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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沈修沅是他的太阳,终成就了他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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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怪啊,他明明是得了消息特意来“偶遇”沈修沅的,却在出门前拖拖拉拉找借口想逃避,好不容易出了门找到这里,见着人又不吭声。

    大抵就像近乡情怯,近人,也怯。

    池愿手足无措,笨拙地重复一句话:“好久不见。”

    大概是看出他的窘迫不自然,于是沈修沅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很想你。

    池愿不敢闲着,他把自己活得比池曦还忙。公司刚成立是在高考完的暑假末,他连觉也不睡,新招进来的几个员工夸他是劳模,谢绪问他是不是疯了。

    池愿笑着说公司忙,他该上心。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沈修沅,只能让自己没精力去想。

    终于上了大学,公司和学业占据他全部的时间,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忙碌,那是沈修沅走后,他活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如果秦以桁没有找过他,那样的日子大概能持续很久。

    时间晃晃悠悠踩住了大学的尾巴,有位爱慕池愿很久的女生在移情别恋之前,送给过池愿一份手写小诗。

    女生就读于哲学院,喜欢清风明月,风流雅韵。

    小诗来自一位外国的女诗人。

    女生用隽秀的笔迹写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收到字条时晨光熹微,等池愿于图书馆回神,斜阳已然从西边退却。

    池愿最后将原字条还给了女生。

    女生不肯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双手攥得很紧,她像极了当初倔强不安的池愿,偏执地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呢。

    因为“情”字和红线一样,都系着两个人,看似平等,其实最偏心了。

    “抱歉。”

    池愿也站在了沈修沅曾经的位置,短暂明白了沈修沅的想法,他对着不曾动心的女生说:“因为不喜欢。”

    女生将字条撕得粉碎,悉数砸在池愿胸口。

    起了一阵风,风将碎纸吹得满地都是。

    原来爱而不得的人结果都一样。

    沈修沅是他的太阳,终成就了他的荒凉。

    从回忆带来的痛楚中艰难抽身,池愿慢慢呼出一口气,视线克制地落在沈修沅胸口,说:“挺好的,你呢。”

    沈修沅目光落在池愿的脸上,目光代替手指,一寸一寸描摹着池愿的轮廓。

    感触太多又不可言说,沈修沅笼统地轻声回答:“还不错。”

    “……那就好。”

    太陌生了。

    陌生得池愿想逃。

    他们站在这里供人打量猜忌,无人知晓他们曾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无人知道曾经那人的偏心和温情,也无人知道他们在一个月夜,接过意外的吻。

    因为那都是过去了。

    都是云烟,轻轻一吹便不复存在。

    沈修沅礼貌的回答让池愿知晓一件事——只有他有叙旧的念头,如果可以,沈修沅会选择与他终身不见。

    谁能接受被用心对待过的小辈觊觎呢。

    他还是个连血液中都写满了“同性恋”三个字的卑劣之人。

    已经足够了。

    池愿告诉自己。

    至少没有撕破脸,也没有尴尬。

    至少,大家都心平气和。

    池愿勉强撑起笑,不再不知趣地碍眼,主动问:“你要走了吗?”

    “嗯。”

    池愿说好,他沉默着避开沈修沅的目光,沉默地挥手告别,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而沈修沅也没有多留,走前还风度翩翩地留下了一句:“保重。”

    真好啊。

    各自保重,连再见都不需要多言。

    池愿失魂落魄招来一辆计程车,在司机询问终点时,鬼使神差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好嘞。”

    司机一脚油门驶出去很远,池愿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色,一草一木都在提醒他,今夕何夕。

    沈修沅五年前拒绝了他,五年后也没打算接受他。

    惶惶不可终日的这些年,终究只能折磨他自己。

    计程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池愿下车,隔了近千个日夜,再次踏进他难以鼓起勇气接近的地方。

    宁城发展日新月异,小区却被遗忘在角落,它的变化不大,拆迁翻修都避着它走。

    池愿一步步走向曾经温暖的港湾,夜里梦魇一般美好的记忆如洪水决堤涌进他的大脑。

    花样不断的菜色,深夜书房透出的光,嗡嗡工作的咖啡机……

    池愿进电梯,按下楼层,重重地闭上眼睛,将滚烫关进眼眶,将怒吼着要把他撕碎的情绪按在躯体内。

    “叮咚。”

    池愿步伐摇晃,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站在一扇冰冷的房门前,在身上翻翻找找。

    没有。

    都没有。

    池愿找遍每个可以藏物的衣兜,可就是找不见那串钥匙。

    “为什么找不到啊?”

    头顶刚灭的声控灯又被他的声音惊醒。

    池愿被灯光晃了眼睛,他半垂眼眸,目光落在崭新的门锁上。

    没有钥匙了。

    公寓变成了他的公寓,指纹锁变成了密码锁。

    他不再需要钥匙。

    曾经那段短暂的温馨时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池愿掐着指节,他掐得很重,只有这样,他的指尖才不会颤抖,他才不会提不起输入密码的力气。

    咔哒。

    大门开合。

    玄关没有开灯,公寓一片昏暗。

    无尽的黑,足以吞噬一切黑,激出人们的恐惧悲哀。

    池愿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

    过往痕迹犹在,物是人非。

    他舍不掉回忆,一边前行一边往后望,活不成洒脱的样子。

    池愿吃惯了阿姨的手艺,沈修沅走后,他把阿姨留了下来,就像是个沉迷在梦里,不愿醒来的赖床的孩子,想徒劳地欺骗自己。

    后来阿姨的儿子结婚生小孩,不做家政工作了。他又跑前跑后,帮忙给阿姨的儿子在临市老家寻了处不错的房子。偶尔想起来,会拿上很多东西上门拜访,再吃一桌阿姨做的菜。

    他囿于过去的梦里,见着沈修沅后恍然惊醒,发现爱没有停在五年前,而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累积。

    什么沈修沅不过如此都是狗屁。

    池愿还是喜欢沈修沅。

    他不愿意回宁城,连宁城的空气都会提醒他沈修沅的存在。

    可这个人,他偏偏见不得。

    他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有胆量踏进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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