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新年
林家老宅几人的后事是林泊简主持的。
官府来了人，仵作还原了几人死前的打斗过程。
林章安本就暗自许下诺言，不会再踏入林家老宅，更不愿去对几人躬身祭拜。但他还是来看了林章辉。
见到林章安这个哥哥，林章辉哭了，也彻底清醒了。
林章安终是没有彻底抛弃他，哪怕母亲，弟弟，甚至自己都做了那么多，让兄长失望的事。
最后的几日林章辉不哭不笑，但也再没有那般的震惊着，恍惚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为何人的感觉。他安静的守灵，给亲人，也给仇人。
林泊简放下心来，知道二叔心中那道坎儿，过去了。
林家老宅发生了如此血案，灵堂前根本无人来祭拜，就连有人不得不路过门口，也都特意转了路，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林章辉看着那堂上四口棺木，若不是林泊简，恐这灵堂都设不起来的，更不要说这样棺木了。而自己浑浑噩噩度过半生，他从怀里掏出那房契，看了，又看……
入葬之后，林泊简来找二叔，父亲还是松了口，让他给二叔安置一处铺子，做养活他的营生。可林家老宅空空荡荡，哪还有半分人影。
只有正堂的案几上，那镇石下的地契，随着窗户探进来的风，呼扇呼扇着，像欲飞的蛾子……
这林家老宅，曾出过富甲一方的商人，也出过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还有赌徒、疯子、他们害人，也被害，可所有的一切，最后都走向了落幕，这宅子空了。
无人知晓林章辉去了何处，而这座老宅几年后无人打理，便横生了草木。
有旧人还知道这宅子里轰动一时的血案，可更多的，关于这老宅的故事，还是融进了风里，渐渐没了知晓的人。
那些爱着的、恨着的、得到的、不甘的故事都消散了，可似又在后来人身上上演着，不过那就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韩丽珠回到江南的那日，正是大年三十。
江南的冬季，水是不结冰的。
可正值年关，南江上也不走船了，那些归家的船舶都早早就停在了岸边。
江南气候湿暖，就是大年三十这日，也是没有大雪纷飞的。
于是在这同样的日子，东方珩陪着林初好贴窗花，挂灯笼。看着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记忆中初遇的那场大雪，也就渐渐淡了，散了。
已经傍晚时分了，家家户户都沉在年夜饭的喜气中，林初好见大哥还回来，就披上了披风，和东方珩坐上马车，往江畔渡口去。
到了江边，风还是大的，天空阴沉映着江水也浑浊了几分。南江翻着浪，林泊简站在岸边，身上的披风随风飞舞，这般天气也只有他等的这般从容。
林初好和东方珩信步走了过去。
“大哥，”林初好道：“都看成望妻石了。”
林泊简转头，看着眉眼间都是笑意的妹妹，又看看他身后那个玉树临风，满眼只有妹妹的男人，道：“所以说我们兄妹几个，许多相似。”
林初好一下就绯红了脸，前一段时间东方珩离开了月余，她就是这般有事无事的在这渡口盼着的，这事东方珩不知，但大哥撞见过几次，是知晓的。
林初好笑的讪讪，转头生怕东方珩察觉什么道：“我大哥就爱开玩笑。”
东方珩点了头，然后随着林泊简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还好，还好，并未察觉。林初好心中存了侥幸，也往外看去，却听东方珩那温柔的声音，低语道：“原来阿好，就是这般等我的。”
“……”林初好假装没听到，“大哥，丽珠的船几时能到？”
林泊简看了她一眼，心中生了逗她的念头，憋着笑道：“你的林珺和你说话呢？”
“大哥！”林初好娇嗔，“你怎么也学会欺负人了！”说着跑过去，用拳头打在大哥身上。
“林珺！”林泊简一边躲一边朗声道：“我这个妹妹，虽然有时骄横，但可是我们全家人的掌心的宝，日后你要对得起她这份盼望！”
东方珩抱拳承诺，“定不负阿好！”
林初好转头，心中不由起了涟漪。
他在看她，眼中是温柔，是承诺，亦是此生不变的真心。
他伸手拉她站到身边，郑重的又说了一遍：“东方珩此生，定不负阿好！”
一道晚霞冲破阴沉的天际，将明亮与绚烂映入南江，也入了林初好的心里。
远处，一艘商船在水天相接的远方出现。
林泊简向那船来的方向看去，眸中的期盼，亦带着笑意。
船开到岸边，船长抛下船锚。
甲板上走上来一个明媚的女子，韩丽珠身穿春兰色锦缎长裙，披着白色大氅，狐皮绕颈衬着那张明艳的脸庞。
她看见了来迎她的人，挥着手高声道：“初好！林大哥！”
艞板放了下来，韩丽珠快步跑了过来，跑向那在心中百般思念的人。
“殿……”她突然发现了那尊贵的男子，停下脚步拜道。
“叫我林珺便可。”东方珩道。
想到当初，就是自己这一迟疑，让林初好将太子殿下当成了电公公……看着如此般配的两个人，当初让人想不到的姻缘，却真的走了长长久久。韩丽珠不由笑了，她扶礼叫了声林珺。
然后转身，看向了林泊简。
她和林大哥也是如此啊，她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傻乎乎的，将林大哥当做天人的自己，竟然会成为和林大哥并肩而立的那个人。
林初好笑盈盈的着看他们，韩丽珠和大哥这般好，林初好比谁都高兴。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在让他们如上一世那般结局，一人惨死，另一人带着从未诉说的念头，从此天人两隔。
大年初一，林府正堂。
韩丽珠此前虽然已将一路所见，写信回来，但此刻还是带来了更多可供分析的细节。她将风土、气候，当地习俗和百姓情况一一道来。
整整一日，林章安、林泊简、林慕风、林初好和林家从各处回来的八大掌柜，齐聚正堂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