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消失
陈季末刚想开口，忽地想起这个世界的主人死了，这个小世界跟着崩塌，那么活在这里的木偶是不是也要“死了”。
想到这里，陈季末的一下沉默起来，眼神也黯淡下来。
霍炎回头看，看见一大片沙子凹陷下去，无数的裂缝出现。
他脸上一脸凝重，“快走。”
脚尖一碰水面，脚下的树木就像加了油一样，飞快地往前飞去。
陈季末没有准备，身子一晃，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腰身。
“小心点。”
霍炎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三段木头，飞快朝着河水流向飞去，水面也变得越来越宽，最后就跟沙漠一样变得一望无际。
这里也跟沙漠一样，天空上挂着一轮月亮，悠悠的月光照在水面上，泛着亮亮的白光。
前面木栽背影挺立，站在木头上，气定神闲，高人之姿。
曲俊智双腿恰开跨坐在木头上，手还紧紧地抓着木头，看见这一切似乎还觉得新奇，左顾右看。
木栽和田俊智背影越来越小，这里只剩下陈季末和霍炎了。
“不用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霍炎说道。
陈季末回头去看霍炎，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废话，他当然可以出去。
“我”当然乐意出去。
霍炎走过来，伸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呼吸着鼻子下的味道。
“真好闻，我要记住这个味道。”
陈季末原本还想推开，神情一动，感觉这话就像是告别一样。
要推开的手停在半空。
“让我好好抱抱你，时间不多了。”
手慢慢垂下来，人也沉默下来，只站在那里任由人抱着。
陈季末垂下眸子。
他想，对方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是木偶了。
“我真想跟你在一起。”
“我”，顿了顿，“心悦于你。”
陈季末闭上眼睛，眼睛有些湿润，就算过了上千年，他还一直记得当年霍炎跟他说过的，“我心态悦于你。”
这句话他一直记着，还有当时的感觉，他也一直记着。
那种微微悸动，那种兴奋，还有不自觉从心底涌起的喜悦。
这种感觉很奇怪，那是他第一次体验，而第二次则是霍言。
那时他跟霍言在一起一年多，一天晚上，两人在床上睡觉，霍言或许是以为他睡着了，搂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边，“我喜欢你。”
他靠在霍言的怀里，听着“砰砰砰”起伏的心跳，身体里的那颗心脏似乎跟着同步，共同有节奏地跳动。
当这句话在耳边想起时，他心跳不由得更快，睫毛微微抖动，被窝下的手颤抖不已，需要极力抑制，他不知道霍言有没有发现他还醒着的事实，但是这句话来得十分震撼。
他眼眶一热，眼睛紧闭，极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缓，还有控制好那翘起的嘴角。
那一刻，他是开心的。
他原本以为霍言看上是他的皮囊，两人欢好早晚会散，他的这句话怎么能让他心里不泛起涟漪，而且两人在一起霍言对他是真的好，有时候，他都开始怀疑，霍言是不是看上他肾了要不是，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他喜欢吃的东西，他都记着，去外面吃饭，专门点他喜欢吃的菜，偶尔“出差”从外面还打包回来。
走在路上，他会细心地走在外面一侧，下意识留意他身边的危险。虽然他觉得，他不需要这种保护。
他不小心被热水烫伤，只是起来一个小泡泡，霍言检查带他上医院看，买了药涂抹。他清晰记得那医生一脸大惊小怪，或许心里还在默默地想，再来晚些，伤口都愈合了。他当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而霍言却很严肃认真，回去后还细细给他擦药，叮嘱注意不要沾水。
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沙漠里漫长的黑夜，无聊至极，陈季末心头上那股被仇恨浇注的怒火，一点点熄灭，他的心开始静下来。
身边这个木偶“霍炎”如上一世般，很快就喜欢上他——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季末回头看，就发现那双眼睛里装了东西，看见他回头时，总是不自觉带上喜悦。他因为仇恨而对他冷漠，甚至是厌恶，他都不曾改变他的态度，就像是一只忠诚的小狗一样，总是围着他打转，冲着他摆尾。
他一点点开始想起和霍炎，霍言两世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两人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事，有大的，有小的，大大小小，甚至还有那些琐碎事。其实如果没有后面的事，他想他是愿意和霍炎在一起的。
第二世，他知道他和霍言差太远了，两人的可能性很低，但是霍言要跟他在一起他并不会拒绝。
只是他后来变成了妖，再后来记起所有的事情了。
他忽然感觉非常悲伤，眼眶微微发红。
“这是怎么了？”
霍炎伸出手指，轻轻刮了陈季末右眼角，“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要有困扰。”
“出去后，就去后忘了我，知道嘛？”
霍炎笑容中带着忧伤。
“你”
陈季末抬头看着霍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当他看着那双眼睛，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要沉溺在里面。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你。”
陈季末看不到霍炎的表情，他不知道此刻的霍炎在想什么，他缓缓闭上眼睛。
霍炎抱着陈季末，一人一妖在水面上，月亮之下，静静地拥抱着。
曲俊智显得十分疲倦，弯着背，回头冲木栽喊道，“大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出口究竟在哪？我们在这水上漂了有一天了吧。”
木栽手上拨珠动作一顿，又飞快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停了下来道，“没有钥匙，出不去。”
“钥匙？什么钥匙？居然还需要钥匙，哪里有钥匙。”
木栽不说话了，任由田俊智一直喊“大师？”“大师，你说话啊？”“大师，怎么了？”“大师”
头顶上响起长长的叹气声。
霍炎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往胸口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
陈季末刚想低头去看，霍炎制止住他的动作，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硬硬的，似乎是木头做成的东西。
“你”
“好好的。”
霍炎低下头，虔诚地吻在陈季末的额头上。
真可惜，他只是一个木偶而已，一段承载了原主人记忆的木偶而已。
陈季末抬头去看霍炎，一吻后，霍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
陈季末声音顿住，因为他发现霍炎的肩膀一点点变成点点碎末，然后消失空中。
他往下面一看，霍炎的身子已经消失了大半，一颗眼泪迅速凝结在眼眶里。
陈季末下意识急急去牵霍炎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手就消失在眼前，扑了空。
陈季末又伸手想要去摸霍炎的脸，只来的及触碰到的那一点温热的皮肤，霍炎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不见了——无影无踪。
霍炎是笑着消失的，眼底里还带着惋惜和爱意。
陈季末的手还保留着刚才的动作，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胸口上还带着霍炎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