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既然你希望发生…那么，就要负责到底
夕阳西下，沥青的路面撒上一层昏黄
载具疾驰
车窗微降，凛冽寒风争分夺秒般贯入
尽管如此，少年与少女们也无动于衷
一路上，三人明明仅是首次单独共同出行，却表现得相当老练，有关经验更是丰富得数不清
以『冷』提神醒脑
以『声』辨别安危
以『味』判断环境
——无疑，这正是无数经验中的其一
只不过哪怕经验再怎么丰富，也终会偶遇上无法以寻常来判断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你打算做什么，瑞吉儿？”
望着窗外倒退速度逐渐变得缓慢下来的风景，察觉到车速正在降低的唐萧林不由收回视线，扭头望向了身旁驾驶车辆的少女，希望她能解答疑惑
“夜晚的可视度非常低，对于驾驶无益，不如就近找地休息”面对询问，瑞吉儿一边放缓车速，一边审查周围环境，寻找着能够适宜暂住一晚的建筑，同时口中平淡回应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后面的追兵明天就会赶上来”
“确实如此，但至少并非今天晚上，不是么？”
略微抬眸，不着痕迹地通过悬挂在车顶上的后视镜窥视身旁之人，瑞吉儿继续以平静的口吻反驳道：“所以，这不是浪费，只是在抓紧时间充分休息而已”
她说：“多充分休息一夜，你身体累垮的可能性也就同样会晚一天到来”
无声
听闻这番言语，唐萧林脸上的神情也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显然，他还在维持着自己的想法
因此，当前局面就变成了两方相互对立想法的冲突
一比一
无疑，这正是最经典的剧情桥段
于是——
“你们定主意就行，我都无所谓”
似如早已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面对前排两座不约而同凝视后视镜借此对她投以目光暗中给予压力，希望她能够做出明智站队选择的两人，夏娜不知何时早已经闭上双眼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见她如此表态，唐萧林和瑞吉儿自然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彼此察觉到后视镜内对方投向自身的视线，他与她情不自禁默默相互避让，将目光投向了前方或者侧面窗外的风景
很快，车辆停了下来
“所以，你完全不考虑后面的追兵是吗？”
“我并不否定你的想法其实也算是正确”
抬手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少女打开车门，迈步下车的同时回应道：“只不过，我才是司机”
感受着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坚决态度，唐萧林情不自禁闭眼扶额发出一声无奈的长谈，然后也跟着下了车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相比起继续反对与抗议，自然是共同进退才更识时务
“你在做什么，萧林？”
走下车，瞧见唐萧林在路边随手掰下一截树枝、走到不远处的一具骸骨旁边来回拨动观察的模样，夏娜不由得感到疑惑
“啊，没什么”
闻言，唐萧林随口回答道：“只是稍微想论证下我朋友她们以前的一个推测而已”
“推测？”
“嗯，她们曾经推测过，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怪物会逐渐变得虚弱，说真实一点就是会腐烂得越发严重”
“嗯是个挺有趣的推测呢”
学着唐萧林的姿势，夏娜也是在他身旁半蹲下身，凝视着他的侧颜好奇道：“那么，你有看出来什么吗？”
“不，暂且还没有”
“这具遗骸是人类，无法当做观察对象”摇了摇头，唐萧林如实回答：“也就是说，我至少还需要观察两具那种怪物的尸骸，这样才能进行对比”
凭借遗骸上各种风吹日晒以及雨淋的痕迹粗略推断一下死亡时间，见属于在安全范围之内，唐萧林这才略微放松了警惕
“这位先生大约已经去世了一年多左右”通过骸骨关键特征判断出死者性别，他给出自己的猜测：“所以我想，这里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幸存者居住了”
“也就是说，那个对吧？”
“嗯，彻底排查完毕这片区域之前还是必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将树枝轻放在遗骸旁边，少年合十双手恭敬一拜，旋即这才站起身来，朝向身旁跟随自己同时起身的少女笑了笑，说道：“走吧，人家瑞吉儿已经开始在排查了，我们可不能落后啊”
此处，是由几间平房所组成的住地
虽说空间算不上宽阔，视野算不上开阔，但却有着一览无余的好处——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可以轻松判断出是否有危险存在
不过，这也只能判断表面上是否存在威胁罢了
毕竟能够致人于死地的方式，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
“咳咳咳——！”
拉开某间半遮掩门扉的平房的瞬间，感受到呼吸进肺里的空气竟然带着一丝刺激的灼烧感，夏娜顿时情不自禁开始起了剧烈的咳嗽
“真是的，为什么你非要这么急躁呢？”
缓步上前，望着眼前没来得及等自己阻止，就已经迫不及待冲上去开门最终落得如此好笑下次的少女的背影，唐萧林不禁轻叹着抬起手来扫视了一下，确认掌心干净程度达到标准之后，他这才轻柔拍起她的后背，借此缓解她听起来就感觉剧烈的咳嗽
“现在懂了吧？这就是我建议回去至少拿个口罩的原因”
轻捏住少女的肩膀带动她往后微退几步，唐萧林拿出似乎是早已预料到当前情况而在下车之前特意携带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同时口中流露关切之语：“怎么样，现在有没有稍微舒服一点了？”
“多多谢，咳咳得，得救了”
喝下水润了润咳嗽得着实有点难受的喉咙，感受着灼烧与刺激感的飞速消退，夏娜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出了仿佛此刻重获新生的神情
“没事就好”
扫视几番，待确认自己面前的少女并无大碍之后，唐萧林这才迈步与她错身而过，同时表明行动：“那么，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进去下很快就回来”
“欸？可是你不是也——”
“我有预备，只不过刚才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而已”
朝后方摆了摆手，示意少女无需担心，他便是迈步走进了眼前这间内部存在着可疑刺激性气味的平房当中
十五秒
三十秒
一分钟
直至心底默数了大约三百秒之后，被劝说在外等候的夏娜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准备尝试再次走进平房内一探究竟
只不过，她前脚刚抬起，唐萧林同时也后脚踏出了门槛
“真是的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双手抱在胸前，少女虽然心底不禁因为目睹他的安全归来而松了口气，却仍然下意识绷紧表情以有些埋怨的眼神斜了他一眼：“算你回来得还算及时，否则哪怕再晚一秒我都会直接冲进去”
“啊哈哈抱歉抱歉，不会再这样了”
“哼，你知道就好等一下，你不是说自己有带着口罩吗？”
“啊？咳咳这个当然有的，只不过一直戴着实在太过闷热，所以我刚才还没来得及忍受到先走出门就摘了下来”
解释着，面对少女投来的疑惑目光，唐萧林抬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侧面的口袋，示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见此，夏娜自然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哼，走吧”
面对眼前之人的陪笑，她装作轻蔑般发出一声轻哼，随即转过身走向远方：“天色虽说暂且还不算太晚，但我们也总得尽快找到能够今晚休息的地方才行”
“是是是”
“为什么和上次一样，我又感觉你是在敷衍我？”
“不，肯定是你的错觉”
“真的？”
“真的”
她一言，他一语
两人朝向周围尚未探索完毕的其余平房走去
入夜微凉
薄暮轻撒世间的暖调余晖终究只得无奈消散，化作清冷的银白色月辉悄无声息渲染大地
寒风轻拂
吹动了少年的头发，也撩乱了少女们的发丝
“感觉怎么样？”
坐在已经被清洁干净的沙发上，唐萧林收回看向站在不远处窗户旁边欣赏着夜景的夏娜背影的视线，转眸凝视身旁正在整理着挎包内随身携带物品的瑞吉儿，询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这样问？”
闻言，瑞吉儿不禁停下手上动作抬起头望向了他，同时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只是怕你们会感觉不舒服而已”
“毕竟，这里至少也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唐萧林解释道：“而且，就算刚才已经清洁掉了大部分灰尘，现在通风情况也算良好但，你们住得是否舒服就是另一码事了”
“无所谓，只是琐事”
“不，虽说只不过是借这里暂住一晚但，人通常不都是只会在自己觉得舒适的环境里，才能更有效率地休养生息吗？”
“”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还行，至少没哪里觉得不舒服”
“是吗？那就好”
话音落下，感受着浑身因为刚才清洁环境而产生的疲劳感，他情不自禁缓缓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惬意：“既然如此，你们早点休息吧，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闻言，瑞吉儿顿时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却明知故问道：“那么，你呢？”
“你是驾驶员，夏娜是战斗人员，都需要充分休息”
似如已经预料自己身旁的少女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缓缓开口：“那么，自然是由我这个闲人来守夜最为合适”
“那些家伙明天才会出城追过来”
“既然已经开始在城外过夜，那自然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免得夜长梦多”
“也好”
从少年的神情与言语之中感受到那份固执，少女便是索性放弃了心底原本的想法，缓缓闭上双眼
随之——
“不过，你貌似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轻语：“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准备让我和她怎么休息？”
被这么提醒一下，唐萧林顿时面露难色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毕竟那张床实在是太小了
甚至连体型娇小玲珑的少女们无法共卧
“啊，这个”
挠了挠头，他叹息道：“抱歉，是我疏忽”
“要不这样吧，我搬把椅子去门外坐着守夜，你们相互商量一下，看谁今晚睡床，谁睡沙发，可以吗？”
略微思索过后，唐萧林给出了他目前暂且唯一想到的方案
于是，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迎着身旁之人的视线，她缓缓站起身来，迈步朝向站在不远之外观赏夜景的友人不紧不慢走去
很快，双方开始交谈
她们的声音很轻
虽然并未轻弱到完全无法听清的程度，可唐萧林却依然没有选择偷听，而是闭上双眼默默等起她们的答案
时间悄然流逝而去……
直到某一瞬，有两道脚步声随着夜风拂过空间，拂入他的耳中，他这才重新睁开双眼
没有言语
既然少女们已经商量好今晚各自睡的地方，那么无关人士自然应当退场
于是，他准备站起身来
然而，还未等他站起身，一只纤手已然轻按在他的肩膀之上
抬头，映入眼帘之景是两轮深邃的幽蓝沧月
“晚安咯~明天早上见”
闻声，回过神来的少年迅速转眸望去，却发现开口微微挥手告别的少女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走进了此房唯一的卧室内开始休息
“这样好吗？”
直到听见走廊拐角后方传来清晰的房门关合声，唐萧林这才凝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金发少女轻轻开口：“让她睡里面的话，你待会可就只能睡沙发了哦？”
“无所谓，只是琐事”
微微一顿，她补充说道：“反正里面那张床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说不定沙发还会更加适合睡眠”
“啊哈哈，说的也是”
见瑞吉儿并非委屈自身意愿才将房间内的小床让给夏娜，唐萧林脸上不由也是扬起一抹安心的淡笑：“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说罢，他准备站起身来
见此，轻按在他肩膀上的纤手不禁再度施加了几分力气
“那个，瑞吉儿？”
面对眼前之人抬眸投来的困惑视线，瑞吉儿却不为所动，她甚至还缓慢俯身而下，主动逐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此，某人自然只有选择向后退靠
可是，沙发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大
他又能退得到哪里去呢？
“那那个，瑞吉儿？”
见自己哪怕整个人都已经快要镶嵌进沙发里，眼前的少女也仍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缓慢凑近过来，他不禁再度弱弱出声，同时脸上露出了讨好般的笑容：“怎怎么了吗？为什么要靠过来那么近呢？”
“那么，讨厌吗？”
“欸？”
“讨厌吗？”
“呃，这个”
“讨厌吗？”
“不不讨厌”
被迫直面着少女越发靠近的容颜与视线，无法避让的少年最终只能选择坦白了自己的心声
或许是因为得到答案
或许是因为感到满意
听到唐萧林回答之后，瑞吉儿终是缓缓直起身，拉远了自己和他脸庞的距离
见此，唐萧林紧绷的心态不由瞬间松懈了下来
只不过，松懈归松懈
没来得及等他松口气——
“起来，坐过去那边”
指着沙发的端头，面色宛若冰山般淡漠的少女给出命令
唐萧林乖乖照做
然后，当他坐下没过几秒
“———！！！”
感受到自己大腿上毫无征兆忽然传来一阵不算沉重的压迫触感，唐萧林不由得顿时被吓了一跳
连忙收回几秒之前因为精神松懈下来就瞬间不知道去哪神游天际的意识，他迅速低头投去视线
随即
“那个，瑞吉儿小姐？”
垂眸，凝视着平躺在自己大腿上面无表情回以视线的瑞吉儿，他此刻的心情万般复杂：“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是你自己说的，希望我们能够住得舒服”
“而现在，我需要一个枕头，这样才能够更有效率地进行睡眠”
平静凝视着唐萧林，瑞吉儿开口道出了似如解释说明一般的理性言论：“既然你希望发生…那么，就要负责到底”
“车里有正规的枕头，我可以取回来”
“我累了，不想起身”
“我可不怎么认为，自己的大腿能有充当枕头的资格”
“无妨，将就一夜还是不成问题的”
无论少年如何劝说，少女的选择也都始终如一
最后，他终是无话可说
“算了随你吧”
望着躺在自己腿上虽然举止如同撒娇，神情却依旧淡漠的瑞吉儿，选择放弃的唐萧林无奈一笑：“只要不嫌弃，你想躺多久都可以”
“多久都可以？”
“嗯，所以什么都不用去想”
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笑了笑，柔声轻语：“今晚有我守夜呢，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
或许是因为此刻氛围的缘故，少年竟然阴差阳错地抬起手，轻轻抚摸起了少女的头
而在他动作轻柔地抚摸之下，本来其实并无多少困意的少女脸上竟也逐渐泛起疲惫
眼睑，缓缓合上
星灿，皎月高挂
云游，夜空明亮
有风从远方拂来，飘入敞开的房窗内，轻柔撩动着少女那天生仿佛是由月光赠予的瑰丽金黄色头纱一般的秀发
他的眼神温柔，他的微笑浅淡
他的指尖抬起，他的动作轻缓
划过她的唇边，划过她的脸颊
划过她的眼旁，划过她的耳后
他始终都不厌其烦，用心整理着她被夜风缭乱的每一缕发丝
他的外衣早已脱下，披在她穿着单薄清凉的身上用以做御寒
他就这么端详着她，充当着扞卫此刻宁静的守夜人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某人终是再也无法忍耐
“那个，瑞吉儿小姐可以麻烦请你换个睡姿吗？”
低头俯视着她的侧颜，他以有些恳求的语气弱声解释：“你脸靠得这么近，呼吸一直打在我的腹部上实在非常痒啊”
听闻此言，少女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依旧还处在深沉的睡眠之中
然而，不知何时，她的嘴角却已经牵起一道浅淡的黠慧弧线——
“那么，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