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搓搓的强大自己
唐其正皱眉看着尹天水，试探的问道：“小水，你是不是早已经做了决定？你们三个人要在城里，生活会困难重重，你行吗？”
“唐伯伯，我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尹天水带了一丝自我调侃的味道，惹得唐其正呵呵直乐，在他的头上呼了一巴掌。
“臭小子，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农村人离开家里去城里讨生活，就像是浮萍没有了根，不容易，况且你还要养两个人，这事要慎重考虑再决定。”
“我明白。”
尹天水收起嬉皮笑脸，认真的回道：“我已经找到了房子，是同病房的一个婆婆，她孤寡一个人，家里房子正好空着，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说好了，我大姐顺便照顾她，房子就不收我们房租。
我出去找一份工作，唐伯伯您放心，生活不会太难过。”
眼下的尹天水必须在唐其正面前示弱，得到他的同情和关照。
这个年代有很多的制约，他做事必须‘顺应天时’，暗搓搓的强大自己。
“唐伯伯，这事我只能找您帮忙，您和潘队长说说情，还要大队给我们开个户口证明。”
就算是有了房子，没有户口，在城里生活免不了还会遇到一些麻烦。
他必须谨慎。
“这些不是问题，我们大队本来土地不多，很多人都在厂里上班，只是，农忙的时候都必须回来干活，这是大队规定的。
你大姐要照顾潘阿婆，我可以作主她不用回来，你农忙的时候必须回来，就是半个月的时间，任何单位都会给临时工和合同工放忙假，你不要让我为难。”
唐其正郑重的嘱咐尹天水。
“这个我保证做到，绝对不会让您为难。”
尹天水爽快的答应了。
七七年，正是这个年代悄悄变化的重要前奏期，一切，都是在‘细雨润物’般慢慢的渗透、改变。
只有经历过这个时代变迁的尹天水，才能在报纸新闻和电视的一些细枝末节中深深感触到。
明年，改革开放正式开始，三年后，农村实行分田到户，这个国家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此之前，他尹天水要做的事很多，必须夹紧尾巴做人做事，不要去对抗目前的种种桎梏。
当他拿着两只野鸭和二十多只蛋、两篓小笼包到养猪场的时候，石军山正在侧猪草。
“石伯伯您好。”
“小水？你回家啦？”
石军山直起腰，笑看着尹天水，眼里有了点点神采，他的脸色比上次尹天水见到的，好了很多。
“嗯，回家拿米。”他从自行车上把‘嘎嘎’叫的两只野鸭扔到地上：“我自己抓的，给您改善伙食。”
把鸭蛋小笼包放在旁边烧猪食的灶台上：“石伯伯，看您身体好多了。”
“放心，现在村里和大队对我们父女俩很关心，小水，我们不能再收你的东西，拿回去，你阿婆和大姐她们也需要营养。”
“爸，收下吧，我--以后会还的。”
石思思在他们住的棚子里烧饭，听见声音拿着炒菜的勺子跑了出来，直接截断了她爸的话。
这段时间石军山的身体明显在好起来，石思思忍下心里的羞耻感，出来见尹天水。
自尊心和她爸的身体健康孰轻孰重，石思思分得清。
她红着脸垂眸面向尹天水道谢：“尹天水，谢谢你借给我们的粮食和其他东西，我一笔笔都记着，等我再长大一点能赚钱了，保证会还你。”
尹天水淡笑瞥了石思思一眼，见她抿紧嘴低垂着头没有正眼看自己，也不在意：“还不还无所谓，让你爸身体养好最重要。”
“我一定会还的！”
石思思语气坚定的回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有礼貌。”
石军山搬了一张小凳子让尹天水坐下来，脸色有些尴尬：“小水，思思女孩子脸皮薄，得了你的帮助心里难为情，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尹天水确实不介意石思思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和石思思交往不多，脑子里搜索过往，两个人也没有闹过矛盾。
刚才见一面，才记起她前生的容貌，开始长开的脸，眉眼清雅，青涩还没有褪尽。
终究是来自京城，尽管在农村土里泥里滚了七年，身上的气质清凌凌的，和农村女孩子区别很大。
是个美人胚子，吃饱肚子、生活改善后，肯定尽露丽质，怪不得会被王民勇盯上。
“快到吃饭的时间，你就留下和我们一起随便吃一点吧。”
石军山开口挽留尹天水。
“不用客气，我回家装一袋米就走，您多保重，有啥困难和需求不妨和唐--主任直言，他会帮您的。”
尹天水站起身，给石军山提了个醒。
他曾经给唐其正说过石军山的情况，唐其正是聪明人，外面的形势他比很多人看得明白。
况且，他的很多转业战友都在领导岗位上，相互之间也会有信息交流，一口答应尹天水会送粮食和一些经济补助给石军山。
“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暂时‘龙困浅滩’，本来就不是和我们生活在一个层面，恐怕在这里也留不长了。
盼着能全须全尾送走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买个心安吧。”
尹天水觉得唐其正对政治的敏感度很高，难能可贵的是，在那纷纷扰扰人畜难分的年代，保持着一颗正直的心。
石军山看着远去的尹天水，眼神深邃，光芒闪烁，转而又归于平静。
坐在饭桌上，他语气温和的询问女儿：“思思，你和小水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原来的关系也不错，为什么从他开始帮我们，你反而冷淡疏远了他？”
石思思准备夹炒蛋的手顿住了，慢慢扒着碗里的米饭，眼眶微红。
“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语，小水现在的变化很大，多接触对你有进步。”
石军山循循善诱。
“爸，我们还能够回京城吗？难道我们就一辈子在这里过这样的苦日子？”
石思思期待的看着她爸，眼神里面含着委屈。
石军山沉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尹天水他帮了我们我心里感激他，可我不喜欢看到他现在张扬的样子。
不就是靠着冯家退婚给的钱吗？一个男人拿这种钱本来就丢脸，还大手大脚乱花，太没有骨气了！”
“思思，你竟然这样看小水？太让爸失望了！”
石军山的脸严肃了下来：“爸不要求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你如此歪屈尹天水的一片好意，实属不该！
他给的不仅仅是一点米粮，没有他伸手帮一把，或许你爸就挺不过去了。’”
石军山的声音低沉下去，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是尹天水的一些话让自己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爸······”
石思思眼睛红了。
“唉······不管怎么样，以后见了小水，不能像他欠了你啥总板着脸。
有些恩情不是钱能还清的。
你年轻不懂事我不怪你，但这些道理你必须懂！
小水那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拿冯家的补偿理所应当，和有没有骨气无关。”
石军山叹息，他终究是舍不得去重责这个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和他一起吃尽苦头的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