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何以为家
校长的回电,许仙不可知,也不清楚陈石叟在客轮上。
倘若知晓,武陵是他指挥,许仙一定会亲手宰了陈石叟。
可惜,错过了。
夫妻两人过了江,又转轮船过海,下了船,租了马,直奔任家镇。
敖凝霜骑马的技巧足以戏耍许仙,一会儿在他左侧,一会儿在他右侧。
这会儿,敖凝霜提速跑到前面。
他夹着马使劲踢两侧,马匹甩了个响鼻不理不睬,许仙只有羡慕的份儿。
男人,总是向往纵马驰骋的。
不过,看着英姿飒爽的敖凝霜。
他还是欣慰的。
这一刻,她是自由的,是家鹰翱翔蓝天的日子,就像《穆桂英挂帅》的苗圃。
文能嬉笑定情郎,武能骑马战沙场。
吁——
一勒缰绳,马儿缓步而行,夫妻两人沉默不语,眼前一片废墟却实在让人无法张口。
回家的喜悦云消雾散,下了马,许仙仍不愿相信。
瞧着烧透了的痕迹,他近前些去看,眼泪不争气的模糊了视线。
“这本该是门的。”
他跨过不存在的门槛,踩到碳化的木板,糊了一脚的黑灰,站院子里却找不到厅堂在哪儿。
许仙怅然若失,举目四望,义庄没了,烧成了一堆灰。
眼底铺了一层哀伤,像是贝壳混进的沙砾,割伤着皮肉。
敖凝霜揽着许仙的右手臂,小手与大手十指相扣。
她没有去说一些安慰的话,站他身边就好,夫妻要一起面对。
感受掌心的柔夷,她的坚定、温柔散去了他心中的迷茫。
整理好情绪,没有时间留给悲伤,他要知道义庄出了什么事,
师父回来了吗?
蔗姑、文才、秋生、肥猫、小僵尸有没有事?
“走。”
翻身上马,两人快马加鞭,冲进镇子。
一开始,他穿过任家镇回义庄,没有过多留意。
此时才察觉不对劲,街道行人少之又少,个个大门紧闭,一副萧条之相。
繁华的景象,仿佛梦中泡影,被人轻轻一戳,便碎了一地,除了淋了一身,没有任何痕迹。
先到奶奶庙,房子已经被人推了。
勒马转向,去清风街16号。
秋生的住宅,大门贴着封条,通过门缝往里瞧,桌椅板凳个个扔在院里,没一个全乎的,尽是断腿的。
胭脂铺!最后的一个希望。
他脚步匆匆,马也不骑了,连续左拐过个弯,就看到摘了牌匾的胭脂铺。
站在街角,他一时不知该去哪儿。
敖凝霜适时站出来,提议道:“问问邻居吧。”
“对,福伯!”
许仙精神一振,他想起写春联的福伯。
福伯很穷,也不喜欢与人交流,义庄年年的春联都出自他手,是一位左道的前辈。
他曾跟着九叔拜访过,知道地址,拉着敖凝霜的手,走向任家镇的贫民街。
街如其名,路都坑坑洼洼的,车子没办法过,人在上面都觉得颠。
房子不如说是路边的小土坑,上面长了草,简单一和,有个遮风挡雨的便成。
福伯就住在这儿,寻到家门,敲了敲。
屋内传来含糊的声音,“谁啊?”
“福伯,是我。”
声音迟疑几分,“九叔……的徒弟?”
从记忆里找到了许仙的容颜。
福伯说道:“进来吧”
“等你好久了。”
这句无人听见。
许仙推开像棺材盖多于像门板的门,弯腰走进屋。
福伯躺在茅草搭的床,屋里没有点灯,没有窗户,更不透光。
按理说,许仙该拎着敖凝霜上前问安的,毕竟是九叔认同的前辈。
他没有这样做,就站在门口,拦下了可怜的光线。
而那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传出福伯的声音:“你晚来了两天。”
“您知道?他们人在哪儿?”
重新升起希望,许仙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忙不迭的询问。
他这一莽撞的举止,直接惊动了屋中的黑暗。
不曾想,它们竟像鬼物般,边角的阴影凝成实体的触手,眨眼间延伸到地上,向他扑来。
污秽的气息,看的他眼皮直跳。
连忙撤回脚步,回到门口,敖凝霜甚至取出了重剑,严阵以待。
其污秽之力,乃生平所见第二强,触之必生不祥。
触手离他二寸时,阴影紧绷着难以寸近,不甘心的缩回了黑暗。
福伯的尸体歉意道:“吓坏了吧,小家伙。”
“站在光里,不要试图走进黑暗。”
“它们只是饿了,没有恶意的。”
“哈哈……”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们逃了,往东去了。你放心,没有死人,都活的好好的。”
“福伯,你……”
许仙想询问他的状态,转念想到自己要去找人,难以脱身。
便止住了话头,原地踌躇。
福伯慈祥道:“小家伙,不用担心,我只是死了。”
又是一个死人。
许仙叹息,死人太可怕了,上一次见的死人,还是眭先凤。
他的师祖。
妻子在身侧,他不想与死人打交道,告辞道:“福伯,我先走了。”
“等等。”
两人身体紧绷,法力在筋脉疯狂运转,许仙不动声色道:“福伯,还有事吗?”
“镇上有个鬼屋,你知道吗?”
“知道。”许仙斟酌道:“师父从不让我去。”
“是啊。”
福伯低沉的笑道,有种磁带的机械感。
“以后,你要是有空就替我去祭奠祭奠吧。”
想了想,并没有坏处,许仙答应了。
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不知道拒绝的代价。
“小家伙,七月十五日鬼门大开之际回来一趟,给你备些小玩意儿。”
“好的,福伯。”
合上房门,站在屋外,阳光洒在身上,他们才察觉屋内冷的可怕。
屋子里没有任何气息,阳气、死气都没有,像是一座空房子。
敖凝霜长舒一口气,她待的极其不舒服。
女人属阴,待在屋外都加剧了体内的阴气。
此时,脸色显得煞白,说话有气无力道。
“相公,咱们走吧。”
听出她语气的异样,许仙伸手探了她的脉搏,并无异常。
他拿捏不准,关切道:“没事吧?”
敖凝霜摇摇头,她没有感到异样,就是冷了些。
搓了搓手臂,哈出了寒气。
许仙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在福伯家里,他有些不安。
“先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