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将死(二)
石猴蹲坐云上,抓耳挠腮的探头。
瞧瞧这乱头苍蝇的大头兵们,祂觉得好玩,薅了一撮猴毛,放在口边轻轻一吹。
猴毛落地一滚成了小猴子,攀在树上打量茫然失措的大头兵。
他们失去炮火的定位,迷失了方向,变得畏手畏脚。这七彩云雾,阻断了信号,通讯员都不敢戴上耳麦。
乌拉拉的,刺的耳膜生疼。
阵地与阵地之间失了联,长官一脸难堪,都不太敢下令擅动。
猴群趁有人背对着它,小猴子松开尾巴,一跃而下扑在人身上,先给脑壳来两下,打昏了头,抢了枪就跑。
大头兵目瞪口呆,“哪儿来的泼猴?”
“靠,野蛮的猴子,滚呐!”
猴子猴孙百千成群,扰得林子枪声四起,声音一大了,猴子就慌。
下手没个轻重,抡着胳膊捶晕几个,又被军人当场打死,尸体变成猴毛。
惊慌失措的猴群,躲在树上悄悄的观察。
它们学得快,扣动着扳机,枪口对着自己,打死几次后,其他猴子就聪明了。
知道枪口对人,在树上摁着扳机不松手。
石猴看的乐呵,突然看向西面,庆云外一个邪门的秃驴。
祂瞧见秃驴就莫名的烦躁,龇牙咧嘴,一脸凶相。
咻——
后方指挥部不在乎伤亡了,扩大的炮弹覆盖范围,又是一轮弹幕。
石猴腾云驾雾,捉了一枚炮弹,探着头左瞧右看,也没研究个明白。
轰!
爆炸声吓得祂一抖,手没拿稳掉在腿上。
轰!
地上疯狂扫射的小猴子一阵闪烁,仿佛卡了带子一样,停滞不动了。
大头兵趁机后撤,过了三四秒,小猴子又是清一色的癫狂。
一边兴奋的吼叫,一边扣动扳机,像是春季的求偶,欲而不得。
石猴吐出一口黑烟,眼神都吓成斗鸡眼了,猴毛成了卷毛。
“呼噜噜……”
使劲甩了甩头,脸皮都在动,将懵劲儿排出去,祂生气了。
不爽利。
在云上一个翻滚,瞧着底下的大炮。
石猴猴爪挠着脸,突然露出坏笑,站起身,松了裤腰带,吹着小曲儿,舒舒服服身体一抖。
一泡猴尿过了云就成了瓢泼大雨,浇的人睁不开眼。
“呸、呸呸。怎么一股尿骚味儿?”
军官吐了吐流进嘴里的水,疑惑的抬起头看天。
这片云雾吞了炮弹、遮了视线,会不会这雨有什么猫腻。
他想了想,还是戴上了军帽,道:“准备填弹!”
大头兵没有时间研究雨的问题,填充好炮弹,在令旗官挥舞下拉栓放炮。
咔、咔。
“怎么回事儿?”军官脸一黑,厉声道。
“报告,卡弹了。”
“报告,炮管生锈了。”
“报告,炮弹软化了。”
“报告……”
炮兵阵地没了炮,就是拔了牙的奶老虎,任人揉搓。
石猴笑得原地打滚,扯过一片云遮住嘴角,还知道顾上貌美。
“铛——”
疯和尚大手一挥,凌空抛下一个金钵盂,打杀石猴。
石猴一见金钵盂,触电般一抖,想到了不好的回忆,转身就跑。
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
祂得意的扶着一根擎天柱,耳朵一阵发痒,歪着头使劲儿拍着头,想把里面说话的人拍出来。
祂想了想,哼哼唧唧的在擎天柱写了一句话: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石猴露出几分拟人的神态,潇洒留下一句贺词。
“泼猴,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嘿嘿,秃驴,再看看你的手。”
疯和尚偏头去看,手指缠绕着红线,红线挂着铃铛,铃声震起涟漪,一幅幅幸福、美好的夫妻画面浮现。
一个小老头读着贺词,连连点头。
“善。”
小老头很可爱,愿意来人世间转转。
祂从怀里取出婚姻谱,撕下一张做成聘书,取下五指山的贺词融入其中,又探进庆云摸索。
祂笑了笑,手里多了一根红线,系在聘书上。
五指山与他一同消散,留下红绳聘书。
疯和尚脸色难看,手指少了书写贺词所用的皮肉,竟恢复不了。
“请月老以我为根骨,只为做一份聘书?”
他不解,且愤怒,偏头争辩道:“我会杀了他,闭嘴!”
不再多说废话。
金钵盂上下一合,任由石猴腾云驾雾也翻不出钵盂,落了个六耳猕猴的苦果。
九叔没管请来的神仙,摄来红绳聘书,递给敖凝霜。
月老牵的那根红线,来自她的姻缘线。
他命不久矣,劫气入体比她还要严重。
讨了红绳聘书,就作为天龙备的嫁妆和他作出的回礼吧。
最后一件事情。
摘下自己的双目,揉进并蒂双花,花瓣边缘锋利如刀锋,划破花蕾中的手指。
“师伯!!!”
敖凝霜感受着脸颊的温热,大惊。
双目灼痛如烈火煅烧,片刻黑暗里进了一点光亮。
她不能接受师伯自毁双目,为她恢复光明。
拖着残躯,挣扎的想要远离,却被九叔画地为牢。
并蒂双花拔出双目的根茎,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步一摇晃,沿着九叔的手臂在空洞的眼眶安家。
敖凝霜转瞬之间恢复光明,她颤抖的睁开眼睛。
那本该明亮的双目,却种移植了并蒂双花。
泪水一下崩了,从长者的眼睛,流在她的脸颊上,敖凝霜嚎啕大哭。
“呜呜……师伯…呜呜…。”
脸上的并蒂双花舒展着花瓣,吸吮过鲜血,它显得更娇艳。
九叔温柔道:“没事的,孩子,不需要哭的。”
替她拭去眼泪,他拍了拍敖凝霜的头,支撑着发软腿站起来,笑道:“等他醒来,你告诉他,你是他的未婚妻,我同意了。”
“我就装个相,替天龙答应了。”
“我这样做,你不会委屈吧?”
“……呜呜,不、不会。”
“好孩子,改口费让蔗姑给吧,替我带句话。”
“我…喜欢她的。”
九叔抬起头,注视着远方的人儿,仿佛见到她守着奶奶庙,为道人祈福、保平安。
“嘿…”
他自嘲道:“终是负了卿卿佳人。”
“该解决你了。”
疯和尚一动不敢动,冷汗从光头滑过。
在道人自戳双目时,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牢牢的锁定他。
他若敢动,定受出家阶雷霆之怒,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他也不想动。
道人燃烧寿材,强制突破,每拖一呼吸,他就多一分逃命的机会。
魔相滋生的贪欲,使他想要的更多,杂绪丛生。
或许,以山居反败为胜呢?
富贵险中求!
这是他在党国表忠心的绝佳机会。
屠戮几千军人的魔头,降服于高僧之手。
岂不美哉?
一段佳话传世啊。
疯和尚褪去惧意,森然的盯着一头病老虎,舔了舔嘴唇,掀起一抹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