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约会
孟娆感觉这一觉睡到了天荒地老，等她睁眼醒来时，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床的另一边，正躺着另一个人——付禾！
但她只是被眼前遽然出现在床上的人吓了一跳，并未觉付禾会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惊吓过后，也便没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他，在被挤进窗帘缝隙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温煦而柔和。
昨天要是没有他，估计又是一场麻烦。
孟娆叹息，起身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只剩下一床被子，冯曼已经不见身影。她又跑到卫生间查看了下，还是没人。
走了吗？
孟娆在房间找到已经关机的手机，重新打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让她瞪大了眼睛——
13：08。
她张大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正要打电话给公司领导时，就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嗓音传来：“已经给你请假了，没事。”
她瞥瞥付禾，没有作声。抬手在联系人里找到冯曼，打了个电话给她。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
孟娆一愣，是张景涵！
“孟娆啊。”张景涵说，“冯曼我已经接走了，她没事。”
“哦。”孟娆应了声，“好，那没事了。”
等她挂了电话，付禾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慵慵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抓了抓额头的发，然后慢悠悠下了床，呼啦一下，打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一下子流泻进来，屋子里霎时明亮了起来，光影挥动间，付禾的身影笔直地矗立在窗前，形成了一道令人神往的暗影。
孟娆呆呆地看着他，蓦然心脏开始不听使唤地跳动，像要撑破了胸口。
就在付禾转过来的一瞬，孟娆心慌意乱地看向了别处，赶忙问：“冯曼什么时候被张景涵接走的？”
“昨夜。”付禾顿了一下，“不，确切说是今早。”他一边说，一边走出了房门。
孟娆跟着他追问：“他怎么会来？”
付禾走到厨房烧水，说：“我打电话给他的。”
“啊？”
“我说，冯曼喝醉了在你这儿，他还管不管了？”付禾扭头看她，“然后他就来了。”
孟娆：“……”
付禾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别操心了。”
“我也没操心。”孟娆抿抿嘴，“我就是有点儿担心。”
付禾笑：“既然今天休息，待会儿打算去哪儿玩？”
“嗯？”
“才一点多。”付禾带着点儿撒娇的表情看着她，“打算一直闷在家里吗？”
“你、今天也不上班了吗？”
“是啊。”付禾伸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带离厨房，“不然怎么放心得下？”
他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说：“你先想想，待会儿想去哪里。我先去弄点吃的东西。”
孟娆看着他前往厨房的背影，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突然好想时间就这样在这里定格，好想永远就这样跟他，岁月静好下去。
她内心深处那根还在顽强抵御的线开始松动。
就算让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不一定就真的会弃我而去啊。
就算弃了又怎样，我就一定会死吗？
大不了再痛哭一场，然后再爬起来，慢慢消化。
就像四年前分手的时候一样。
况且，我就一定会像二表姐那样吗？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真的要为了未来某个根本不确定的事，放弃现在即刻就可以握住的幸福吗？
孟娆，你可不可以勇敢一点。
现在就告诉他。
孟娆捏着沙发边缘的手紧了又紧，攥了又攥，胸口不时涌动着一股冲动的气流。
她猝然站了起来，门铃恰巧响起。
那股气流，被打散了。
她又望了付禾一眼，走去玄关，透过猫眼一看，赶忙打开了房门。
“曼曼。”
冯曼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口，身边多了两个行李箱。
“我搬出来了。”
“快进来。”孟娆替她推了个行李箱进来。
付禾从厨房伸头看了看，然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冯曼冲她苦笑了一笑：“彤彤，我会尽快找地方搬走。”
“说这些干嘛？”孟娆将她的行李箱放好，“只可惜我租的是一居室的房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你晚上就只能跟我睡喽。”
冯曼走上前抱了抱她：“还是闺蜜最靠谱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孟娆问：“你还好吧？撑得住吗？”
冯曼无奈地笑笑：“撑不住也得撑。”顿了顿，“有些东西，也许只有当你真正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可贵吧。”
她自嘲地笑笑：“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曼曼……”孟娆想了想，还是问了，“你后悔吗？”
冯曼摇头：“不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没有这些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突然笑了，耸耸肩一派轻松地说：“现在多好，我自由了。”
不多会儿，厨房的饭菜香飘来，冯曼喊了一句：“付禾，打扰你们喽。”
付禾笑：“知道还来打扰，故意的吧。”
“是啊。”冯曼笑眯眯地说，“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情敌很多的。”
等饭菜做好，三个人一道坐在饭桌上吃饭。
冯曼惊呼：“付禾你可以啊，有做煮夫的潜质。”随即拱了拱孟娆的胳膊肘，“咱们彤彤以后可要幸福喽。”
“那还用你说。”付禾盛了碗汤递给孟娆。
冯曼白了付禾一眼：“拜托，能不撒狗粮吗？照顾一下我这个失恋人的心情。”
付禾瞥她，故作勉为其难的也给她盛了一碗。
冯曼撇撇嘴，没有哼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就低下了头。
孟娆和付禾都没出声，只默默吃饭。
吃完饭，冯曼打着哈欠说：“吃饱了更困，我要去补觉了，你们随意啊，当我不存在。”
客厅里，只剩下孟娆和付禾两人。
“出去吧。”付禾在她耳边鼓动。
孟娆点点头，换好衣服拿了包，跟着他一块儿出了门。
屋外阳光明媚，层层叠叠的云絮在湛蓝的天空中悠然浮动。虽然空气中仍透着一丝清冷，但有这样的好天气，人的心情还是会不自觉地晴朗起来。
“我讨厌下雨天。”付禾望了望天空，“在西雅图待过一个冬天，要了老命了，天天下雨，还是阴阴沥沥的那种雨，真是让人郁闷死了。”
孟娆笑：“你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抱怨起天气来了。”
付禾也笑：“我只会跟你抱怨。”说完又逗她，“我还会跟你要糖吃，你给吗？”
孟娆懒得理他，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你给不给嘛。”付禾不依不饶。
孟娆抬脚向前走，不理他。
付禾跟在她后面追：“到底给不给？”
孟娆走得更快了。
付禾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垂眸看她，很认真地问：“说，到底给不给？”
孟娆觉得在大街上这样有点儿尴尬，小声说：“给。”
付禾听到就乐了，笑眯眯地放开了她。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当付禾开着车驶进那条不算宽阔的马路时，孟娆就知道他要去哪了。
金舟大学。
他们恋情开始的地方。
再次走在林荫的小道上，孟娆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这条路，他们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
曾经的欢声笑语仿佛在耳边乍现，那个还青涩稚嫩的少年，常常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卫衣，牵着她的手，奔跑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
这里，是她和付禾所有爱恋的回忆。
记忆在她的脑中撕开了一个缺口，然后沿着这条缝隙，像汹涌的海啸般，直破天际。
那些细碎的、明亮的、深幽的时光，宛若时光倒回，一点一滴浸入她的脑海，揉进她的心里。
孟娆突然停住了脚步，肩膀开始微微抖动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是在那种快乐与悲伤的交织中，让她不能自已。
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正在吞噬着她，脑海中闪现过太多的画面，美好的，痛苦的，绝望的，还有那一抹说不出口的难堪。
她的心口开始抽动，那一股被压住的难过情绪如抽丝剥茧一样蔓延开来，眼眶一湿，冒出泪光。
付禾轻柔地搂住她，任她在怀中宣泄这样的情绪。他看着那棵已经掉光叶子的杏花树，不由得心口一紧。再多的懊恼与悔恨，也弥补不了错失的四年光华。
什么尊严、倔强，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都一文不值。
他也得到教训了。
“彤彤……”付禾的声音醇厚沙哑，见她这样，他的心里又何尝好受。“我们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让我们再从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孟娆只哭，默默地不说话。
“彤彤……”
“让我……”孟娆抬手，环住他的腰背，终于放软了口气，“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付禾搂着她的胳膊加重了一点儿力道，有些激动地说：“好，好。”
孟娆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最青春美好的时光。
两人继续在校园里漫步，谈论的都是曾经共同的回忆。
心灵在这一刻，被一层层剥开。极其轻柔的、呵护的指尖温热热地开启。
时光对他们似乎格外的开恩，在漫漫孤独的长路上，为他们开启了一道轮回之门。很多人是没有这个福分看到这道门的。而他们，不仅看到了，竟还有望可以携手并进。
付禾一扫多日来提心吊胆的心绪，几不可察地弯着唇角，幽深的双眸发出明亮的光，镌刻着细水般的缱绻，潺潺流连于孟娆的身影。
他望向她的侧颜，小巧轻翘的鼻尖像水滴一样柔和，粉唇莹润，密长的睫毛轻眨间，露出盈亮的黑瞳，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打了一层透明的光。
孟娆看着新建的美术馆入神，猛然回神时，就感受到付禾如电的目光盯着自己。她转动了一下眼珠，见他还死死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她别过脸，不让他看。
“干嘛？”付禾长腿一跨，站到她的面前。
“没干嘛。”孟娆倒是说得镇定，岔开话题，“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付禾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走。”
逛完美术馆，付禾提出去看电影，孟娆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冬天天黑的早，她想了想，借口担心冯曼一个人在家，拉着他一起回去了。
付禾没说什么，开着车载她一起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付禾笑说：
“我们今天，算是约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