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人之殇
那老人沉默了数息光景,说道:“金槐不愧是我的大弟子,眼力不差,不然我们就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啦!”那老人接着又说道:“据老夫太师父讲,相传,在这片天底下只有一种狐狸最具灵性,那就是火狐。它们要修行几千年才能使自己的皮毛变得如火焰一般鲜艳。练武之人若是得到它,只需喝了它的一小口血液,就能抵练功一百年!”
“真的有这么神奇!”那金槐显然被这传说吓了一跳,连声音也颤栗起来。
又停顿了良久,那老人说道:“为了得到那只小火狐,老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接着,他又向金槐吩咐道:“你去将银槐、铜槐和木槐几个师弟叫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不一会儿,显然是金槐带领着三个师弟进入了内堂。只听那老人说道:“今晚子时过后,你们几个师兄弟去将那厢房中的那个小孩和那只小火狐一并捉住,送到这里,我们师徒五人当场击杀了那只小火狐,取了它的血液来喝,突破武道就指日可待了。只是那个叫李遥的小孩,金槐和银槐,你俩帮他找个好点的去处吧。”
李遥听完那师徒的对话,及时收回灵智,呆在当地一时如遭雷击。这是他初次与世人交往,晚上在厅中吃饭之时,那老人一直在探听他这数年间去了哪里,李遥见那老人慈祥和霭,几次都想将自己和莲姐落下深谷的事告诉他,不知怎么了,每次都被狐儿暗中捣乱打断了,现在回想起来,他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遥下得床来,掀开房门,但见外面漆黑一片,只听见四处的一些小虫儿的嘶叫声,前面院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开始熄灭。他想叫狐儿,但此时狐儿已不知去向。他返身掩住房门,踮着脚尖走到那院子的围墙下,如在谷里玩耍般跃上那些树藤,一个纵身便又跃上了那围墙,又一个纵身已然落在了院外的草地之上。
李遥辨明大路的方向,飞一般地向远方跑了过去。就在他离开那庄子约八九百米远,这时,他回过头来猛地发现,那个大院子,此时已噼里啪啦、毕毕剥剥地熊熊燃烧起来,那火焰直冲云霄,映照得这片天地都是十分的亮堂!
李遥看见狐儿正飞一般地向自己跑了过来,又一个纵跃便跳到了他的肩头。李遥拍了拍狐儿的尾巴吃惊的问道:“狐儿,那火是你放的!”狐儿回答道:“那些坏人要设法害了公子,狐儿一生气就放火烧了他们的庄子啦!”
李遥有些生气地说道:“他们只是那么说说,我不是还好好的吗!狐儿这样行为,你却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狐儿有些不屑地说道:“是他们心肠太坏了!他们不仅要杀害狐儿,还要喝了狐儿的血,又要偷偷害了公子,狐儿一时伤心,便放起了火来!”
李遥见狐儿把那庄里那些人的生命看得如蚁蝼般渺小,大声地说道:“狐儿放火烧了他们的庄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死那么多的无辜好人啊!狐儿难道就不心性残暴了,你和他们都好不到哪里去!”狐儿自与李遥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它感到十分委屈,嗫嚅着说道:“在此之前,狐儿已将庄子里的人都搬运到对面的山上了,只有那几个想谋害公子的坏人还在庄子里,他们能不能逃得出来,只有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啦!”
李遥见狐儿将寒秋庄一把火烧了个灰烬,虽对寒秋老庄主的蝇营狗苟和暗藏杀机大是痛恨,但对狐儿的过激报复又心有不忍,与狐儿吵得几句,便不再理狐儿,独自一人向那山路上走去。
狐儿见李遥哥哥真是生气了,便又返回寒秋庄上,察看那一众师徒是否逃出生天,待它看见那一众师徒虽都没有失去性命,均是在大火中受到不同惩罚,便返回来将一众师徒逃出火海的情形告知了李遥。李遥独自一人生了数日闷气,见狐儿在他肩上左右跳跃,时时刻刻都在讨着他的欢心,又有了悔改之意,对狐儿嘱咐得几句以后再不可如此这般凶狠,也就将那不快之事放过了一边。向路人打听得晋州方向的路程,便与狐儿一路欢快地向着晋州李家庄奔来。
离晋州李家庄越来越近,李遥的心里却是不知何故,越来越是莫名的惊心,有若失去青莲姐姐之前的那般恐慌万状。有时甚至想再返回到那深谷之下的冲动。又向前走得数日,眼见得李家庄就在眼前,李遥的心里更是“突突突”地狂跳起来,他在庄前怔怔地呆滞着,不由来地心惊肉跳。狐儿瞧得李遥哥哥满脸苍白,额头满是汗珠,便安慰着说道:“李遥哥哥,前面便是李家庄了,就要见到你的亲人了,我们还是进庄去罢。”李遥不便对狐儿说出心中的莫名心惊与忐忑不安,便点了点头说道:“离家十年了,不知家中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是如何的情形,因此有些担心呢。”
这一日午后,李家庄管家靖伯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向正坐在堂前那把太师椅上托着腮帮低头沉思的老太爷李德江禀报道:“老太爷,门口,门口来了一个小少年,他说,他说是小少爷李遥!”靖伯一面向老太爷说着,一面指着大厅外,或许是太过激动,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什么?遥孙孙回来了!这,这怎么可能!”老太爷李德江猛然站起身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急急地问道:“真的是我那遥孙回来了!”管家靖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老太爷,是真的,小少爷的相貌和大老爷小时候有些相像,小的,小的还见到小少爷双手中的佛像了,绝对没有认错!”
老太爷李德江日里梦里都在盼望李遥回来这一天的奇迹出现,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待听得靖伯确定真是小少爷回来,便急声说道:“快快,快请小少爷进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也急不可待地向大厅外疾步走了出来。
老太爷李德江来到大厅外,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锦缎的小少年,那少年约十来岁左右,稚嫩的小脸上的线条凌角分明而不失亲近,眼珠漆黑如墨宝石般又略带些忧郁在那长长的睫毛下扑扑闪闪,短短的小下巴微微向上翘起,活脱脱如李燚森少年时一般的模样,只是这模样中还混合着他妈妈林珂瑛那高贵典雅及柔柔和和的影子。老太爷李德江定睛瞧了几眼,已然确定这少年就是李遥无疑,便颤声着问道:“你可是遥孙?”那少年看见里面急急走出一个白须飘飘,脸色有些苍白的老人,听得那老人的问话,疾步上前跪拜在地,口里泣不成声地呼喊道:“爷爷,孙儿李遥给您叩头啦!”
老太爷李德江初见那少年,心里已然肯定就是自己失踪十来年的孙儿李遥,见他向自己跪拜叩头,也不禁老泪纵横,伸出双手扶起李遥说道:“我的遥孙可回来了!真是想煞你爷爷啦!”说着,又在门口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会儿李遥,才拉着他的小手进到大厅中来。
爷孙俩进到厅中,老太爷李德江这些年从未有今天这么大喜过,他在厅中兴奋得合不拢嘴,看着站在身边的李遥,一边抚摸着他那有些曲卷的头发,一边不停地点着头,一边又“呵呵”地大笑着说道:“遥孙回来了就好啦,回来了就好啦!”接着老太爷李德江又回头对管家靖伯吩咐道:“速去向二庄主和三庄主禀报,小孙李遥回庄了,让两位庄主晚间过府叙话,晚上大开家宴!”
李遥站在厅里,四顾看了看,突然说道:“爷爷,孙儿还未拜见奶奶和父亲母亲,他们在哪里?孙儿现在就好想见到他们。”老太爷李德江见李遥问起老夫人和他的父亲母亲,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李遥说道:“孙儿不急在这一刻,快告诉我这十年来你是在哪里度过的?”
李遥坐在爷爷身边,一五一时地将青莲姐姐告诉他,是如何将自己盗得出去,如何莫名其妙掉下深谷,在深谷中如何生活了十年,又如何得知自己身世的情形向爷爷娓娓道来。最后,他有些哽咽地说道:“爷爷,青莲姐姐为了救孙儿以及孙儿的伙伴们,被那千年怪物害死了,孙儿,孙儿再也见不到青莲姐姐啦!”
老太爷李德江听了李遥这十年来的离奇万分的经历,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说道:“遥孙真是吉人天相,在深谷中竟有那么多的伙伴朋友照顾,这十来年里也苦了遥孙了!”李遥说道:“遥孙在那谷中过得到也十分快活,有青莲姐姐的陪伴,还有一大帮猴子和鸟儿,它们都对遥孙很好,遥孙还带回来了一个小朋友狐儿,孙儿这就叫它过来。”说着,李遥将小手指放在口中“嘘嘘”了几声,只见大厅门口突然窜进一团火来,那团火有如闪电一般就飞到了李遥的怀中,待老太爷李德江看清那团火原来只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两只小眼睛正怔怔地瞧看着自己,心下感到好不惊奇诧异。
爷孙俩在厅中又叙了会儿,老太爷李德江站起身来对李遥说道:“随爷爷去拜见你的父亲吧!”说着,便向厅后的小院里走了进去。
李遥随着爷爷来到那个小院,只见爷爷推开一扇圆形的小门,接着,他就发现那小门里有一条向下延伸着的石梯。爷孙俩蜿蜒而下,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呼喝声:“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那声音十分沙哑,呼到最后竟是有气无力,声无可闻。
李遥随着爷爷来到一座小石屋前,见那石屋门窗紧闭,石门的下方是一个小洞,窗子上装着一根根手指粗的钢条,石屋里面墙壁上点着一根大蜡烛,微弱的光线映照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的周身好似挷着几根铁链,他每行动一下,便牵动着那铁链“铮铮”作响。
李遥心下十分奇怪,爷爷说要带自己去拜见父亲,怎么来到了这石屋中了,他抬头看了看爷爷,见爷爷正呆呆地注视着石屋里的中年人,口里叹息着,眼里满是痛惜。李遥有些疑惑地向爷爷问道:“爷爷,石屋里的这位大爷是谁啊?怎么把他关在了这里?”
老太爷李德江回过头来,又轻声叹了口气说道:“遥孙,这石屋里关着的就是你的父亲。十年之前,遥孙你失踪后,你父亲率领百余名庄上护卫出去寻找你,哪知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你的音讯,你母亲和你奶奶也都因为太思念你相继撒手人寰。你父亲痛失爱儿爱妻,又害得他母亲离世,一日之间便得了失疯症,在庄上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扔,爷爷为他好,只好把他关这在石屋里了。”老太爷李德江告诉李遥那十年前的往事,目中自也噙满了泪水,一只拳头狠狠地击打在那石屋之上,击打得那石屋墙面上的泥土均是扑扑娑娑地纷纷落将下来。
李遥听见爷爷说自己的母亲和奶奶都是因他的失踪而思念成疾离开了人世,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道:“爷爷,都是孙儿不孝,都是孙儿害了父亲母亲和奶奶,孙儿的罪孽深重,孙儿无以报答泉下的奶奶和母亲”老太爷李德江见李遥哭泣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便上前将他扶起身来,哽咽着说道:“遥孙不要再伤心难过,人去不能复生,你母亲和你奶奶见你平安回来,自是十分高兴,她们在泉下也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遥孙的平安健康就是她们的最大心愿。”
李遥拭去眼中泪痕,望着爷爷说道:“爷爷,孙儿想瞧瞧父亲,能打开这石屋的门么?”老太爷李德江说道:“孙儿要看望自己的父亲,爷爷怎么不允许啊。”说着,便让身后跟着的管家靖伯打开了那石门。
李遥跨进那石屋,见父亲低着头,一头长发遮盖了眼帘,两只手腕和两只脚踝骨上都拴扣着铁链,手腕骨和脚踝骨上已是结了一层厚厚的血迦,有的地方又流出了新的血液。李遥心里一痛,便扑身跪倒在李燚森的脚下,痛哭着喊道:“父亲,孩儿回来了,孩儿回来看你来了!”
一直混混沌沌的李燚森脑子里在这瞬间忽然清明起来,他抬起一双有些昏浊的眼睛,看着跪拜在脚边的孩子,突然说道:“你是遥儿吗?真的是遥儿你回来了吗?你可回来了!想得爹爹好苦!”李燚森说完这几句话,眼里已是泪珠滚滚。猛然间,他发现自己手脚都拴着一条大铁链,一时不明就里,颤声问道:“遥儿,爹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铁链将爹爹拴起来!”
石门外的老太爷李德江和管家靖伯看见石屋中发生的那惊奇的一幕,两人不禁大是感到诧异。怎么昏昏噩噩了近十年之久的李燚森,竟在见到李遥的刹那间恢复理性!老太爷李德江急忙闪身进到石屋,挥起右手对着那连接铁链的石桩几个拍打,那拴着的铁链便应声脱落,管家靖伯也急忙取下手中钥匙,将大老爷手脚上的铁链打开。李遥见爹爹手脚上的铁链已经解除限制,忙将父亲扶出了石屋来。
众人一起来到大厅,李燚森好似大病一场,十年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慨不知,十年前自己丢失遥儿,以及爱妻伤逝,母亲离开人间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三人在大厅中说起十年之前的一切过往,无不感怀万千。
这时,老太爷李德江突然向李遥问道:“遥孙,这些年你可习得武功?再有几个月我们李家庄就要举行每年一次的族考,你能参加吗?”李遥恭恭敬敬地向爷爷说道:“遥孙在那深谷中莲姐曾让孙儿习练剑法,孙儿感到枯燥乏味,每日只和那些猴儿们玩耍,并未能修习武学。”李燚森此时说道:“遥儿,咱们李家庄在江湖中杨名立万多年,靠的是你爷爷的超群武艺,你既是我李家后人,就要有所担当,从明日起,爹爹教你一套家族入门拳法,今年族试若没资格参加,明年再参加吧。”李遥听见父亲让他学武,不敢推辞,只得应声下来。
到得晚间,二太爷李德化,三太爷李德群先后来到老太爷李德江的府上,众人聚在一处,自是又悲悲喜喜了一场。
次日清晨,李遥跟随父亲李燚森来到庄后的一片林子中,李燚森扎了一个起武式,捏了一个拳式,对李遥说道:“遥儿,这是咱们李家入门武功‘流星火雨十六式’,凡李姓弟子人人必要修练,更是族试中必考拳法。”接着又说道:“咱们李家庄每年一次族考,如若在族考中进入人道初级一级,便允许进入家族武馆修习更上层武学。”说着,李燚森便一招一式将那流星火雨十六式施展开来。
李遥见父亲施展的拳法看似平平淡淡,却也刚猛有力,拳法扫过,地上的落叶松针纷纷扬扬,显得十分飘逸。李燚森一套拳法使完,身上已是虚汗淋漓,显然是这十来年他再没有练过武功所致。李燚森演试完这套家族拳法,对李遥说道:“遥儿都看清楚了吗?今天你就在这里修习前五招,待这五招熟悉了,再修习后面的吧,离族考已经不远,爷爷和爹爹也希望遥儿能在族考中过关。”说着,又将前五招在李遥面前演习了三遍。
李遥将父亲演试的拳法默默回忆了一遍,依样画葫芦般在林中施展了起来。突然,他想起那日在那涧下遇险,腾龙圣手卓一凡所使的拳法快如鬼魅,不知使的是什么拳法,连他看都没看清,那怪物就飞了出去。还有那卓老前辈手中那闪着如闪电般的白色的光团也好生了不得,如果能修习到卓一凡老前辈那样的拳法就真的是太好了,李遥想着想着,爹爹教的这五招拳法就使得有些走样了。
李燚森在旁边见李遥只看了他试演几次家族拳法便能很快记住,依照着修练,虽然拳法轻飘飘无半点刚猛,但能在这短时间中瞬间记住,也真难为他了,见李遥后面几式演练得又有些不伦不类,便上前反复指点了几番才回到庄上。
李遥待父亲离去,他觉得修练这拳法好不枯燥乏味,提不起一点兴趣,就转身呼过狐儿,一起跳跃着在林中玩耍起来。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进了林中:“凝霜妹妹,凝霜妹妹,等等我!”
就在此时,一个小姑娘神色有些慌张地跑进了林中。但见那小姑娘上身披了一件紫色皮衣,内穿一件银色小红袄,下面套着一条黑丝裙子,胸前斜插着一口古色古香的宝剑。李遥跳下树来,她见那姑娘约有十二三岁年纪,睫毛下那双大眼睛仿佛含着一丝神秘,能够召唤心神般让人心甘情愿做她奴仆。那姑娘到得林中,突然间看见李遥,便上前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啊?”李遥回答道:“我叫李遥!”
那姑娘怔了怔,立时惊呼道:“你就是李遥?”
李遥说道:“我是李遥!”
“听说你失踪了十来年,昨天下午才回家,是吗?”那姑娘又惊声问道。
李遥正要回答那姑娘的问话,只见一个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如飞般地奔进了林中。李遥见那少年宽宽的额头一直斜倾到两边的耳下,眼睛上方好似没有眉毛,一双小眼睛四处顾盼着。那少年见那美貌姑娘正在与一个头发有些曲卷,脸色有些黝黑,身子有些瘦削的小少年说着话儿,便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李遥怒声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是谁让你跑这林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