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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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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梵到了长乐宫才发现,团宝也在,由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抱着。

    看见她,团宝就咿咿呀呀带着哭腔要她抱。

    舒梵为难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说无妨,她才小心地接过了孩子。

    太皇太后又命人给她看了座,上了茶。

    舒梵忙称不敢,又要起来。

    太皇太后温和地笑了笑,让她坐下,她才复又坐下。

    “别动不动就跪啊跪的,老太婆的宫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和孩子能常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就高兴了。”太皇太后穿得朴素,也没什么架子,又问了她一些孩子喜欢吃什么、平日都玩些什么之类的话,让一个小太监一一记录下来。

    又道:“我这确实有事要你去做。”

    一面令人将早就画好的图案绣样拿上来,让她挑选。

    舒梵看了会儿,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笑道:“但说无妨。”

    舒梵这才道:“花样是有些老,且绣法也比较单一。”

    她随意执笔,在宣纸上勾勒几下,全新的花纹就跃然纸上。

    又在底下添上字,标注这是什么纹样。

    一手簪花小楷,清秀娟丽,不失风骨。

    太皇太后赞道:“真是好字啊。听说你母亲出自荥阳郑氏,也是高门之后,怪不得生出这样貌美聪慧的孩子。”

    舒梵忙称不敢。

    太皇太后见她容貌昳丽端秀,体态极是苗条动人,风姿楚楚,谈吐也颇为得体,不觉又有几分喜欢。

    “你过来。”又朝她招手。

    舒梵压住心里的忐忑,垂着头上前。

    太皇太后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怎么这么凉?天冷了,也不多穿一件?”让人去取了大氅来,替她披上,又说,“这玄狐皮是安阳县主送的,这样年轻的款式颜色,不适合哀家,就给你吧。”

    “既是县主所赠,梵娘实在受之有愧。”

    “无妨,给你就收下。”

    舒梵也不好再推辞了。玄狐皮是浅褐色的,柔软细腻,摸着极为舒适温暖,压在雪白的裙裾上更衬得她容色娇艳,华贵非常。

    -

    “姑娘,这边。”引路的小宫女指引着她朝旁边的一条岔道而去。

    午后下过一场雪,御花园里草木葳蕤,枝叶上还带着些许潮润的湿气。

    到了一处转角,舒梵忽然发现娘亲留给她的一枚玉佩掉了,忙对那宫女致歉,回头去寻。好在很快就寻得,折返时却见宫女一脸愧色又急惶地指着远处的凉亭跟她说,孩子去那边了。

    舒梵大吃一惊,忙转头望去。

    那是一处位于湖岸边的亭子,一条直道从岸边的一棵垂杨柳下往前延伸,直入湖心。

    亭子四周覆以轻纱,又因为隔得远,看不真切。

    可她哪里还有什么顾忌,也顾不得会不会冲撞贵人,已经飞快朝那边赶去。

    身后宫女焦急地唤她,又似乎碍着什么不敢高声,声音很快离她远去。

    到了亭边,还未靠近就有一个内侍出来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敢冲撞圣驾?”

    舒梵吓了一跳,心里紧张,下意识就跪在了地上。

    四周忽然变得极为安静,暗沉的天幕下,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舒梵本能地扣紧掌心,掌心是一片黏腻的汗湿。

    她忙俯首贴地,双手合十,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卫舒梵给陛下请安,惟愿吾皇万寿无疆,安泰吉祥。”

    黄昏时分,园中仍覆着薄薄一层积雪,日光铺洒在雪地上,映出淡淡金芒。

    舒梵跪在那边,风扬起纱幔,隐约瞧见亭中屏风内伫立着一道颀长身影,忙垂下头,愈发不敢抬。

    不知过了多久,亭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起来吧。”

    声音凉润,缓缓散入雨丝中。

    分明不算疾言厉色,那种常年久居上位自带的威压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舒梵不由想起那次在幽州刺史府里见到他时的情景。

    “求求你,救救我——”她双目欲泣,浑身被灼烧地好似要燃起来,没有半分力气地挂在他身上。

    她生得柔美而无害,一张清凌凌出水芙蓉的巴掌脸,柳眉纤长,杏眼圆润,纯与欲的极致结合。

    身段也是窈窕修长,凹凸有致,多一分嫌丰腴少一分则太柴,真真恰到好处的骨肉匀停,是个男人都无法把持的绝色。

    可他只是淡扫她一眼,漆黑的眼底无动于衷:“哪位大人让你来的?”

    就如初见那时,她救了尚还是皇子的他,说要去给他取药,他却蓦的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平静地说,若是放她离去,不能担保她不去找人告密害他。

    她当时气得够呛,心想,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好心救了他,他还恩将仇报。

    她冷笑回怼他,说,贵人您平日莫不是做多了亏心事,才这么害怕别人来寻仇。

    他不以为意,反倒笑了,一双狭长的凤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看得她脊背发凉。

    后来再见,他已是天子。

    天子微服私访,为的是寻访术数大师莫玉子,途径幽州刺史府,遇到误食了媚药的她。

    天子是什么人?掌天下大权,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不过是一个女人,想要便要了。许是微服无聊,又许是那夜饮了些薄酒,郁燥难舒,她便成了缓解的媒介。

    又许是将她当做了那等曲意承欢、想要平步青云的女人。

    他们本是毫不相干的人,一个高高在上,贵为天子,一个只是不受重视的五品小官之女。阴差阳错下,却有了这样的因果。

    舒梵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目光却忍不住朝亭中望去。

    此时,两个内侍挑开帘子,撑起纱幔,亭中那道身影才清晰起来。

    皇帝清拔修长,玉冠束发,一身玄色便服沉立在台阶上,愈发衬得四周肃穆而阒静。分明左右随侍之人众多,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舒梵不经意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淡漠深远的眸子,漆沉深邃,若潭水一般。

    她忙垂下头,再不敢乱看,一颗心乱得如急鼓一般。

    只是,皇帝不开口下面人是不能主动开口的。

    舒梵垂首站着,只觉得有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面上打量,更加不敢抬头。

    皇帝收回视线:“进来吧。”

    舒梵这才

    <center><h4 style="color:red;font-size:16px;text-align: center;">请牢记本站域名:mbtxtt</h4></center>缓步走进亭内,在距离皇帝约莫四五尺的地方停下。

    她幼年虽然随母亲四处流离,到底是大族出身,基础的礼仪规矩是学过的。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回话时不能太过靠近,超过六尺就是大不敬。

    “无妨,上前来。”李玄胤道。

    舒梵这才忐忑上前,垂着头站在那边。

    视线里只瞧见玄底暗金的袍角掠过靴面,隐约绣有不太明显的章纹。

    “朕很吓人?”皇帝又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舒梵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道:“天威难测,臣女不得不怕。”

    皇帝容色冷清,信手翻开一卷竹简,执笔在上方书写道:“你在云州都敢执朕的龙渊剑假传圣旨调派府兵,还有什么不敢的?”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一切好似放缓了,让人的呼吸都不自觉滞塞起来。

    舒梵屏息,鼻息间还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暗香,像檀香,也像松木,一丝一缕紧紧缠绕着她,像是要把她绞杀,她大气不敢出。

    当时党项来犯,云州兵马和辎重严重短缺,她实在别无他法,怕母亲和舅舅出事,不得不出此下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果然,只要天子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能知道的。

    她心里忐忑,但渐渐的也镇定下来。

    皇帝既然主动提起,想必应该没有要降罪的意思。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在天子心中多有地位,两年前,皇帝曾允诺,孝期过去便会接她入宫。君无戏言,他又是重诺之人,想必不会食言。

    而且,他不是那等计较毫厘小事之人。

    据说皇帝亲征柔然和吐谷浑时,和将士们同营共苦,所吃所用皆一致,他虽然吏治严酷,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一些事情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更不会跟她这种小姑娘计较。

    “家母危在旦夕,我是急了,绝对没有冒犯天恩的意思。而且,陛下赠剑时曾说,若遇到生命危险,即可持此剑去找附近的府兵救援……臣女当时六神无主,心里想到的只有陛下赠剑时的高大身影,那样凛然的风姿……便没有多想。”她咬着唇,垂着头缓缓说道。

    皇帝提一下嘴角,约莫是笑了。

    虽然大抵也看出了她是在拍马屁,嘲讽居多。

    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瞧他舒展的眉宇,应该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舒梵心里松了一口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你倒是一张利嘴,巧舌如簧。”

    舒梵忙称不敢。

    皇帝淡声道:“抬起头来。”

    舒梵咬了下唇,这才抬起了头,就这样,不偏不倚对上了李玄胤的目光。

    皇帝年岁不大,今年不过二十又四,一双狭长凤眸却显出与年龄全然不相符的深沉与世故,扑面而来的侵略性。

    分明英挺的剑眉下是那样一双撩人的眼睛,眸光深湛,濯濯风流,眼神却极为冷硬,恍若天山穹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令人不敢直视。

    他是极好看的,只是太冰冷了,恍如庙堂里高高在上的神像,自带凛然威仪,一般人在他面前都很难抬起头来。

    “你和团儿近来可好?”他似是随口一问。

    “挺好的,团儿有这么高了。”舒梵犹豫了一下,伸手跟他比划了一下,踯躅着又道,“会喊娘亲和爹爹了,经常拉着我的衣角问爹爹在哪。”

    “是吗?”他神色略婉转,低头回忆道,“朕上次见他,还是在襁褓中,那么小一点。”

    “孩子都长得很快的。团儿的胃口很好,爱吃山楂糕、羊奶、蜜饯果子……”

    借着孩子的话题,舒梵终于跟这个冷漠如雪的男人拉近了几分关系,原本清冷肃穆的气氛似乎也被这种温情淡化了。

    皇帝后来说这两年辛苦她了,朝堂动荡,他实在分身乏术,望她谅解他的苦衷。

    天子都给台阶了,她当然不好拿乔,连忙道:“陛下言重了,这些年陛下虽不曾亲至,却常遣左右亲信送来金钱器物,加以照拂,梵娘惭愧,实在受之有愧。”

    他淡淡点头,没再说什么。

    团团这时被抱回来了,原本还茫然窝在一个宫女怀里的他顿时不乐意了,带着哭腔朝她挥舞着小手,不停地往外扑着。

    舒梵怕他摔下来,想上前接过,又碍着皇帝在旁边,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眼巴巴望着。

    “罢了。”皇帝给那宫女递了个眼色。

    那宫女领命,忙将孩子抱过来还给了舒梵。

    舒梵娴熟地抱着孩子轻声细语哄着,眉眼温柔,母子俩其乐融融,仿佛旁人谁也融不进去。

    她哄了会儿觉得不妥,忙抱着孩子上前些,让他喊爹爹。

    只是,团团怕生,兼之皇帝威严冷峻,气场极强,孩子也像是有所觉察似的缩在她怀里不敢抬头,遑论和他亲近叫他爹爹了。

    舒梵心里忐忑,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好在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了,他似乎乏了,阖上眸子,令她跪安。

    “臣女告退。”

    待她纤细的背影离去,皇帝才睁开眸子,双目清明。

    只是面上无波无澜,瞧不出什么。

    引路的宫女一直将舒梵和团团送到东阳门外才准备离去,临走前,将一个精致的玉瓶交给她,吩咐她要好好上药,现在天气冷了,膝盖不能马虎,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多谢姐姐。”舒梵忙抱着团团欠身。

    “姑娘言重了,您可是未来的娘娘,我怎么担当得起?姑娘唤我芍药即可。”宫女欠身回礼,端庄而得体,笑容也极为温婉,“姑娘不该谢我,应该谢陛下。”

    舒梵一怔:“这药是陛下所赐?”

    “这是高句丽进供的上好宝药,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赐下?陛下心里是有姑娘的。只是,姑娘不要总是和陛下对着干啊。”

    舒梵沉默,没有应答。

    “若是宫里不传召,姑娘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进宫?分明令牌赐了,车马随时备着,姑娘却一次都不来,陛下颜面何在?总不能让陛下丢下政务去宫外找姑娘吧?这成何体统?”

    舒梵尴尬道:“没有的事,陛下政务繁忙,是我不敢叨扰。”

    芍药微微一笑,也没有戳穿她,只是又道:“陛下还是很关心姑娘的。不然,姑娘以为,为什么你刚被太后叫去,后脚太皇太后就遣人来传唤?”

    舒梵微怔。

    “假传圣旨,私自调派边防府兵,这一桩桩一件件,换了旁人十个脑袋也落地了。谁能像姑娘这样有恃无恐,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芍药叹气。

    别的不说,龙渊剑是陛下佩剑,昔年太-祖皇帝赐予陛下的生辰礼,竟然轻易赠予了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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