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怕的真相
张不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ok,她还向他道歉了,难得吧,这么一个姑娘向他道歉?
还请客,哈哈,赚到了赚到了,不,不,不应该是她道歉,是他道歉才对,是他太不应该了,作为男子汉,没弄清楚情况,而害得她如此不爽,对,该道歉的,是他。
今晚?不要今晚了。张不凡现在就想马上到2号琴房去看看邱素萍在不在。
若在,那就抢先向她道歉,然后就迅速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等到晚自修?不行不行,那太晚了,说不定现在邱素萍还在为此事心烦呢,怎么也得早点给她安慰吧?
想干就干,很快的,张不凡已经轻盈地走在了通往琴房的校道上,一边走一边放飞起了想象的翅膀。
如果她在琴房就好了,他要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身后,突然蒙住她的眼睛──不,这样不好,会唐突了她,那就趁她不注意,在她耳边大叫一声,必然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就会嗔怪说:“哎呀,你真讨厌,不怕把人家吓死呀?”
说不定,她还会举起拳头来打他呢,当然了,挨上这样的打是很美的事,张不凡现在已经感到骨头有点痒了。
当然,重要的是道歉,这要抢在她的前面。
怎么道歉呢,有了,模仿戏剧里一个“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然后借机给她一个深度鞠躬,表面是开玩笑,其实他心里也恨不得这么道歉,一个深度鞠躬,还不能代表他的全部歉意呢,道歉的同时,也能逗她笑一笑,可谓一举两得。
他还要告诉她,《师父轶事》在他们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纷纷问谁是闻非,他则谁也不告诉,让他们乱猜去吧。
不过他得真诚地告诉她,她写得真好,古典文学的造诣在他之上,此前“人无癖不可与交”那几句话他甚至都没见过。
他还要问她,你为什么取这样一个笔名,这是一个拍马屁的大好机会,不管她怎么回答,必须把最好的赞美送给她,让她喜笑颜开。
别的他不行,逗逗小姑娘开心,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当然了,有一件事也得告诉她,那位叫文毕恭的老作家邀请他去作客,想想吧,一位老作家,邀请一个十八岁的中学生,难道不值得炫耀一下?
接下来当然还要弹几首钢琴小品给她听,《少女的祈祷》啦,《秋日的喁语》啦,《牧童短笛》啦,《献给爱丽丝》啦,全弹,算是对这几天来自己朝她乱发脾气的补偿。
这样设计着时,音乐楼已经到了,楼前的停车棚里,果然有邱素萍的那辆自行车。
张不凡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快步朝2号琴房走去。
奇怪的是,2号琴房的门锁着。
2号琴房本来基本上是他们的专用琴房,因为那琴房本来是给学校的音乐老师准备的,特别做过隔音,而且里面的琴维护得最好,音色音准和手感都是学校最好的,朱阿姨又非常喜欢邱素萍,通常都把2号琴房留给她。
邱素萍若是到琴房来的话,应该是在2号房的。
张不凡不觉有些扫兴,但不死心,便沿着琴房走。
没想到走着走,有间琴房,突然飘出一段熟悉的旋律。
其他几个琴房都没做隔音,所以飘出的钢琴声非常清晰。
张不凡蓦然停下来,心抖动了一下,接着,一股寒意,从脚底冒起。
这旋律!
没错,花为谁妍。
张不凡两脚发软。
这是他原创的歌,他确定自己没有抄袭任何人。
弹琴的人,把他的歌即兴加上了伴奏,变成了一首钢琴独奏曲。
他尝试过这么做,但是,他编不出如此丰富的和声,更弹不出来,特别是那种流畅美妙的琶音,毫不吃力的弹成了,他至少得练好些天才能做到。
何况,中间那部分,还有变奏,旋律被巧妙地掩藏起来,时隐时现,带出一种梦幻般的效果……
这需要在钢琴上,练习多少年,才能这么自如地即兴弹奏出这样的效果?
张不凡至少知道,他自己做不到,再给他坚持三五年练习,不知道可不可以做到,但现在不行,远远不行。
里面的人却弹得轻松自如。
在那一双轻盈灵活的手下,一串串音符被释放出来,一段哀怨凄切的旋律,在华丽铺张的伴奏下,渲染出一种雨打娇花般的肆虐。美丽而凄凉。
弹琴的人——真是她吗?
是那个,跟他学了两个多月的琴,并且经常出点错让他纠正的她吗?
是那个,无限崇拜地微笑看他弹,同时问出一些特别问题,让他哭笑不得的她吗?
真希望不是。
因为在她那些带有点刁难的问题下,他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不时还不懂装懂胡乱回答,然后偷偷回去翻书,如发现大错特错,下回会用狡辩的方式来弥补……
妙就妙在她看起来比他更不懂,他可以轻松维护起自己无所不知的光辉形象,然后,为自己的机智叹服,当然也不无惭愧。
可惜他知道,只能是她。
因为前几天,是他在完成这首歌后,首次在别人面前演唱,不会有第四个人听到过。
那么,他此前费了那么大的劲,在她面前建立起来的虚假的高大上的形象,早就被她一眼看穿了……
她,可能早就像看小丑一样,欣赏着他的出丑了吧。
张不凡的心被刺得发痛,被冷得发抖,热血却往脸上涌,满脸通红──
在此以前张不凡曾有过预感,他总觉得邱素萍的悟性实在惊人,一首曲子才练习几遍就基本上能够拿下,以这样的速度,就算要成个钢琴家也不难。何况她的手指还那么长,本来就是天生弹钢琴的料。
更可怕的是,这首歌,他只在她面前弹唱了一次,她居然就全记下来了,并且还即兴编上了这么丰富的和弦伴奏……
这说明什么,他自吹自擂了许久的音乐天份,在她面前,原来什么也不是。
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在她面前种种自鸣得意的表演,张不凡不禁阵阵心寒,每一次他认认真真的授课时,她的肚里却正在嘲笑着、冷笑着……
难堪啊,太难堪了!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她要,愚弄他?
他是凭借了“才子”加“音乐天才”的身份跟她相处的,他为了能得到她的认可,为了能让她保持对他的好感,除了把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和能力尽情展现给她,还利用语言天分,对自己的能力做了不少夸大和修饰。
他快把自己夸成莫扎特那样的音乐神童了!
他是想告诉她,他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让她保留有对他的希望。
却原来,“才子”已经被那篇文章压了下去,而“音乐天才”,更是被剥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在她面前,他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他无颜再去见她了。
不但如此,他的梦想,也挨了当头一棒。
曾经他以为这个梦想虽然遥远,但他有足够的天分可以实现,因为他是天才。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这条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师范,都有人的音乐素质远在他之上,他的梦想,好像瞬间飘远了,他前方的路,越来越是迷茫……
琴房内的人弹得仍是如痴如醉,用那双修长漂亮的十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演绎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琴房外的人在一阵发呆之后,压紧满心的激动,悄悄地走开,走时,脚步沉重,满脸没有一丝血色。
当晚,张不凡下了自修后就直接奔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戴上随身听听音乐,谁问他也不应。
后来余剑说,他那一晚绝对不会是在听音乐,因为那个表情非常深沉,比班里的深沉王子“林妹妹”还深沉,不时还会冷笑一声,好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