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康拉德庄园（五）
当天晚上，江安收到了迈耶夫人的定金，足有七位数之多。他趴在床上看着短信，身上莫名出现了燥热。
一个0一个0的查着，从没有见到这样多的钱。他小心地偷看了一下旁坐的杜佳暮，不自觉失起了神。
“怎么了？”杜佳暮有些奇怪的看向江安，江安的眼神有些炽热，似乎有话在嘴里。
“我…我收到迈耶夫人的钱了。”江安说话有些忸怩“加个微信或者支付宝我们分钱。”
江安的脸颊微红，大约是见到钱之后的喜悦。他听着杜佳暮说：“不着急，来日方长。”
这句话他没理解，或许当做了杜佳暮的一种安慰。不过江安可冷静不下来了，一个穷小子从没有见过钱，他之前想着有各种办法消费，到眼前了，只想大吃大喝，醉上一个通宵。
抽最好的烟，肥甘厚味的摆上一桌，要是李乐生也在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先是提了些钱到手机里，最后发现有限额。于是先给李乐生发了一部分。
刚发过去，李乐生的电话就到了。
语气是着急欢喜的“为什么给我发钱啊？你中彩票了吗江安……”
江安拿着手机，去了偏房，把声音降下了许多，小声道：“我最近回不去了，找了份很赚钱的工作。”
话音刚落，李乐生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半晌憋出一句“你不是在做违法的事吧。”
江安想着杜佳暮的证件，于是犹豫道：“不是……”
又过了好久，李乐生叹息着“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嗯。”
江安握着手机，脑子一片空白。有赚钱的欢喜，危险的害怕，和朋友的难言，他沉溺在这种状态里好久，直到微微偏头时，看到了一旁的杜佳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江安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到杜佳暮眼神平和，他也冷静了不少，于是本着当天有酒当天醉的心态，询问道：“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我请客。”
“好。”杜佳暮点了下头。
迈耶夫人守在楼下，一只手拄着额头正在恍惚着。她的周身近乎是阴郁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
许是招待知道了江安，于是两人下来的时候，招待先引到了一旁。
“夫人的状态不太好，刚才又吵了架。”招待低声说着，偷看了迈耶夫人一眼“她特意嘱咐过，您二位下来的时候，要询问的仔细些。”
“出去吃些东西。”江安如是说，他也看了迈耶夫人一眼“你们庄园的门为什么不关呢？就让她这样吹着？”
最近两天，小雨就没断过，迈耶夫人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大堂的门，被风吹进来的雨，大半落在她身上，少数的积攒在她椅子下。
“夫人喜冷，尤其好阴雨的天气。”招待说“若是吵了架后，常常会到这里坐着。”
江安点点头，随后见杜佳暮把一身的证件和钱包都递给了招待“你拿着吧，回头夫人问起来，也不叫你为难。”
这是？江安疑惑了一瞬。再看向迈耶夫人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守着门不想两人出去。
招待略有些为难，迟迟不语。
杜佳暮看了眼时间，和招待说“我们十一点之前一定回来。”
说着，他领着江安从偏门出去了。
走着街上，心旷神怡。江安见橘子街的热闹，心里也是欢悦了不少。他想着，有个词怎么说的，好像叫意气风发。
他有种这个感觉了。
在杜佳暮眼里，则是看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孩子，到现在也挺直腰板带出些青年的活力了。
他嘴角不自觉勾了下，看着江安在手机上捅捅咕咕，弄了一个外卖软件，近乎发泄似的，一连点了好几家，逢东西就要。
红着眼，使劲地点着，收货的地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乐生那里。
杜佳暮低声唤他：“你那个室友平时对你很好吗？”
江安茫然地抬头，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后眼泪就流下了，他想着遮盖，却弄得委屈巴巴的。偏过头，用衣袖挡住脸颊，带着颤音道：“这里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疼。”
眼睛疼，好理由。橘子街两侧都是楼房，最前方是康拉德庄园，最后面则是入口的十字路口，更别说路上人山人海的，不见一丝风。
杜佳暮也笑着捂了下脸，“嗯，风有些大。”
江安说话已经不过脑袋了，似乎没吃酒，就已经微醺了。他看向杜佳暮，还是有些扭捏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在街角有一家私厨。”江安埋了下头“看上去挺贵的，我和李乐生从没舍得去吃过。”
他絮絮叨叨的“好像要预定，也不知道我的衣服，他们让不让进。”
杜佳暮眸子里意味不明，他抹了抹江安的脑袋“那我们不吃，加辣子的包子也行，吃些炸货烧烤都好。”
“好。”江安开心的叫了一声，他兴高采烈地指着前方不远处，“那里的扎啤清爽冷冽，花毛一体也别有一番滋味。”
杜佳暮不是吸风饮露的神仙，他从前跟着江安时，也在午夜的路边嚼过冷馒头和矿泉水，只是，他在江安面前时，总是喜欢那种高逼格的调调。
“老板！花毛一体和扎啤！菜单点三本！”江安坐在椅子上，雀跃地唤了一声。
老板拿着本和笔，一瞬间皱了下眉“小老弟，我家的分量很多的，你俩还是少点些吧。”
江安哑然了一瞬，听着杜佳暮轻笑道：“那就两个扎啤，在上些鸡翅和铁盘……都要多辣！”
杜佳暮点着轻车路数，江安看着默默出了神。他印象里的杜佳暮和这个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刚才好像还对自己笑了。
“主要是不能浪费。”杜佳暮说着，脸色不算平和也不算吓人，就像平时那样，莫名的距离感又出来了。
“好。”江安嗯了一声，他拾起一个毛豆，熟练的磕了起来，像只吃瓜子的仓鼠，微微蹙着眉很认真的样子。
杜佳暮倒不似他这般着急，一粒一粒吃着，充分的咀嚼着。毛豆硬是被吃出了螃蟹的感觉。
盐水毛豆和花生，咸丝丝的，平时入口还有些香，是打发时间的不错玩意儿，不过江安吃了几粒后，就停住了。
今天的毛豆有些不一样的味道，吃起来不上瘾，还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他有些郁闷道：“可惜了。”
杜佳暮抬头，听着他继续说：“今天的毛豆好像不如以往的好吃。”
一旁送菜的服务员是个妹子，她看着两人颜值上等，于是不自觉笑道：“那里会的，我们的毛豆都是一个大师傅做的，天天卤，天天做。”
江安“喔”了一声，有些不开心地痛饮了半杯啤酒，一个嗝打出，又点起了支烟，吞云吐雾间，看着杜佳暮脸色不好。
“吃饭不说话，对坐不抽烟。”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出现在江安心里，他觉得这句话是杜佳暮说的，可并不是。
叹息一声，掐灭了烟。诡异的寂静在桌子上蔓延开，和一旁的喧嚣似乎划开了界限。
“抽吧，要少抽些。”杜佳暮举起啤酒，和桌子上江安的杯子碰了一下“干。”
他说话不加温度，但是很好听。江安愣了下神，觉得这话不像是杜佳暮会说的“你说什么？”
“抽吧。”杜佳暮又重复了一遍。
“咔。”火机声起，烟雾渺渺，江安心情舒爽了不少，想起之前杜佳暮的问题“我那个室友叫做李乐生。”
杜佳暮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那年他毕业去外面旅游，我辗转不定的去打工，因为巧合碰上了。”江安说起李乐生时，眉眼都是翘的，他并不在意杜佳暮怎么看，这是他们凡人的感情。
“你敢信吗？他和我吃了顿酒，便说以后来城市找他，他给我找工作。”江安点着烟，烟雾罩住了他的脸，“我以为这是酒后的乱言，并没有在意。”
“在一周前，我和他分别了有三个月。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叫我过来，帮我准备了车费，垫付了房租，我和他很对脾气。”江安拿出手机，看着李乐生发了个照片。
那是江安刚才往家里买的外卖，足有四个小哥才送到。吃食布满了整张桌子，李乐生笑着举杯发了个自拍，朋友圈里也有李乐生发的动态，附有一句话“我家安同学知道顾家了。”
江安和李乐生是同居关系，李乐生是个典型的东北人，没有那种如刀裁的俊脸，但是温和了不少，也只有一米七多一些。但是性子非常大方爽朗，他有一个认识三年的女孩，疯狂暗恋。
酒桌上吆五喝六，李乐生能吹出无限牛批，但是到了女孩面前，却像一个小兔子一样，端茶送水唯恐招待不周。李乐生平日是个很好的人，女孩也很正经，这段时间似有些眉目了。
江安总听李乐生和他讲这些事，好像有一场饭局，是他请女孩吃的，买了戒指，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大概就能听到消息了。
“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杜佳暮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江安并没有见怪，“我是个孤儿，他是个志愿者。”他端起杯和杜佳暮碰了一下“善良无处安放，于是一腔热血都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