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田家与虎谋皮
为什么要做两手准备？因为现在的情况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最有利的情况，那就是朝廷在发出讨贼檄文之后，贵州的各地土司能够听从朝廷的命令，一同去瓜分杨家，所得到的土地，贵州土司和朝廷各获得一半。
这样朝廷便成功的将改土归流的钉子以及人口扎入到了贵州里面，日后进行扩张也就容易的多了。
第二种情况便是不利的情况，那就是贵州的土司排外意识很强，他们察觉到了朝廷想要针对所有土司的阴谋联合起来，甚至以独立为威胁逼迫朝廷不得强行干预贵州内部的事务。
虽然以大明如今的国力踏平贵州很容易，但是想要降低双方的伤亡，为日后重建埋下伏笔，那就要尽量的减少战争的伤害和规模。
那就是要在贵州这片土地上为朝廷争取到更多的盟友。
如果遇到了第一种情况，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遇到了第二种情况，田家就是朱林物色的人选，田家衰弱，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之下，为了不被其他的大家族吞并，田家只能选择帮助朝廷从此获利。
虽然帮助朝廷无异于饮鸩止渴与虎谋皮，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在安顿好铜仁的一系列事务之后，朱林则是前往田家锦绣山庄。
应天。
“父皇收到了老五的密奏，他已经确定了这次假币的幕后指使是贵州吐司安送田杨四大家族中的杨家。老五的意思是灭掉杨家，夺取杨家的播州以及周围的土地，强行改土归流。”朱标面色有些忧愁。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老五所说的大航海家马和还有他的父亲马吉，如今市舶司的大船即将正式启航，现在要出兵，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啊。”
“那也没有办法呀，如今正好有了削弱贵州土司改土归流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呀，要不然错过这个机会，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老六朱橚统管市舶司，马吉亲自率领船队启航，沿着之前宋朝和唐朝的海图进行探访，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命令户部和税部调集大军。”
“上一次还没有缓过来，可惜又要打仗，这连一年都不到啊。”
“战场之上，机会转瞬即逝啊！我们必须要抓住，只要能够一举建功，那就容易多了！”
“我也理解父皇的难处，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朱标自然了解眼前的形势，土司迟早会成为大患。他之前反对朱林并不是不想平定土司，而是认为朱林的手段太过龌龊，心思太过狠毒。但如今名正言顺，自然也能接受改土归流这个政策。
第二日，洪武皇帝下旨命令户部和税部开始计算钱粮发五万大军开往湖广驻守，一旦得到汉王的消息，便可以快速的进入贵州。
朱林也没有闲着，从云南黔国公沐英的手中调集了五千骑兵以及两万步兵，两面包夹之势已成。
锦绣山庄。
“还请通报一声，就说同人之父张星求见贵州都指挥使田大人。”
“你就是张星…”
“不错…我曾经和大小姐田思月也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前往是有要事商议。”
“好的，我知道了，请您先进去，在大厅中喝茶，稍后。”
朱林进入锦绣山庄，看了看这里的摆设园林以及房屋建筑，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这和我的王府也差的太远了吧，和王府比起来，这哪里是什么锦绣山庄，分明是一个家徒四壁的烂草土坯房。”
这也不能怪朱林的眼光太过刁钻，毕竟一个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人看其他的建筑，那确实是差了很多。
“哈哈哈…张大人，久等了。”一个面冠如一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正是田思月。
“见过田大人…”
“不知道张大人今日为何前来有失远迎，还希望张大人多多担待。”
“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告诉您一件事情。”
“何事？但说无妨。”
“我其实并不叫张星，之前的身份以及表现都是骗你的，我现在不装了，我摊牌了。”
听到了朱林如此说，田氏兄妹不由得表现出震惊的神色。
但是这样的震惊，不过只出现了一瞬，兄妹二人马上调整好思绪，然后开口询问。
“那不知道这位铜仁知府如何称呼呢？”
“我并不是什么铜仁知府，我是洪武皇帝第五个儿子，汉王朱林。”
“什么？”
“二位表现的却比昨天的杨雪姑娘要淡定一些。”
“什么意思…你是说杨雪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吗？”田思月问。
“已经知道了，而且她绝对不会把这个身份泄露出去的。”
“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的笃定？”
“死人，难道还不够保守秘密吗？”
“杨雪死了…”
“我杀的已经埋了。”
“那可是杨家的大小姐啊…”
“在贵州，或许安宋田杨四大家族都是庞然大物，但是在我们老朱家的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弹指间，灰飞烟灭。”
“虽然我本不该怀疑殿下，但是王爷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尊贵，不知道你能否有证明身份的东西。”田思复问。
“我是有病吗？我需要证明我是我自己，本来想着送你们田家一场泼天的富贵，但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那就算了吧。”
“殿下稍等，不知殿下前来到底有何示下呢？”
田思复内心天人交战。
“他现在没有办法证明眼前这个汉王的身份是真的，但同样也没办法证明汉王的身份是假的，既然如此，那就相信他吧，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实在最后不信的话，对田家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们是贵州的高层，恐怕早就知道本王前来的目的吧。”
“不错，由于我们治下不严，导致贵州，云南，四川广西等你出现，我讲的铜钱，因此皇派汉王殿下南巡调查事情的真相。”
“真相已经调查清楚了，表面上是铜仁的知府偷取了宝泉局铸造模具私铸假钱，但实际上真正的幕后真凶是杨飞龙杨家。”
“杨家，没想到杨家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居然敢铸造假的铜钱，真的是罪该万死！”田思复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当即连声附和。
“所以我已经向皇上下旨两面包夹杨家，其中，湖广已经屯兵十万，云南也屯兵五万，只需要一声令下，大军便可以如洪水一样瞬间淹没贵州。”
朱林故意夸大了兵力就是为了让田家可以安心合作。
贵州这里的大家族也就两三千的土兵，根本就没有见过上万的大军，说白了，也就是占山为王的大号土匪罢了。
“十五～万…万吗？”
“那当然了，朝廷要做两手准备的。如果你们愿意合作，那么你们面试朝天的功臣，灭掉杨家之后，他们的土地，你们自然能够获得一部分之后，朝廷也会给你们撑腰。”
“如果你们不愿意合作，对于朝廷来说，踩死两只蚂蚁和踩死一只蚂蚁，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
“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你们把握不住的话，那我们只好交给别人了，如果贵州的土司全部报团，那么朝廷也不愿会留情，将你们全部斩草除根，也不是不行。”朱林言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即使朱林如此的无礼，田家兄妹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这尊大神，他们得罪不起。
“此事事关重大，不如请汉王殿下暂居陋舍…明日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好…是给你们十二个时辰，但你们不要担心，就算你们保持中立，朝廷也不会为难你们，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是如果你们敢挡朝廷的路，那么就洗尽脖子吧。”
朱林住进了一个厢房，和他的平静比起来，田家兄妹此刻是如临大敌。
“兄长，我觉得这个朱林不像是在作假，他的气度以及气势是一般人伪装不了的那种上位者的蔑视，以及对生命的漠视，我们都未曾见过。”
“他身上的压迫感，甚至连安家的老爷子都比拟不了。”
“我知道，这才是我为难的地方，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杨家真的是铸造铜钱的主谋的话，一定会被灭掉，但是灭掉杨家之后，杨家一定会遗留一大部分的遗产，各地的土司都想扩张自己的势力和地盘。”
“安家和宋家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想要争肯定是争不过他们的朝廷，就如同及时雨一样给了我们争夺的资本，但是我害怕朝廷没安好心啊。”
“没安好心是什么意思？”
“朝廷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抵抗的余地，如果他们只是把我们当刀使，那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就是朝廷会将我们四大家族全部灭掉。”田思复为难的说。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好一点的结果就是我们抱上了大腿，乘着这股东风一飞冲天。”
“兄长，我从你的眼中已经看到了你的选择，你选择的是想要抓住这次机会。”田思月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往往是一个眼神便能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嗯，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但是风险和机遇往往是成正比的，我不敢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敢冒这个险，我忘不了父亲临死之前将田家的重担交到我身上时候的目光，任重而道远啊。”
“我明白大哥这些年的如履薄冰，但是如今的田家一天比一天孱弱，而其他的老家族或者新兴的土司无不对我们眼馋，希望我们倒下，可以吞并田家。”
“如果我们再做不出改变，以后只能更加的衰弱，直到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如果我们配合，大明说不定还会迎来复兴的希望。”
“无论前途是多么的艰险，兄长或永远会和你并肩而立的。”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愿田家的先祖在天之灵保佑，能让田家重回巅峰？”
第二日，田家家主田思复一大早便在门口静静的等候朱林起床，他对汉王知之不详，可不敢前去搅扰人家的清梦，只能耐心等待汉王出来。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其实朱林武功绝顶，他的耳目之力异于常人，早就知道田思复在门外等候，只是故意的晾一晾他。
“原来是田家的家主，不知道你站在门外有何贵干呢？”
“汉王殿下，昨天和你商量的事情，我们已经拿定了主意。”
“哦，没想到你的速度还很快，那就说吧。”
“田家上下愿为汉王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田公子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大明不会让你失望的。”
“既然田家愿意和大明合作，共同剿灭叛贼，大明自然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你们田家可以出多少人。”
“我田家愿意举全族之力出兵三千人，帮助大明对付杨家。”
“三千人虽然聊胜于无，但是重在心意，朝廷可以给你们三千副刀剑盔甲，军饷三十万两白银，粮食十万石。”
真的是意外之喜，田思复没有想到的是，朝廷居然如此的大气，让他们帮忙起兵的同时，居然还提供粮饷，还有刀兵。
“下官多谢汉王殿下的抬爱。”
“天子不差饿兵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让你们的人打仗，给你们提供武器，粮食以及银钱，这是最基本的，如果生了之后获得的土地，田家可以获得三分之一。”
“不知道具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田思复问。
“没什么，你们和宋家的地方相隔很近，只需要在我们攻打杨家的时候，将士兵聚集起来陈列在宋家的周围。”
“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隐秘，如果宋家出兵帮助杨家，你们不用在半路劫机伏兵，只需要趁着宋家虚弱之际偷袭即可。”
“宋家，难道朝廷的目的不止杨家一个？”
“那是自然，铸造假币私开铜矿的地方是宋家属地。宋家选择了隐瞒，这些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宋家和杨家是姻亲关系，我们自然要除恶务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然，针对宋家用兵，那是极其隐秘的，目的是为了逐个击破，两家合力最多只有一万多人的杂兵，而我大明这次派出了十万以上的人，自然是以雷霆之势摧枯拉朽了。”
“下官即刻动兵。”
“汉王殿下，还有一个月便是土司大会，说白了就是各地的首领聚会，划分一下利益，朝廷的救济银子也会发放，到时候会相互的分配，那时候，贵州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土司都会到场，如果您能前去的话，极有可能震慑他们，争取到更多的助力。”
“那个大会宋家的家主和杨家的家主会去吗？”
“会去。”
“虽然他们也会去，但是以汉王殿下的手段，想要瞒过宋家和杨家的耳目联系一些吐司，成为自己的助力，想来也不难吧。”
“你错了，我大明是王者之师，何必要遮遮掩掩？我将会在大会上宣布自己的目的，正是为杨家还有宋家敲响丧钟，让他们等死即可。”
“这…事以密成，语以言败，如果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目的，会不会让他们警惕起来，提前做准备？”
“那就让他们准备呗，孙猴子能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吗？”不是朱林太过嚣张轻敌，而是双方实力差距的太大，将近十倍的兵力优势，再加上武器的领先，朱林都不知道这仗怎么输。”
“这土司大会在哪里举办的？”
“一般情况下是四大家族轮流举办，今年正好到安家。”
“安家？”
“不错，是贵州土地上最强大的土司，也是当时归顺大明时，被朝廷封为世袭的贵州承宣布政使司。”
“安家的家主是谁？”
“安穆清老爷子，他今年已经年近七旬了，身子骨还算硬朗，而且他的儿子安静长也十分的有实力，参加人丁兴旺底蕴深厚，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估计他们家族的实力相近，田家的一倍。”
“那我一定要去，顺便看一看安家到底有几分的斤两，如果他们同意合作的话，就让他们分一杯羹，如果他们不愿意合作的话，那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个月后，两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大明的刀锋早已隐藏在暗处，随时都可以抱起夺命，但是贵州的土司却没有任何的察觉。
土司大会按时召开，各大土司全部到来，按照各个土司实力的大小论资排辈，最上面的高台往年有四把椅子，分别是安宋田杨四大家族的家主的座位，如今高台上只有一把椅子。
因为汉王要来，田思复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的土司，因此为了表示出对汉王殿下的尊敬，高台上只有汉王一个人的宝座，而其余的人只能坐在下面。
“看王不是回去了吗？为什么会去而复返？还跟着田家人一同到来？”安静长问一个躺椅上皱纹爬满脸颊的老人。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掌管安家的安穆清。
“狼若回头，恐怕来者不善呀，让我们的人小心应对估计，汉王可能和田家甚至是朝廷可能和田家达成了某种交易，甚至会对贵州有大的动作。”
“山雨欲来风满楼，杨家或许要倒大霉了。”
“汉王的手段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从之前他的种种事迹分析，肯定不凡，杨家河宋家沆瀣一气私自开采铜矿谋取了暴利，铸造了假的铜钱向外流通，引来了朝廷的追查。”
“这在我们几个大家族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暴利岂能长久，而且还会得罪朝廷，原本我们也可以加入其中，但是我就是因为当时顾及到被朝廷发现的危险才选择洁身自好。”
“当时汉王前来调查，然后返回京城，这只是一个障眼法，其实他并没有离开，他知道张家不过是一个诱饵，剥丝抽茧终于是发现了杨家和宋家。”
“父亲那之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挣了不该挣的钱，吐出来那还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割肉放血才能保得平安。如果朝廷下狠心的话，甚至宋家和杨家会直接被抹去。”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朝廷要灭掉宋家和杨家，我们应该用如何表态呢？”
“先察言观色，看看汉王今天的态度，如果他愿意给宋家和杨家一条生路，那还好，如果他不愿意，就看一下各地土司之间的态度。”
“告诉我们的人，千万不要为了眼前朝廷许诺的利益而动心，毕竟土司内部才是一个整体，而朝廷是外人，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三日之后，土司大会正式开始，安家想让朱林来做主持大会的人，但是被朱林推脱了，说他不懂这些地方上的习俗，闹出笑话或者冒犯当地的文化就不好了，因此只是坐在高台之上观看。
除了吃吃喝喝，观看歌舞，最主要的就是分发一下朝廷给的救济银子。
平均每年朝廷拨发白银一百万两。
一般情况下是由四大家族按照当前的实力分配。
安家的实力最强可以分得三成，自己留下一部分之后，便会将剩余的银子分发给各地的府县。
正常情况下是其余的三家均分。但是如今不正常了。
“播州今年遭遇干旱，而且收到了假币的波及，因此也想要分三成，在座诸位能否同意。”
“我反对，之前的银子向来是平均分配，凭什么杨家要多分？”田思复有人撑腰当即表示不满。
“银子的总数是一定的，你分的多了，其他的人就分的少了，假币损害的情况十分严重，难道只有你们杨家遭灾了吗？”
“就你们田家最没有资格说这话，铜仁府是假币没有的地方，而这件事情却是铜仁知府张桂做出来的，铜仁是谁的地盘，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们哪还有脸在这分朝廷的银子，没让朝廷给你们治驭下不严之罪，没有让你们倒贴银子，一只是其他土司的宽容大度了。”杨家家主杨飞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