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断鸢记一
白玉尘‘哼’了一声，从另外一侧楼梯上了二楼。
陆风竹问：“这两人是什么来历？”
这回顾庭月倒是没卖关子，直接答道：“白玉尘是丐帮在京城分舵的舵主，申坤鹏是天雄帮天鹰堂堂主，在天雄帮的地位仅次于上官鹰和另外一名长老。”
“哦，这两人原来有仇吗？”
“这我哪里会清楚，不过，”顾庭月道，“丐帮和天雄帮之间确实有梁子。”
陆风竹追问：“来，详细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庭月有些不耐烦：“你问这些做什么？”
陆风竹道：“我既然在京城做捕头，少不得要和江湖人物打交道，多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总归是有好处的。潜龙卫对京城内外的事无不关注，顾姑娘你一定知道不少内情，还请不吝赐教。”
顾庭月听了这番话觉得十分受用，立刻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丐帮和天雄帮之间说穿了就是强龙与地头蛇之争。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分舵遍布全国所有城市，天雄帮则是京城势力最大的帮派。丐帮为了抢夺京城的地盘难免就会跟天雄帮起冲突，这一来二去，两帮之间就结下了不少梁子。”
陆风竹道：“原来如此。哎，我看那位白公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却进丐帮当了乞丐，总觉得有些可惜。”
“得了吧，”顾庭月冷冷地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丐帮的五袋弟子，又坐镇京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再者说你陆捕头又是什么出身？当初不过只是名丘八罢了，居然还看不起人家。”
陆风竹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戏院老板见两个麻烦家伙没打起来，长舒一口气，高声道：“各位，开演咯！”
现场原本很喧嚣，这刻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舞台，显然对要上演的戏十分期待。
陆风竹原本对看戏无甚兴趣，但这一下也来了好奇心，心想到底是什么戏如此吸引人？
《断鸢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第一折 佛手
皇宫内，淑芳殿外，皇帝正在焦虑地等待着，今天是他的宠妃丽娘娘分娩的日子。
淑芳殿内外太监，宫女，御医跑进跑出，大家脸上都是焦急的神情，因为丽娘娘难产，三个时辰过去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
皇帝问自己的随身太监金公公：“你看娘娘能顺利替朕诞下皇子吗？”
金公公开解道：“丽娘娘吉人天相，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多有照拂，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就在这时，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宫殿里便传出了婴儿的哭声，皇帝喜道：“朕的孩子生下来了！”他正想冲进去看的时候却被金公公拉住：“陛下，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皇子皇女诞生后三日内你不可与之见面的呀！不然你的真龙之气太盛，婴儿会承受不住的。”
皇帝笑了：“朕把这规矩给忘了，既然知道孩子生下来朕也就放心了，我就再等三日便是。”
三日之后，皇帝来到淑房殿，他已经知道丽娘娘诞下的是位公主，但他依旧满怀欣喜，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女儿长什么样子。
刚一进殿门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太监宫女的脸上都有害怕的神情，而丽妃也没有出来迎接自己。
他进到殿内看见丽妃正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头。
“丽妃，朕来了。”
丽妃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问一旁的宫女：“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产后身子太虚了。”
跪着的宫女哆哆嗦嗦地说：“奴婢奴婢不知”
“皇上，”丽妃忽然开口了,“臣妾愧对皇上，以后这淑芳殿请皇上就不必再来了。”
皇帝这下可真生气了：“你们这是怎么了？朕的公主呢，快抱来给朕瞧瞧！”
他一声令下，无人敢违抗，一名嬷嬷将公主抱了过来，皇帝接过一看，立刻龙颜大悦，道：“丽妃，这孩子与你一样天生丽质，将来一定是一位大美人。”
就在这时小公主开始手脚舞动起来，皇帝的脸色瞬间大变，原来他看见公主的手十指之间有像鸭蹼样的东西连接着，这样一位美丽的公主手掌居然是畸形的！
皇帝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哪里有人敢回答，个个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宫里居然诞下这样一个畸形的孩子，传出去定会大大地损害皇家的颜面。
发完火，皇帝迅速冷静下来，一番思索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对身旁的金公公说：“公主不幸夭折了，哎，你拿去，将公主抛进金水河里，让她随波而去吧。”
金公公大急，道：“陛下，公主她，她还”
他话没讲完，皇帝向他怒目而视，吓得他脖子都缩回去一大截。
接着，整个大殿陷入到一片沉寂中，新生的公主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不再哭闹了。
这时，殿外太监高喊：“太后驾到。”
一位白发老太太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笑道：“快把我的孙女抱过来给我看看。”
皇帝此刻抱着公主，见到母亲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没好气地说：“快给我看看呀。”
太后面前皇帝不敢睁着眼说瞎话说什么公主已经夭折了，他乖乖地将孩子递给了母亲。
太后接过后看了看，脸上露出慈祥的目光，她特意将公主的手掌拿起来放到宫灯下仔细端详，然后念道：“阿弥陀佛，这是佛手啊！是上天赐给本朝的祥瑞啊！”
金公公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即高声道：“太后圣明！”
殿中其他人也一起高喊道：“太后圣明！”
丽妃这时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了皇帝脚下，此刻她泪如泉涌，因为她明白女儿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第二折 求学
寒来暑往，乌飞兔走，不知不觉间公主已经长到了十岁，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封号：永宁。
她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进到内书堂读书。
不同于其他皇子公主读书时应付差使了事，永宁公主读书很刻苦，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内书堂。
公主善于作诗，长于书法，且很擅长思辨，经常把老师问的讲不出话来。
这日翰林院的高学士给众人讲解《世说新语》时讲到这样一则故事：
晋明帝数岁，坐元帝膝上。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问：“何以致泣？”，具以东渡意告之。因问明帝：“汝意谓长安何如日远？”答曰：“日远。不闻仁从日边来，居然可知。”元帝异之。明日，集群臣宴会，告以此意，更重问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尔何故异昨日之言邪？”答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高学士发问：“诸位皇子公主，你们觉得到底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呢？晋明帝的回答为何前后不一呢？”
大皇子首先回答：“小孩子就是如此，反复无常，今天喜欢吃甜的，明天喜欢吃咸的，翻来覆去。”
其他皇子心想大哥这明显是在讥讽我们这些人是小孩，但他们无人敢反驳大哥，四皇子眼睛一转，对永宁公主说：“三妹，你觉得为何晋明帝两次回答会不同呢？”
永宁原本在发呆，待得四皇子问第二遍，她才回过神来答道：“能见到的东西总比见不到的东西让人觉得很亲近，我想晋明帝应该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吧。好比今日我们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自然觉得彼此是最亲近之人，有朝一日哥哥们分藩就国，我们这些姐妹们嫁人之后，可能又会觉得别的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她此话一出，众人都感到十分伤感。
大皇子问：“永宁妹妹，那你希望将来是嫁的远一点还是近一点呢？”
永宁不答，她看向窗外，自己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皇宫，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四皇子笑道：“我看永宁一定想嫁的远一点，你们还记得上次老师安排我们咏镜子时她做的那首诗吗？他人月下成双对，我自镜前照孤影。何时托心寄明月，万里山河觅知音。她想到万里之外去寻觅夫婿，肯定是嫁的越远越好。”
大皇子道：“是吗？永宁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朝廷需要一位公主去和亲，改明我跟父皇说让你去吧。”
“大哥！”四皇子喝道，“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忍心让永宁一个人去那苦寒之地受苦呢？”
大皇子道：“是你说的，永宁想要嫁的远一些。”
四皇子没好气地说：“嫁的远一点就要嫁到胡人那里去，我说自己今天想吃的咸一点，难道就得找块盐巴来啃吗？”
眼看两人要争吵起来，高学士赶忙换话题：“诸位殿下，下面我们讲解《易经》，今天讲蒙卦，蒙卦的上卦为艮为山，下卦为坎为水，山下的水蒸腾形成雾气，好一派山水蒙蒙的自然景致，这便是蒙卦的卦象…”
见他开始讲《易经》，众人纷纷低头，有的开始打哈欠，只有永宁一个人拿着笔在纸上画着蒙卦的卦象。
第三折 欺花
春暖花开的季节，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令人心悦陶醉。几个身着华贵服饰的少女正在花丛之中嬉戏。
一个身着紫衫的女子蒙着眼睛在捉人，其他几人在闪躲，可怜这园中的花花草草被她们踩的都不成样子了。
边上的太监宫女看了干着急，若是过一会皇帝来的话，看到自己珍爱的花草被糟蹋成这副模样，定然龙颜大怒，而他又不会责怪自己的这几个宝贝女儿，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紫衫公主一把抱住一个宫女，笑道：“四妹，是你吧！”她把眼布一摘，却发现抓错了人，瞬间大怒，一个耳光狠狠地抽了下去，骂道：“不长眼睛的奴婢，也不知道躲远点！”那名宫女吓得立刻跪下，浑身发抖，她不能辩解自己身后就是水池，若不是她挡着，这位尊贵美丽的咸宁公主此刻已经成了落汤鸡了。
咸宁看了一眼，远处大树底下一名白衣女子正在抚琴，而一名绿衫女子站在她身后，她立刻冲了过去，怒气冲冲地骂道：“好啊，康宁，你居然一声不响躲在永宁后面，难怪总抓不到你，原来是你作弊！”
康宁脸一红，道：“二姐，你抓人太狠了，上次手臂上那道疤现在还在呢。”
咸宁嘴一撇，目光转向永宁，道：“三妹，你自己不和我们玩也就算了，还要带坏四妹！”
永宁不想理这个蛮不讲理的姐姐，站起身道：“我要去写字了，王侍中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做完呢。”
咸宁公主眼珠子一转，转脸一笑，道：“三妹，你干嘛总不和姐姐一起玩，是不是嫌姐姐笨？”
永宁难得见到这位二姐对自己笑，也不好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笑道：“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玩不来你们的那些东西。”
咸宁挽住她的胳膊，道：“走，我们一起放风筝去。”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它的囚徒，每一个人都渴望外面的世界，但绝大多数人只有死了以后才能离开。因此每年到了春天，放风筝就成了宫里人最大的爱好。
既然自己出不去，就让手中的风筝代自己飞出去看看吧。
一众宫女太监们正在草坪上看着自己挂在天上的风筝，忽然见到几位公主驾到，立刻便都跪倒。
咸宁看着摊在地上的几个风筝，道：“永宁，你先选。”
永宁看了一遍，选了一只老鹰，咸宁选了一只凤凰，康宁选了一只老虎。
咸宁笑道：“永宁，你不是最喜欢写字的吗，不如在咱们这几只风筝上各写上一首诗吧。”
她话音刚落，几名太监立刻飞奔而去，不一会就把笔墨带了回来，大家都知道这位二公主不好惹，莫要说是违背她的意愿，就是没能提前领会她的心思把东西准备好，都得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