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欺骗
良久，舰长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自己的家人伤害。”
“…什么？”
“现在已经成为「律者」的你应该知道，人一旦成为死士，就再也不能变回人类了。”
“我不信！妈妈她…明明在叫我的名字，她明明还认识我，是你杀了她！”
“那你能保证下一秒她还能保持那一丝理智，而不是对你发起攻击吗？”
“你！”
“难道你看不到你母亲当时的样子吗？她已经很痛苦了，不是么？”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西琳哽住了。
“西琳，没能履行约定我很抱歉，但那已经是我当时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的母亲。”
听着少年充满歉意的话语，西琳尖利的眼神终于也变得有些缓和起来，现在的她确实已经理解了，就算当时这个人不出手，她的妈妈也已经回不来了。
「因为，这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
想到这，西琳的眼中也闪过一瞬难以言喻的悲伤，“我们都只能选择放弃…是吗？”
“…嗯。”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再出声，只有一旁看着这幅景象的琪亚娜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皱起了眉。
“我不会跟你走的。”许久，西琳再次回应到，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已不如刚刚那般强硬，倒不如说，像是在勉强自己一样。
“可是，再和「第一律者」战斗的话，你说不定会…”
“别搞错了，我才没有输给他，我只是大意了而已，而且这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我不希望你就这样死去。”
听到这句话，西琳不由得触动了一下，在理解那场悲剧背后的种种抉择后，她已没有憎恨对方的理由，但，如今身为「律者」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做了不能被饶恕的事，即便自己原谅了小枝，放下所有的仇恨，别人又如何才能原谅犯下过错的自己呢？何况，自己是个「律者」。
“…那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反正…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不，西琳。”
舰长像是知晓对方的顾虑一样，他摇摇头，随后朝眼前的少女伸出了手。
“若是你选择弥补自己的过错，那么无论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会陪着你。”
“别说蠢话了，我可是「律者」，我为什么要跟你…”
“和我走吧，西琳。”
“你跟我在一起的话，连你也会被当成…”
敌人。
西琳没有往下说，他肯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却依然没有放下的意思。
“人类，你…”
“和我走吧，西琳，一起离开这里。”
寒风凛冽的冻土之上，那个人微笑着，眼中满是一如初见时那般的温暖。
既是如此，再不需要言语，再不需要仇恨，再不需要痛苦，西琳金色的双眸中，此刻，只余眼前的少年。
她看着那只曾朝自己无数次伸出的，带给自己温暖与救赎的手，心中的鼓动驱使着她，终于让她迈出了脚步。
她向对方缓缓走去，就像那时他向蜷缩在床边不断发抖的自己走来。
在离对方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作为对那份「真意」的回应，她亦伸出手，纤细的指尖不住的朝眼前的手掌靠近。
对于西琳来说，那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渴求的「幸福」。
即便历尽挣扎，受尽苦难…
作为「人类」也好，作为「律者」也好…
只要有这句许诺，只要能与其同行…
「我也能…得到幸福吗？」
那是少女心中对自己抛出的小小疑问，没有人能够听到，没有人能够回答，沉默即是世界于她唯一的回应。
本该如此的…
可当纯白的雪花自天空飘落，从少女金色的眸前划过时，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片雪花轻轻留落在自己指尖，随后消融，再不见其身形。
在被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金色锁链牢牢束缚住之前，她甚至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落入人类卑劣至极的陷阱。
那锁链中蕴含着让西琳从本能上就感到厌恶的奇异权能，她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根本来不及挣扎，黑色的长剑就先一步刺入了她的胸腔。
“……？”
挣扎，已然失去意义。
从胸腔中第一时间传来的，并非只有被剑刃贯穿所带来的剧痛，同时还有，西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受到的，已经破碎的内心中发出的小小刺痛。
那是她曾经所遭受的绝望的回响，那是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践踏时的哀鸣。
恍惚中，她凝视着眼前再一次「背叛」自己信任的人类，金色的双眸从错愕逐渐转变为悲伤，又变得凄凉，最后，化为无止境的愤怒。
因为被锁链束缚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崩坏能」被拥有着和自己同等「权能」的长剑不断夺走，到剑刃从胸腔中被毫不犹豫地抽出时，她连维持站着的气力都失去了，只能狼狈的跪倒在地上。
背叛的理由已不再重要，因为现实已成为她最后所得到的答案。
旋即，另一个男人从一旁的枯树后缓缓走出，跟舰长站在了一起，那是之前琪亚娜所看到的，穿着白色礼服，头戴诡异面具的金发男人。
那男人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律者」，从面具下忍不住发出了很是满意的笑声，“呵呵呵呵，真不错，干得好，我的朋友，这样一来，「空之律者」这枚筹码也就到「天命」手中了。”
男人不断赞赏着身边被他所称为老朋友的少年，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跪在他面前的「律者」脸上。
他感受得到，对方眼中看不到尽头的令人畏惧的愤怒，可他并不害怕，只是俯下身，用好似戏谑的语气开口说道：“呵呵，「神」的代行者，让我来告诉你吧。”
男人好像根本不在乎对方愿不愿意听，他只是自顾自的，说出了那句仿若在讥讽一般的话语。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给你预留的美好啊，律者。”
然而，西琳没有回应，她甚至没有听到男人对她说的话，她只是愤怒着，愤怒的盯着她眼前那个再一次欺骗了她的人，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毁灭。
她要毁灭这个践踏了她所有真心与希望的人，毁灭他曾经为自己讲述的，让她无比期盼过的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处美好。她要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受到的一切痛苦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给这个世界，以及她眼前这个眼中早已看不见虚假的温暖，只剩冰冷与漠然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