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性
“是!”众衙役齐声高喝。
众衙役本从小民百姓中来,但穿上衙门的皮后,立觉高人一等,狂妄歹毒如袁班头之流甚至随意操弄他人性命,以谋私欲。
对于丁既安这个少年的反抗,虽出意料之外,但袁班头心中笃定,毕竟其父丁大力这头猛虎都被废掉了,眼前的丁既安不过就是只兔子。
众衙役习惯性的开始鼓噪造势,为击杀丁既安做铺垫,口中大喊大叫:“有人行凶了,凶徒袭击公差了”
当然他们极为惜命,尽管己方人多势众,但丁既安毕竟手里有刀,全都不敢上前,用梢棒远远的戳刺,有的则冷不丁的窜上偷袭一下,想挥棒将丁既安手中的刀打掉。
此刻的丁既安似乎换了一种状态,双目清透,毫无畏惧,腾挪躲闪之间灵巧至极,众衙役的攻击并未伤他分毫。
但令人疑惑的是,面对衙役们步伐错漏,露出的攻击空档,丁既安只在头脑中飞速模拟着该出哪把刀,实际却并未出刀。反而在躲避衙役们攻击的过程中,刀刃向内掩在掌中,只是明显听见其呼吸在不断急促。
“既安,千万不要出刀,你听本官的,此刻只管保住性命,本官回头保证替你出这口恶气,本官只需小小谋略,定叫这些公人跪在你面前!绝对言而有信!”
老鬼努力劝说,想要阻止丁既安的爆发,听着丁既安不断加剧的心跳,他明白血影刀光只在瞬间。
但!
老鬼的劝说努力尚未见效,有人已在愤怒的火焰上倒下热油。
眼看众多手下蹦来蹦去,竟拿个十来岁的孩子没辙,袁班头哪能忍受。
“啷”一声抽出腰间那把挎刀,指着衙役们破口怒骂:“你们这帮混蛋,赶紧把这狗东西给老子抓过来,谁敢不冲的,看老子回头怎么收拾他!”
众衙役深知袁班头心狠手辣,清楚此刻若再迟疑,事后一旦清算,死的就不是眼前的少年而是自己了,都开始紧盯着丁既安,蠢蠢欲动的逼近。
那方脸衙役有些人脉,清楚袁班头很快就要升任都头,而他得到消息后已开始在衙门内上下打点,但竞争者有数人,能否让袁班头推荐他继任,尚未可知。
方脸衙役心念及此,恨不得立即在袁班头跟前多多表现!
必须打死眼前的少年!让袁班头满意!只要能上位,以后就能像袁班头这般威风八面了。
想及此,方脸衙役不再迟疑!口中呼喝着,抡动刑杖就对准丁既安脑门一棒抡下。
丁既安本对这方脸衙役恨的牙痒痒,何况此刻已避无可避!
白光飞舞!
“啊!”
尖声惨叫!
鲜血狂飙!
急冲向前的方脸衙役,惨呼怪嘶响彻夜空!
丁既安左右挥动,随后就地翻滚,四招四刀,已斩中其双手腕部,双足脚跟。
方脸衙役痛不欲生的在地上翻滚惨叫,众衙役惊见突变,犹疑之下,哪敢再向前冲。但袁班头在身后,也不敢逃开太远,于是皆横向跳动着,看似围攻,实则慢慢向后挪动了几步。
一直在旁远观的村民开始骚动,屋梁石坎后忽然冒出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大叫道:“既安,你闯大祸了,赶紧跑吧,快点呀!快跑!”
正是与他家要好的陈大娘,看到丁既安闯下大祸,心下大急。一旦官府追究,那是要杀头的,终于鼓起勇气喊话让他赶紧逃跑。
“逃跑?绝不!”丁既安脑子闪过决绝的念头。
实际上他也毫无退路,后面数步外就是万丈深渊,丢块石头进去都听不见声响,而前面有杀气腾腾的衙役,虽暂停进攻,实则围得严实。
何况他能逃去哪里?
父母就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丁既安根本没想过逃跑。
“他妈的!都给老子上呀!”袁班头瞥了眼方脸衙役继续催促。
众衙役再次朝丁既安进攻。
此刻的丁既安已双目充血,杀气腾腾,如困兽拼命!
第一刀一出,心上那道坎已突破!
丁既安瞅准黑脸高个衙役身侧空档,一个斜向窜出,扭腰翻身,再次出刀飞快斩落。
黑脸衙役没想到丁既安会冲他来,想要躲避,早就不及,右手腕瞬间被利刃划了一道。
这些衙役并无功夫在身,欺辱老实百姓之时不需武功,只要身上那身皮在,就能威风八面。
如今遇到丁既安真刀真枪!
这帮子衙役瞬间啥也不是了,刚还凶神恶煞的黑脸,惊觉手腕有利刃划过,顿时力道尽失,眼瞅着他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耷落下来,剧痛感这才传导到脑部。
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抓住断腕,立即痛的惨呼蹲下,大口一张,发出‘昂昂’的奇怪惨吼声。
连续两个衙役被重创!
见到此情,剩下衙役都害怕起来,望向丁既安的目光中浮现一种异色,不敢置信中掺杂着犹豫与惊讶。
不是说他家儿子只有十二岁吗?
怎么可能?怎么敢?
“趁此机会,赶紧跑!”丁既安耳中再次传来老鬼的声音,对于他而言,只要丁既安留着一条命,他至少还有机会弄到真灵血的。
但丁既安并不理会,他怒吼着舞动双刀,吓得衙役们后退了十来步。他飞奔到家门口一侧,推了推趴在地上的母亲,呼唤几声,只是并无反应。大喊了几声爹,丁大力也同样毫无反应。
丁既安惊怒交加,双眼血红的缓缓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姓袁的班头,心中杀意浓烈,就是这个畜生!他要报仇雪恨!
袁班头也被他盯的有些发毛,但面对普通百姓他毕竟有强大的心理优势,略微慌张后,马上镇定下来,眼光一扫见身边还有二十多个衙役,他顿时气为之一壮!面泛杀气吼道:“妈的!都给我围住了,谁让这小子跑了,我就找谁的晦气!”
他指挥衙役封住通路,随后用挎刀指着丁既安喝道:“臭小子,你犯下滔天大罪,若乖乖投降,老子就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嘿嘿!”
丁既安指着挡住去路的几个衙役大叫:“我要杀了这个姓袁的畜生,你们谁不怕死的,就上来!”
他一步步朝前移动,死死盯着袁班头,想找个空档直击姓袁的,一时却无法得手。
“小心!有人要偷袭你!”老鬼忽然尖叫一声。
“来呀!姓丁的小子!”就在老鬼大叫之时,袁班头忽然跳着脚向丁既安挑衅。
愤怒的丁既安不顾老鬼的警告,正欲朝姓袁的冲去。
突然!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后背!没至刀柄!
丁既安剧痛之下,愤然向后挥刀。
只见一个锦袍男子一刀得手,十分机警向后急退了十几步,躲到墙后角,脸上浮现阴厉笑容道:“去死吧你个贼小子!”
竟是那个锦衣男子!
刚不知躲哪个角落的他此刻脸上满是得手后的狂喜,丁既安一阵眩晕踉跄。
偷袭!
老鬼虽警告了丁既安,但丁既安却下意识的屏蔽掉了他的话。
锦衣男子一招重创丁既安,但也防着丁既安临死反扑,出刀,跳开,躲藏,喝骂,他做的一气呵成,可知其一直在伺机等待最佳出手的机会。
中刀的丁既安痛的气息粗重,显然已受伤极重,但奇怪的是其背部明明插着一把尖刀,却并未见流出鲜血来。
虽未流血,但丁既安伤势严重,神智很快恍惚起来。
“好了好了!这小子已受了重伤,你们赶紧上!”袁班头与锦衣男子早就互使眼色配合,终于偷袭成功,立即激动起来,狂叫着催促衙役们攻击。
前排些的十几个衙役同时攻上,乱棍齐下,丁既安伤重之下,失去了反击能力,身上和脑袋上连续被打中几棍,被不断逼退。
众衙役一开始还有些试探性的攻击,直到连续打中丁既安,知道他真的受了重伤,越发奋勇起来,大呼小叫着攻击的更激烈。
“完了完了完了”老鬼见此情形,不住口的开始叨叨。
丁既安感觉到自己即将昏迷,他困兽犹斗,勉强瞅准方向,连续两下将尖刀掷向袁班头,但完全没有力度更无准头。
这反而让袁班头狂笑起来:“好,很好!姓丁的贼小子,你可别死了!一会把你抓住,看老子怎么炮制你!都听着!给老子抓活的,老子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丁既安竟喘息着挺直身子,骂道:“姓袁的,你记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做鬼?哈哈”袁班头听多了这种小老百姓无奈哀鸣的屁话,实在忍不住觉得好笑。
丁既安双眼中透出决绝,踉跄着朝经常打坐的石头跑去,终于站到石头最外端,望了眼家门口的方向,纵身跃入深渊。
远远传来村民们惊呼哀叹,看着惨剧发生至始至终没人敢发声或阻止,衙役们以法律之名的暴行,谁敢出面阻止?
村民们都不傻,都懂事。
“妈的!便宜这小子了!”袁班头悻悻地对着深渊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你们两个去看看丁大力和那臭婆娘死了没,没死就拖回衙门,妈的,晦气!”
“是,袁班头。”
几个衙役去检查丁大力夫妇。
袁班头阴沉着脸的走到方脸衙役旁边,踢了一脚道:“死了没?”
方脸衙役手脚筋腱断裂血流多了,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昏昏沉沉,但并未死去,被踢后哼哼了两下。
那黑脸衙役只伤一只手,此刻喊累了也歪靠在石头上哼哼唧唧。
袁班头狠踢了下黑脸衙役骂道:“你他妈的,两只脚好好的,自己走。”
“袁班头,丁大力可能不行了,他夫人还有口气在的。”一个瘦长个衙役面带讨好的笑容,小心的过来汇报,他知道袁班头心情不佳,生怕触了霉头。
“不管死活,都给老子抓回去,你!”袁班头一指躲在远处的里长,看到里长哆哆嗦嗦的动作很慢,黑着脸道:“里长!这丁大力一家暴力抗法,你可是亲眼所见的,你们几个把丁大力和那臭娘们给我抬去县里,太爷那里你还要作证的,明白吗?”
“袁,袁班头,我”里长受惊有些磕巴。
“你妈的,我什么?老子让你作证是看的起你,你不会是给脸不要脸吧?”
“没有没有,老汉清清楚楚看见丁大力一家抗拒您老执法,这能有什么说的?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嘛,老汉愿意作证,愿意作证。”里长忙不迭的赶紧表态。
“嗯,这就是了,以后有什么犯难的事情,就来找我。”袁班头看里长态度端正,面色稍缓,拍了两下里长的肩膀以示嘉许。
“你们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用记,里长清清楚楚,但凡让我听到一点风声,谁让袁某不自在,老子就让谁怎么死都不知道!”袁班头指了指躲在四下偷看的村民恶狠狠道。
“愣着干嘛,赶紧抬人!”
看到里长傻乎乎的不动,袁班头喝骂,里长惊醒,赶紧行动起来,把丁大力家的门板拖来,一伙子衙役又闹哄哄一阵,抬着丁大力夫妻两个走了。
临到村口,袁班头忽回身问了里长一句:“刚让那小子逃跑的臭娘们是谁?”
夜深了,
一如往昔,
村民渐渐熄灯休息。
整个山村很快安静下来。
除了几声咳嗽,几回叹息。
屋外,夜风徐徐,依然如故。
仿佛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突然!
天空中传来一声乌鸦的哀鸣。
毫无征兆!
丁既安跳渊处闪出一道淡淡光波,缓缓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绕着圆形的深渊口开始转动,回旋着的透明空气中仿似在汇集无形的力量。
一盏茶的功夫,
深渊二百多丈的圆形口中心,已形成强劲的象鼻涡流,倒挂的象鼻尖黑黝黝的,旋转着向下越伸越长
骤然间!
象鼻尖处出现一道人影,从深渊底部渐渐上升,仿似有股无形之力托举向上,当看清面目,竟是丁既安!其状如眠。
卷至深渊口顶部中心,开始缓慢漂动,浮浮沉沉,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
如此诡异一幕并无人看见。
唯有数只乌鸦的声声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