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飞花大会设宴琼林苑,这座皇家园林清秀阴凉,坐落于青山之中,微风送来远处的流水潺潺。
不远处,一群马车慢悠悠地驶来,停在园林入口处,里面的人正打算下来,便听到一阵霸道急促的马蹄声。
“让一让!让一让!马蹄不长眼,好狗不挡道!”
只见三四辆珠光宝气的马车迅速追上众人,马蹄飞扬,卷起半米高的尘土,呛得人连火都发不出来,直打喷嚏。
“什么人啊!”
“还能是谁,那几位煜王党的公子爷呗。”
“呵,抱上煜王大腿便以为自己也是皇亲贵戚,我才瞧不上这些狗腿子,自以为是!”
“哎呀好了好了,别说了,嘘……”
紧接着几个小厮风风火火地赶来,麻溜地跪在地上,充当起人肉脚凳。不一会儿,车帘被人掀开,几位人高马大的世家公子从车上下来。
在场的人虽说都是非富即贵,但也极少见到这等纨绔行径。那几位公子毫不留情地一脚踏上小厮的背脊,气势十足地下了车。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生了几个儿子倒是野心蓬勃。大皇子虽被封了太子,却是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能和典礼司的人一同操办宴席祭奠;二皇子煜王虽为人低调,但他早年戊边打仗,在军中已有威望和亲信,不可小觑;三皇子熙王沉迷字画,不问国事,但在国子监威望极高,身后是成千上百的国之栋梁……
而今日如此嚣张跋扈的便是煜王党,父辈皆是马背出身的将领,为人处事不讲道理,只拼血性,一般的公子小姐都敬而远之。
众人自觉不好惹,只能吞了这口怒气,忍气吞声。
顾瑶和魏佑娣珊珊来迟,看到这等场面,嘀咕道:“这人真是好不讲理,比巷子口骂街的孙大娘还凶!”
“我们往后站一站,莫要凑过去了。”
顾瑶点点头,知道这里不好生事,只能站在后面让他们先入场。
结果,不知是哪儿横生了枝节,众人正依次入园,一声惊人的暴呵声响起。
“武器?你他妈哪只狗眼见我拿了武器?啊?!”
煜王党中为首的青年身材孔武,浑身筋肉,这声怒喝便是他发出来的。而承受这份怒火的女官已经瑟瑟发抖。
“这、这位贵人,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求您不要为难小的……”
“规矩?谁的规矩?!你他妈说出来给老子听听,不然这鞭子我非但要带进去,还要抽你这个贱人身上!”
说着,他手臂一甩,那凶狠的十三节鞭倒钩“噌噌”绽开,令人头皮发麻。不难想这一鞭若是抽在人身上,怕不是要刮皮带肉!
那女官当即缩起脖子,舌头打结:“是……是太子殿下的规矩,除了禁卫军外,不可携武器入场……”
她的眼里满是眼泪,因为晓得这几位纨绔皆是兵营出身,丝毫不会怜香惜玉,而她只是个最底层的女官,在这些贵人面前跟低贱的蚁虫没有任何区别。
“太子殿下?你这个贱人,敢拿太子殿下来威胁老子?”他怒目圆瞪,高举起鞭子,劈头盖脸地就要狠狠一抽——
在场的人都别过脸去,想把自己摘身事外。有几位于心不忍的,也被一旁的好友拦着,不敢向前。
谁都好——
谁能救救她!
催命般的呼啸声从天而降,那女官绝望地抱住头,护住自己的脑袋。
“住手!”
一声脆喝炸响。
那持鞭的纨绔动作一顿,立刻扭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活腻歪了,赶着送死?
结果却看到,人群中央,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粉衣小姑娘。她约莫十二三岁,唇红齿白,扎着少女常见的双髻,几缕秀发从耳边垂下,看起来弱不惊风。
心底发出一声冷哼,持鞭男子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迈着大步走向顾瑶,全然没了方才的暴怒,反而嬉皮笑脸道:“哟,这不是我们的女侠吗?”
一旁的同党看着顾瑶白腻的脸蛋,吹了声下流的口哨。
“一个公主面前逞了风头才混进来的贱民,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敢他妈在老子面前行侠仗义?”
顾瑶不为所动,她运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护在胸前,俨然一副提防着他动手的姿势。
“欺辱手无寸铁之人,”她冷声道:“你也只有此等能耐!”
“草!”
男人顿时发生一声暴怒的吼声:“今日我便要你看看老子的能耐!”
如果说方才还是威吓为主,这次那持鞭的男子显然是真的大动怒气,如闪电般甩出十三节鞭,“呼呼”地刺破冰冷的空气。
不少女眷大惊失色,发出了尖叫声。而一旁的魏佑娣大喊了一声:“瑶瑶!”便也要冲上去,却被一双手猛然抓住。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谢幼云摇了摇头:“快去找人!”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寒光凛凛的鞭子要落在顾瑶头上,小姑娘一个侧身巧妙躲开,尔后趁其不备伸手一抓,那铁鞭竟在电光火石之间止住了呼啸,被人死死握在掌心!
“一口一个贱人,她不过听命行事,何来贱人一说?”
话音落下,顾瑶用力一扯,那大汉竟被鞭子扯得一个踉跄。
“草!你、你他妈的还不给我松手!老子的东西是你这个臭表……”
顾瑶置若罔闻,只是眉心一皱,下一秒,带着十足蛮力的掌风便挥了出去。
男人躲闪不及,竟然硬生生接下那一耳光,整个人脑子“嗡——”地一响,下一秒便是天旋地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一阵烟尘飞起,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方才还凶煞的男子口鼻流血,狼狈不堪地被一个巴掌掼倒。
过了几秒钟,他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起,一只手摸了摸腮帮子,扭头“呸”出一口碎牙来。
那群同党像是没反应过来,等那棵带着血的碎牙吐到了脚边,这才围过来:“大、大哥!”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男人缓缓抬头,凶恶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猩红可怖。
若是方才他只是动怒,此时此刻怕不是起了杀心。
在场众人都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喘,但顾瑶却丝毫不惧——越是虚张声势,越是草包一个,就像炸毛的公鸡一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膨胀可怖,实际上?
她大喝一声,单手一碾,那条凶狠锃亮的十三节鞭在她手中仅发出一声哀鸣,竟直接断成两节,垂头丧气地跌在地上。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这个贱人!草!”男人转头抽出同党的佩剑,疯了一般地朝她冲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那短剑已经开刃,锋利无比,捅进去便是死路无疑!
这可不能徒手抓,只能躲了!
就在这时,手臂突然一紧,一双大手把她一扯,顾瑶整个人便往一旁栽去。
来不及稳住重心,她就这样滚到了地上,再次抬头时,却发现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一身白衣,高挑清隽的少年郎不知何时出现,伸手掏出佩剑剑鞘挡往前一挡——只听“咣当”一响,那是兵器相接的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公子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李衍用刀鞘挡住了那短剑气势汹汹的攻击,紧接着抬腿又是蓄力一踹,踹的那男子倒退几步,尔后趁他反应不来,另只手往那男子身上穴位一点,那男子立刻浑身酥麻地跪倒在地。
李冲气喘吁吁地从后赶到,连忙帮着李衍把人制服住。
“草你大爷,是谁!还不把老子放开!”他气得两眼翻白,又动弹不得,只能喊人帮忙:“你们是死了吗,妈的!给我上!打死谁算老子的!”
话音落地,他的同党竟也有些跃跃欲试。只见李衍直起身,眼神一凛,莫名的威压让扫过之处顿时噤若寒蝉。
“谁敢?”
如果说方才顾瑶已经震惊众人,面对白刃也只能躲开,李衍不废吹灰之力一击便化解,还将这大汉制服,这身手怕只是深不可测。
不错,真不愧是她顾瑶的看上郎君!
正当她心猿意马之时,身后突然传来抽泣的声音,她转身一看,发现魏佑娣正在在自己身侧,见状抓起自己的双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
“幸好、幸好来得及!”
“魏姐姐……我没事的,你瞧!”她活蹦乱跳地转了一圈:“简直是毫发未伤呢。”
“你呀!”魏佑娣真的有些生气,也有些后怕。她伸手点了点顾瑶的额头,又是一颗泪珠滚了下来:“若不是谢姑娘带着我去搬救兵,那刀子迟早得扎你身上!你让我如何向你阿爹、向你阿兄交代呢!”
顾瑶愣了愣,这才软了口气,可怜巴巴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魏姐姐,但是我若是不出手,那女官想必……”
“你的心意是对的。”
一句清冷的声音传来。
二人皆是一愣,这才发觉魏佑娣身后还有一人。
好一个冰肌玉肤的美人!一双凤眼聪慧过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纤长的脖颈被衣领牢牢包裹着,精致的发髻也无一丝不妥,像是一个精致又完美的玩偶,不是谢幼云又是谁?
顾瑶面带感激地说:“谢姑娘,今日真是多谢。”
谢幼云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本是想找来禁卫军解决问题,恰好遇到李公子的马车。”
原来是他的小厮早上忘记带舞剑,半路折返,这才让魏佑娣一行在半路遇到他。
所幸他听了事情原委,便愿意伸出援手。
说实话,魏佑娣也好,顾宜修也好,都对李衍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儿时害顾瑶从树上摔下,可不就是他的功劳?但今日一看,李衍此人也算是个君子。
魏佑娣感慨道:“瑶瑶,待会儿可要好好感谢李公子。”
顾瑶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转身,却发现附近一片混乱,哪儿还有李衍的身影?
突然间,人群一阵骚动,三四个禁卫军面容肃穆地赶了过来,一吊梢眼小厮紧随其后。
这人好像是李衍的贴身侍从,名唤什么来着?
“李冲!”
脑中灵光一闪,顾瑶终于想了起来,忍不住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