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黄雀之后
虽然朱林此刻的行军违反了之前商定的原有计划，但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如果遇到了危险或者紧急的情形调动军队，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打仗可不能按下葫芦起了瓢，纳哈出本来是一个东北方的祸患，但是如果为了攻打纳哈出放任瓦剌的狼子野心得以实现，这就相当于在解决了一个敌人的同时，造就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一进一退等于白白损耗了大明的国力，所以要一头担子两头挑，虽然大明的国力得到了极大的挑战，但是同样的，如果成功，报酬也是丰厚的，就可以解决大明北部的所有问题。
朱林的计划分为三步走，第一个计划，那便是要争调足够多的军队，调用足够多的物资，可以支援两线作战。
六十万已经是大明动兵在不伤筋动骨前提下的极限，这些军队要去对付纳哈出，还要防备蒙古和女真确实不够，但如果再要调集更多的军队，大明恐怕会伤了元气。
打仗是为了让大明安定，让大明越来越富有，可不是一次要把之前积攒下的家底往光里打，往光里败。
第二个步就要将蒙古各个部落的利益捆绑在一起，逼迫蒙古同时出手，帮助大明来帮明军分摊压力，同时也消耗一下蒙古这些年积攒出来的实力。
此消彼长之下，明军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无意间得知了瓦剌的狼子，野心朱林就决定要顺手将瓦剌部落同时收拾了。
但是军队就这么多，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如果调集军队去踏平瓦剌部落和鞑靼部落的老巢用于围堵，那哈出败退的兵力就自然不够。
第三步是无意之举，好在女真部落被朱林哄骗，同意共同出兵对抗纳哈出部落，没想到一朝多余的棋歪打正着，此刻居然盘活了朱林的整个计划。
原本让女真部落帮助纳哈出只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让建州女真野人女真海西女真三个部落结合起来和纳哈出的队伍靠近，然后大明来一波覆盖打击，将二者共同消灭，以绝后患。没有想到，此刻女真才绝杀纳哈出的棋子。
老天爷都站在朱林这一边，国运将至，大明将兴啊。
漠西。
巴勒亲自率领三万铁骑枕戈待旦，派出去后打听到了达达部落，除了只有三千士兵防守以外，其他的全都是老弱妇孺。
“巴勒大汗，我拉温居然加入了瓦剌部落，除了给您带来消息以外，自然要身先士卒打头阵，我愿意携带自己的五千族人全力攻打苍茫牧场，你只要拿下鞑靼部落的人口，阿鲁奎就血本无归了。”
“也好，既然老弟你愿意打头阵，那我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获得的收益五五分成，需不需要我派人助你？”
“并不需要，不过是一群牛羊，再加上千余名守卫，我拿下他们绰绰有余。”拉温表现的无比自信。”
双方约定好了之后，拉温便率领的自己的勇士向着苍茫牧场赶去，而巴勒却把目标瞄向了鞑靼部落的驻地。
“大汗，拉温毕竟刚刚加入过来，而且他这个人向来阴险狡诈，苍茫牧场如果真的有鞑靼部落六成牛羊，难道这样巨大的利益居然要让给拉温？
“如果他率先攻陷了苍茫牧场，隐瞒一些牛羊的数量不是可以多赚更多的利益吗？而且牧场的守卫向来比较松垮，他也更容易获得这个巨大的肥肉啊。”
“我们难道要干看着吗？”
“小了，我只能说你的格局小了，你知不知道草原上最珍贵的资源是什么？”
“草地和牛羊啊！”
“草地和牛羊虽然很珍贵，但并不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往往是人口，打仗需要人口，放牧需要人口，建设家园依旧需要人口，只要有了人口，什么都会有的。”
“失去了人口，即使有再大的土地，也不能成为部落茫茫的万里草场。难道是一个人可以巡视完的吗？”
“拉温鼠目寸光真的以为抢夺了牛羊，凭他们那点人能够守得住吗？一个人在拥有了与他能力不匹配的财富的时候，这些财富必然会以各种的方式重新流入到市场之中。”
“拉温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这样的阴险狡诈之徒我可不敢留在身边，他可以背叛上一个主子阿鲁奎，之后也会背叛如今的我。”
“之前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不愿意和他撕破脸，既然从他那里得到消息，我们也就没必要留着他了。派出一个队伍，悄悄的跟着他，等到他获得牛羊的时候，我们趁机出手，将他和他的部落赶尽杀绝，到时候所有的牛羊都是我们的了。”
巴勒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彰显着他残忍的本性。
“就让拉温那样的蠢货，先替我们看管一下牛羊，等我们彻底攻陷了鞑靼部落之后，我们再出手灭口。”
“不过我有一点感到很奇怪，总觉得拉温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粗人，各种阴谋诡计，不像是出自他的手，而是出自他旁边那个文弱的谋士。”巴勒若有所思。
他决定将拉温杀死之后，其余的部落收边境瓦拉部落里面，然后看看这个叫章于的谋士有多少斤两，如果能为己所用的话，也就招揽至麾下。
如果这个人真的有几分才智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助自己的部落更快的扩张呢。
拉温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他狂欢着带着骑兵奔腾了几个时辰之后，便悄悄的潜入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处。
“章于，我们赶快进攻吧。”
“拉温兄弟，现在时机还不对，如今这里只有一部分的羊，如果我们现在进攻苍茫牧场，并不会得到多大的利益，等到傍晚时分，那些牧羊人将羊赶回羊圈，他们起锅做饭的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刻。”
“他们劳累了一天了，必然神情懈怠，人困马乏，那时候突然出击，不光能将他们一举歼灭，更是可以吃他们之前做好的饭。”
“好兄弟，没想到你连这些事都想到了，让敌人为我们做饭，你可真够损的。”
“我那是机智。”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下面的水泡子旁边升起了几缕炊烟，牧羊人已经将羊群赶回羊圈开始埋锅做饭了。
随后拉温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兵一边欢呼，一边挥舞着马刀，拉紧缰绳，便向着坡下的水泡子冲去。
听到如此的响动，底下的牧羊人也知道是遇到了劫匪，当即呼唤起亲朋好友召集伙伴准备抵抗。
是他们劳累了一天，而且只是放马牧羊的人，自然没有拉温手下精锐的战士，战斗力强。
骑兵如同疾风一样撕裂草原，如同一道黑色的笔墨渲染草地，瞬间便冲入到了蒙古包群之中，刀光寒影，热血狂飙。
马刀划出的寒光映照残阳，毫不犹豫的掠夺着一条又一条的鲜活生命。没过多久，上千牧羊人族群便全部死于非命。
此刻，几十口大锅中依旧翻腾着滚烫飘香的羊肉，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的士兵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开始坐在大锅前面大快朵颐起来。
杀你们的人，抢你们的羊，吃你们的饭，就是如此的残暴。
草原上的法则和丛林法则一样，都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
类似的一幕还在远处的鞑靼部落上演着，巴勒已经率领着精锐的战士将鞑靼部落的营寨大门踏破。不过和拉温的残暴相比，巴勒就显得柔和了很多。
拉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喜欢掠夺，喜欢杀戮，会为了这样变态的爱好来行事。
但是巴勒不同，他的目的是为了建立起一个大一统的草原部落或草原国度，能够以德服人，能够温和兼并就不会选择血腥的屠杀。
但是对于那些坚决抵抗的鞑靼士兵，他也会毫不留情，因为铁血手腕是每一个王者需要拥有的，怀柔政策也是每一个王者需要展现的。
巴勒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大棒加甜枣的政策之下，那些鞑靼部落终于同意归降。
因为这些牧民和普通的农民一样，根本不会在意谁是他们的首领，只会在意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服，如果新上任的首领并不苛待他们，甚至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变，他们并不会做出太大的反应和抵抗。
“大哥，没有想到你真的是以德服人呀，这些牧民这么快就归顺了，您看来阿鲁奎的影响力并不高。”
“所有的生物都是很现实的，只要不威胁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并不会做出多么大的抗争，想要统一全蒙古就要平等的看待每一个部落的人。”
“鞑靼部落和瓦剌部落一样，从此之后，要亲如一家，不要厚此薄彼，促进两个部落之中的融合，要不了多少年，我们的下一代，便会认为我们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了。”巴勒教育自己的弟弟巴赫。
“还是大哥您聪明，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确实很难理解，根据手下传来的消息，拉温已经彻底攻占了苍茫牧场，不过这个小子的手段十分残忍，居然将牧场里的人全部杀害了。”
“而且他果然不出您的所料，隐瞒了一部分牛羊的数量，大概只分给了我们三成的数量左右，您现在要不要去验收？”
“如果您累了，或者不愿意见这样的卑鄙小人，弟弟我也可以把他给杀了，将所有的牛羊抢回来。”
“你是说拉温江所有的牧民都杀了吗？”
“是啊，总觉得这个小子有些嗜血，就是喜欢杀戮和狼一样。”
“太好了，之前原本没有理由杀死拉温，现在他正好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理由。”
“大哥，有什么理由你就直说，你知道我这人脑子向来不怎么灵光，就别卖关子了。”
“我们是不是刚刚安抚完达达鞑靼部落吗？但是现在鞑靼部落中人心不稳，我们的威信还并不深，他们并不会完全的相信我们。”
“苍茫牧场里面的人可都是鞑靼部落的人，说不定和大部落不少人都有着亲缘关系。当这些鞑靼部落的人得知亲朋好友被拉温杀死，他们是多么的痛苦和生气，甚至我们好不容易安抚的这些牧民也会抵抗，这样让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如果我们代表正义处决了拉温，鞑靼部落的人便会更加相信我们瓦剌部落，用拉温的性命来安抚一族的人心，实在是太划算了，让拉温这样死，比我们之后暗杀他更有意义，能为我统一蒙古草原而献出生命，是他那样的土匪的荣幸。”
“大哥真是厉害，我这就去将拉温抓回来，然后当众处决，就说他违背了大汗您善待鞑靼部落牧民的命令，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牧民，因此，为了两家安和，便将这样的贼子处决。”
“这样建立功绩，树立人设的行为自然要我亲自来执行。我们一同出发。你把握不住，让大哥来。”
做起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来，巴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们先是让大部队护送鞑靼部落的人前往瓦剌，然后率领着一万骑兵前往苍茫牧场。
之所以要带足人手，是因为拉温手底下也是精兵强将，如果带的人少了，被拉温反噬就得不偿失了。
巴勒的运气很不错，拉温他们早就因为抢夺了苍茫牧场这样巨大的战利品，大肆饮酒庆祝，很多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他们直接就闯入了大营之中将拉温团团围住。
拉温酒量很好并没有醉，章于则是没有喝酒。
“巴勒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请你喝酒如何？”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如今前来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送你上天的。”
巴勒一声令下，身后几十名手持弯刀的蒙古士兵杀气腾腾的便冲了进来，拉温此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当即也横刀胸前质问巴勒。
“巴勒，你什么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已经没用了，而且杀了这么多鞑靼部落的人，为了平息鞑靼部落的怒火，让他们臣服于我，只能借你的人头一用了。”
“你无耻。”拉温知道巴勒这是要杀死自己。
“哈哈哈…”如此肃穆的场景之中，却传来了一阵放肆的狂笑。
巴勒回头一看，正是章于。
“章于兄弟，大难临头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们蒙古人读书，总是那么一知半解，明明不擅长计谋，却要强行施展。”
“我且问你，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下半段意思吗？”章于问巴勒。
“什么意思？”
“每一个人只注重了眼前的利益，而忘了来自于环境之中隐藏的威胁，蝉在进食，他忽略了螳螂，螳螂要捕食蝉，却忽略了黄雀，你知不知道黄雀站在树枝之上，树下还有一个拿着弹弓的猎人？”
“在猎人的眼中，其实黄雀和蝉还有螳螂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猎人的目标都不是螳螂和蝉，而是黄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巴勒的语气之中有了几分的怒意，因为他明白，这个文弱的书生在嘲讽他，看不起他的智谋。
“汉王殿下，让我告知您，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但是命数不属于您，既然天生了他，那么他就不会让蒙古再次出现一个成吉思汗。”
“什么？汉王…”巴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您是不是想问汉王到底在做什么？”
巴勒没有回答，但是章于却自己作答了。
“您在做什么？他就在做什么？”
“您是黄雀，他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