁至义尽。
所以这些年云雀一直都没怨过她们。
云雀将生辰八字取来递给那人,终于忍不住问:“您要做何?”
而那人忽地热泪盈眶,“小姐,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找到您了啊。”
云雀诧异,“什么意思?”
“您是沈家的小姐啊,当年夫人在庄子上生了您,结果被接生的婆子给偷去,不知扔到了哪里,这些年老爷和夫人一直在私下寻您,前些时候才有了眉目,一路寻到了这里来。”那人道:“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云雀却看向花娘,她不懂这人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寻到了亲生父母么?
“你的意思是,我是沈家小姐,当年被偷了?那我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是谁?”云雀心头一连串的疑惑。
尤其是这个姓氏。
在嘉陵城里,姓沈的高门大户没几家。
管家杨保平抹了把老泪,笑着道:“小姐,您的父亲是当今随远侯,母亲是曦兰郡主,您的大哥是御林军中林将,二哥已是会元,如今在云州松鹤书院就读,等着参加明年春闱。”
云雀手中的玉佩忽地摔到地上。
竟然……真的是那个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