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社畜陈长绵
“闺女啊,你可算来了,饿不饿,今晚上酒店里有自助餐呢,纯素的。”
“妈,我爸和我弟呢?”
“他们,他们都在酒店里呢,我们先去吃饭。”
……
“孩子啊,你怎么不吃啊,尝尝这水煮白萝卜,又甜又脆。”
“我爸和我弟呢。”
“哎呀,我不是说了他们就在这里么,你大老远的赶回来,妈陪你先吃饭。这里有很多菜,特别健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取去。”
“红烧肉。”
“你这死丫头,这是素食餐厅,哪有肉,我给你拿点蒸土豆吧,听话。”
……
“今晚七点有大师的讲座,你快去换上这身练功服,咱们的位置靠前,迟到了不好看。”
“妈……”
“哎呀哎呀,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来来回回的问你烦不烦啊。快点去换衣服,先跟我听讲座去。”
……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我让你陪我听讲座,你倒好,刚开始没五分钟就开始往厕所里跑。三个小时的讲座你跑了十二次,十二次啊,拉肚子都没你这样的。大师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为我是不是给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啊你,就不能给我长点脸,安分的在那蒲团上坐满十分钟么。”
“我爸和我弟在哪儿?”
“什么你爸你弟的,就你现在这个不配合的态度,你甭想见到他们。”
“妈,那是跟你结婚三十多年的丈夫和你最疼爱的亲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
社畜的母亲发出大声的尖叫。
“我是为他们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让你们相信真神,皈依真神,感受真神的慈悲,都是为了我们全家以后能够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呢,他们人在哪里?
社畜看着已经疯魔的母亲,绝望的闭上了眼。
……
社畜并不喜欢家,因为它跟课本上讲的不一样,反而更像新闻,小说,短视频里经常出现的那种。
刻板,传统,永不停歇的欺瞒。
社畜有个弟弟,两人关系一般。
弟弟虽然逃出家乡,却依旧没能逃出名为爱的囚笼。
社畜有一回听到母亲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儿子解释。
“儿啊,你听妈妈解释,是你姐安在你公寓里的,真不是妈妈找人安装的。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才从你姐那里要来了摄像头的账号,就那么一个,没了,妈妈发誓,真的不是妈妈。”
实际上社畜连弟弟住在哪都不知道,她忙着把第二十一版ppt重新改回到第一版,刚刚发完电子邮件。
母亲从阳台走出来,看到坐在客厅里用电脑的社畜,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径直就进了卧室。
那时应该是深夜十一点半,社畜正在加班,弟弟刚下班,母亲想看监控,却发现连不上信号。
慰问的爱心电话打过去,变成了甩锅电话。
着急的母亲忘记了女儿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
由于房子老旧,隔音效果就是个摆设。
然后社畜就去买了期房,结果赔了个精光。
这些并不妨碍真神盯上了这个小城市,以及小城市里的所有人。
陈长绵并不喜欢家,不喜欢总是事不关己的爸爸,不喜欢控制欲爆表的妈妈,也不喜欢讨厌她的弟弟。
但这些同样不妨碍陈长绵知道家人真的出事以后,毅然选择深入狼穴去救他们。
然而,她只是个常年窝在办公桌前做ppt的社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背了一身债。
陈长绵是个普通人,木讷,固执,不够聪明,无论是读书还是为人处事上面,她都没有多少天分。
在这场名为信仰的浩劫里,她没能救出家人。
……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让你向真神叩头,你叩一个不就完事儿了么。”
“妈,我只请了两天的事假,今晚就该回去上班了。”
“哎呀呀,上什么班呀,就你那破班有什么好上的。你听妈的,留下来跟妈一起皈依真神,打坐,念经,听大师讲课。”
“妈,能留在这里的人应该都要交钱的吧,你给了这群骗子多少钱?”
“什么叫骗子,我连着带了你两天,你也看到好几次神迹了,怎么还说这大不敬的话。”
“妈,回答我的问题。”
“我把房子卖了,还有我和你爸这些年的积蓄。”
“妈你疯了吧。”
“我没疯,这叫奉献,是信徒虔诚的象征,这么做能让整个家都得到真神的眷顾。再说了,你弟也把他的房产证和存款都捐出来了。我直到现在都没问你要,已经够照顾你的情绪了。”
“妈,两天了,你终于肯主动提起我弟了啊。”
“我……”
“妈,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和弟弟陈长峰不亲近,却也知道他是个比我还固执的人,就算明天早上升起来的是月亮,他也绝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神。”
“……”
“妈,我已经陪你演了两天戏,你该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了?”
“你把房产证和银行卡给我,我就告诉你。”
空荡荡的银行卡和开发商带着小姨子跑路的烂尾楼购房合同逐一摆在了桌子上。
母亲想拿,却被社畜按住。
“他们在哪儿?”
“他们皈依了真神。”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他们皈依了真神!皈依了真神!”
母亲涨红了脸,一把夺过银行卡和购房合同,急匆匆的冲出了门。
只剩下瘫软无力的女儿坐在椅子上,失神的发着呆,不断的喃喃自语。
“妈,那是你的丈夫和儿子,我的爸爸和弟弟,你怎么舍得啊,你怎么舍得啊。”
“妈,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啊,我没有家了啊。”
社畜陈长绵不喜欢家,不喜欢家里的所有人,更不喜欢一众无聊透顶的亲戚们。
然而在知晓他们都不在了的这一刻,她还是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