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他的答案
逐渐黯淡的漆黑星空中射出深邃的光，透过枝的发梢，停留在他面前的无暇晶花上面。
她将充满了自己思念与爱意的结晶凝结成这朵漂亮的花儿，而她的心意又在经过数万年的流转后，由曾经的友人亲手托付给自己。
一切，只为给深陷艰难抉择中的自己带来一缕希望的光辉，只为让自己能更加轻松的在这一天到来时做出选择。
也许，这便是她心中所想，这便是她想让自己选择的命运。
因为她深爱着自己，她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一如当年她所选择投入的命运。
这所有的一切，都并无虚假…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
舰长缓缓的伸出手，布满了血迹和磨损的手指触向眼前漂浮着的，她所留给自己的「爱」。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凯文，你又究竟想从我眼中看到什么呢？」
这是舰长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凯文·卡斯兰娜…
他是自己的战友，亦是自己和她的友人…
宛如一面镜子，只要看着对方，他和凯文就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作为那个时代的反抗者，他们一同战斗到了最后，也同样失去了所有…
失败是他们曾经的命运，抗争是他们未变的选择。
所以他才会如此理解自己，以至于自己不需要过多解释。
假如身份互换，结果也一定是一样的吧…只要看着对方拼死挣扎过的痕迹，就能明白，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既是如此，他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用那样坚定的视线凝视着自己，他眼中那过于尖利的锋芒，究竟想刺破自己眼里隐藏的何种伪装？
明明…无需这样做。
……
……？
伸出的手最终静止在了半空中，舰长破损的指尖与那朵无暇的晶花之间，只剩下咫尺的距离。
是的———
答案并不复杂…
也许自己早该想到…
对于这个时代未曾经历「终焉」的人们来说，想知道这个男人心中的想法，可能的确有些难度。
但对于自己，这又或许是个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他眼里射出的那过于尖利的锋芒，并非是想从自己眼中获得些什么，相反，他只是在有意想隐藏些什么东西，但又不想被自己看破，才故意以这种方式来误导自己。
哎？枝先生怎么停下了？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蝴蝶小姐屏息望着眼前的情景，在心中发出这样的疑问。
而就在这疑问产生的瞬间，少年收回五指，漆黑的长刃显现在其手中，被舰长朝着眼前的晶花全力挥下。
这保存了数万年，藏满了少女思念与爱意的结晶之花，在少年眼角闪过的泪光中裂为碎片，化为一缕缕不舍的光，牵绕在他的身边，在他看不到表情的脸上交织，怜惜，轻抚…最终散去。
———他做出了选择。
“哎！？”
希儿不自觉发出震惊的声音，听了「蛇」的讲述，就连她也明白，那应当是对少年来说非常珍贵的东西，但是，他却…就这样毁掉了重要的人托付给他的东西吗？
自己小心保存了数万年的东西就这样被本要托付的人当面毁掉，希儿都不敢想象「蛇」心中此时究竟是何种滋味。
她偷偷将视线转向枝对面的白发男人，却看到对方却依旧不发一语，只是静静观看了这一切的发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故友挥剑的速度在他看来并不算快，如果他想，他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阻止对方挥下这一剑，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目送着那一缕缕光远去，消散在这片空间当中。
“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从来都不擅长说谎，凯文。”
“……”
男人顿了顿，话语中多出一丝沉重：“枝，你或许失去了最后见她一面的可能。”
闻言，舰长暂时合上了双眼，因悲伤而生的泪水，终究没有从他眼中流下。
是啊，自己或许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和她好好道别，和她说一句再见了吧，即便在人间行走了数千年，他也不可能变得铁石心肠，悲伤的滋味仍然令他感到心中苦涩。
但选择已经产生，自己又何必用这点因悲伤而流下的泪水灼烧他人。
他何尝不知，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愚蠢自私”的行为，他践踏了这份传承了五万年的心意，选择将自己推入接下来或许万劫不复的命运当中。
曾经，在失去唯一珍视的家人后，他的心便和那朵被自己亲手斩落的晶花一样化为四分五裂的碎片，满是疮痍，支离破碎。
在那之后，名为爱莉希雅的无暇少女用了很长很长时间，用自己真诚的「爱」将他的心重新拼凑完整，将他灵魂中的伤口慢慢弥合。
可当最后少女真正在那个快要消亡的时代成为他心中新的希望的时候，少女却以突然自己的逝去换得他生命的延续，并以这种方式告知他…
“你才是我所想保留下来的「希望」呀———小枝。”
……
舰长不知如今的自己是否已经有了让她如此坚信这一点的特质，但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那么现在，他一定要去成为少女眼中的「希望」。
“那个时候，华…不，赤鸢对我说了，我们的旅途，现在才刚开始。”回忆着那时挥出最后一剑时的情景，舰长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面前的男人。
“……”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她，那或许不过是由我心里的侥幸而产生的幻影，但是———”
最终，舰长站到男人面前，和万年前的战友四目相对，逐渐明亮起来的眼中闪过那些他所想守护的，少女们微笑时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点犹豫。
“现在的我，不仅仅是「枝」，作为她们的「舰长」，责任也好，使命也好，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她们所有人一起前往一个更值得被期许的未来！”
失去一切的痛苦，就由他这样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来全部承受，而渴望未来的美好憧憬，就由今后的她们来将其实现。
仅此而已。
他知道，如果是这个男人，即便不认同，他也一定能理解，也一定会接受他的选择。
而自己，也仅仅需要从他口中获取一个他还没说出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