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伤痛又欢乐的夜（一）
这些天里，邱素萍一直把自己锁定在一个没有思维的世界里，上午正常上课，下午和晚上练琴。
每天，白莎莎都会按时来上课，人们发现，她最近有了点变化，原来是哪种衣服引领潮流就穿那种，所以经常给人一种潮而浮躁的感觉，现在不了，而且学会了用颜色和条纹款式一起掩饰那一点胖的感觉了，显得俏丽而又活泼，让人眼前一亮，别说本班的男生，不少高年级的男生也注意到她了。
不过同学们发现，白莎莎每次午休过后，校园内就没了她的踪影，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除了邱素萍。
邱素萍现在每次照镜子，都会调皮地给自己做鬼脸，让自己知道现在过得非常踏实，非常开心，然后离开镜子后，总发现衣襟上会有一点点的湿过的感觉。
会不会有奇迹呢，会不会有一天，她在弹着琴时，突然妈妈冲进琴房里来，流着眼泪说：“非非，不要再弹了，去吧，别委屈自己了，只要你给他伴奏了之后，别忘了妈妈的梦想就行了。”
那么她一定会告诉妈妈：“妈妈，我不会忘记钢琴家的梦的，我只是帮他完成他的梦，然后他也会反过来帮我完成我的梦，妈妈你相信我们吧。”
然后，她就会立刻冲出琴房去，最快的速度叫了出租车，冲到他家里，告诉白莎莎：“对不起了白莎莎，请你原谅我，我没有办法转让自己的爱情，我可能没有爱他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的程度，但是我可以把他也爱到灵魂里……”
如果这时他冲过来拥抱她，吻她，她也会开心的，她绝不抗拒，因为她也爱他呀……
但是没有奇迹，生活如死水一般继续着。
那个比赛，连续三个晚上的大赛，如期举行了。
他们，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吗？特别是，两头兼顾的张不凡……
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了，该关心的人，应该是换成另一个少女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牵肠挂肚。
比赛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第一天就是美声组。比赛的赛制是这样，白天先进行一次淘汰赛，最后选出二十名选手 参加晚上的决赛，选出十大歌手（或组合），分别是特等奖一名，一等奖两名，两等奖三名，三等奖四名，其他的，全部是优秀歌手奖。
那一天晚上的比赛，邱素萍一直在练琴，练到快十点才回到家，回到家，电视已经关了，妈妈和阿冕都坐在客厅上，看到她回来，妈妈问道：“今晚怎么这么晚？”
“练琴。”
邱素萍一边说，一边直接进房间里一边找睡衣，顺手打开空调，扎好头发，然后走出房间，准备冲凉。
阿冕已经回房间了，妈妈还在客厅上，对她说：“美声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邱素萍说：“这么快。”继续前进。
妈妈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结果吗？”
邱素萍说：“有什么好关心的，我们家又没有人参赛，我也不想分神关心这些，我现在只关心钢琴。”
妈妈说：“他们只得了一等奖，特等奖给了音乐学院这里的黑森林合唱小姐。其实有一点不公平，那个男中音的音质，跟他有一点差距……他进步真的快，声音的质感快赶上郭老师了。”
邱素萍说：“谁呀。”
“张不凡。”
邱素萍咬了咬嘴唇，说道：“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关心。”
妈妈说：“你连唱什么歌都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知道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吗？”邱素萍走进了卫生间。
妈妈沉默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大声说：“他们唱了过雪山草地，是他的男中音作为主唱。”
邱素萍正在宽衣，心里很苦涩，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非要说，非要挑起她的想象。
水浇过头和脸，一路顺着脸，顺着雪白的肌肤，一直流入地漏并随即消失。这水里，有多少是泪的成份，不知道。
其实她应该为这个消息开心的，一等奖，这个结果算不错了。如果没有两个老师压阵，再好的声线，恐怕也得不了一等奖吧。如果前些天没有发生这个事，她应该去现场祝贺他的，可是今天去现场的是另一个女孩。
下午的时候，她去综合楼琴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个女孩买了一束很漂亮的花，穿了一身很好看的衣服，化了妆，给眼睛提了神，坐上了她爸爸的汽车。可能是她爸爸也认可了这份感情了吧，也是啊，一个帅气的有才华有潜力，还很有活力的女婿，谁会不喜欢呢，除了……
她在琴房里，弹琴弹得完全没有感觉，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给他送花的镜头，他得奖不得奖，得什么奖，好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个时候，妈妈却对她提这些，有意义吗，有必要吗，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用处是，刺痛她的心。
洗了澡出来，妈妈也已经回到了房间，打开了空调，看到妈妈坐床上在看她，她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能扛得住多少重量，怕自己会哭出来。她躺到床上，侧着身，盖上被子，拿起一本古诗词翻看，其实书里写着什么，她都视而不见。
妈妈躺下来说：“很晚了，还看什么书？”
邱素萍赶紧强迫自己看里面的文字说：“有助入眠嘛。”
“说说话不行吗？”
“我很累，不想说话不行吗？”
妈妈轻轻地从身后抱住她，说道：“非非，你，会不会觉得妈妈很可恶啊。”
邱素萍任由妈妈抱着说：“没有没有，别多心了，你是我妈妈，是把生命带给我，养育了我的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可恶？快睡吧，别跟我说话了，非得把我弄疼吗，让我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好休息不行吗？”
妈妈说：“非非，其实……”
“妈，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吗，有什么话你可以明天再说，我还得好好休息，要不妈你别抱我了，压着我了，我有点闷……”
妈妈叹了口气，把手放开。
第二天班里就沸腾了。原来有大半的人看了昨晚的比赛，一部分女生还是跑去阳老师那里看的直播。听说看到张不凡出来时，连阳老师也大感吃惊，等到唱了之后，吃惊地说，什么时候学的呀，不得了，再给多点时间，郭老师也压不住了，后来分数出来，一直在说瞎胡闹。
当然，最让大家尖叫的是，班里居然还有人上去献花，都说白莎莎今晚有点象明星了，这妆化得多好，没有辱没我们班，好像她是代表班里上去送花的一样。所以今天，白莎莎一下子成了班里的明星。
午饭的时候，邱素萍抽了个空也跟白莎莎说了几句话，白莎莎说没什么没什么，送个花有什么。邱素萍问她，那你们都准备好了？白莎莎说，那还用说吗，肯定准备好了。
邱素萍没有多问，就回去休息了。
通俗组是重头戏，安排在最后一天。
次日一大早白莎莎就没了影，阳老师上课的时候，跟大家说，白莎莎同学今天请假了，因为明天应邀参加通俗组的比赛，为其中一个参赛选手担任钢琴伴奏加独奏。她早上先要参加预赛，如果能顺利突围，明天晚上大家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她的精彩表演了，我们预祝她能够成功。
有人问知不知道是为什么样的选手伴奏，阳老师说，这个得问白莎莎自己，她说是为朋友伴奏。宋扬这时微微一笑，看一眼邱素萍。邱素萍知道他看了一眼她，只能装作没看到，怕自己崩溃，把心都绷紧了，不让任何念头进来。
掌声如潮中，阳老师走出了教室。
次日下午，邱素萍匆匆吃了晚饭，没有跟任何人说，直接就离开了阿冕的房间，坐着公交，来到了新装修还没有正式入住的房子。
她知道，今晚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都将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她的爱，将在今晚迎来最猛烈的暴击，他成功或不成功，都一样，他成功了，她会痛，他失败了，她更痛。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在别人面前收藏这样的痛，所以就一个人躲起来，关起门，让自己痛得更完整一些，不像前天晚上，痛都不能流泪。
妈妈啊，你终将在自己的女儿这里，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你知道吗？但你是以爱的名义来挖的，你有足够的理由，所以，这个伤口，留了就留了，它终归会自愈，只是早晚的问题，是三年两载，还是十年八年不知道，但肯定会自愈的。
她进了视听室，在她的要求下，本来要放在客厅的大背投电视，被留在了这里。于是朱朝吾不得不重新深化了一下音像知识，最后安排了一个51环绕声系统来播放dvd影碟。在后面增加了两个小口径的环绕音箱。
她打开背投，打开音响，好奢侈的感觉，看个电视直播，开那么大的屏幕和那么好的音响。
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始。
令人惊喜的是，省电视台、市电视台和省电台，各派出一个节目主持人，电台派出的主持人，正是忆衣老师。不知道，他看到跟着张不凡一起上台表演的却不是她时，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当然，也许宋依早就告诉他了。
……
一个又一个选手完成了比赛。除了其中有个小姑娘，给邱素萍留下了印象，别的，也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是情绪方面的原因。
终于，主持人忆衣老师帅气地走出舞台中央，用磁性十足的声音道：“现在，我们迎来第九位参赛选手，不过，这可不是一个选手，共有五个成员，分别是主唱兼键盘手，张不凡。”
灯光下，张不凡星味十足，微笑而出，老到的舞台经验，看来给了他足够的自信，闲庭信步，风度翩翩，一边出来，一边向观众致意。
“特约女声助唱嘉宾，先不说姓名。”忆衣先生狡猾地一笑，这一笑神秘而富有魅力，给人无限的想象。
灯光里，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士步态轻盈地走上了舞台，镜头下的这个女士，相当的俊俏，妆化得恰到好处，显得十分年轻。张不凡看到她过来，回过身去，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舞台中央。
忆衣老师说道：“大家猜猜，这位助唱嘉宾，是主唱的什么人？什么？女朋友？”
镜头下，女士掩口一笑。张不凡咧嘴而笑。
忆衣老师说：“猜错了，再猜。姐姐？看起来是有点像，什么？还有人猜是妹妹的，这个好像是有点勉强了吧，啊？还有更离谱的，还女儿，故意的吧。主唱张不凡未婚男青年，今年二十一岁。好啦，不能让你们乱猜了，再猜下去，我看就得变成孙女了。”
忆衣先生猜一次，下面的人爆笑一次，舞台的女士也笑一次。可能是因为舞台的原因，她今天的笑容非常迷人。
忆衣先生大声宣布：“公布答案，她是主唱张不凡的妈妈，黄绮女士。”
下面一阵掌声加惊叹声。张不凡满脸骄傲，黄绮略带羞涩。
“接下来，是特约器乐嘉宾，白莎莎小姐，她担任钢琴伴奏和独奏的演奏嘉宾，欢迎。”
张不凡和黄绮扭头一边微笑一边鼓掌，白莎莎身穿深色的晚礼服，也轻盈出列，示意之后，直接坐到了三角钢琴的琴凳上。她今天的眼睛特别做了妆点，把脸上最大的缺点抹去了，所以显得相当漂亮迷人，同样的引起不少尖叫和赞叹。
“还有，鼓手林刚先生。”
林刚从架子鼓上站起来挥一挥手，他是这么多人中，唯一没有化妆的。
“此外，还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神秘嘉宾，我们待会见。他们演唱的曲目，是由主唱张不凡作词的一首原创歌曲，沈园印象。这首歌根据陆游唐婉的宋词名篇钗头凤以及宋诗沈园二首进行再创作，将两人之间的爱情悲剧，作了现代式的思考，这首歌的作曲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这里面的编曲也渗透了她的心血，可惜她没有来到现场，现在，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邱素萍呼出一口气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忆衣先生把她给带了出来，却没有提她的名字，不知是什么原因。而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希望把自己的名字带出来，还是不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