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上）
“既然来了无论是否有事，都先进来坐坐吧”
微笑着重新转回身去，男人抬手轻轻推开了面前铺子的陈旧雕花木门
听见门扉敞开，抬眸凝视牌匾许久的唐萧林不由得这才终是回过神来，随即将自己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前方
只不过，就在下一瞬——
“嗯？”
像似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他脸上不禁又浮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无需担心，门本来就并未上锁”
像是揣摩到身后之人心底的疑问，推开门扉的年轻老板缓缓回过头笑了笑，柔声陈述道：“毕竟，不会有窃贼想要来这里偷东西的”
纸伞轻抖，水珠坠地
汇聚点滴，滑落台阶
青石路板被雨泊浸染
笼光摇曳，水镜倒映
暗红深邃，涟漪荡漾
宛若是在暗示着什么
“欢迎光临『往生堂』”
站在门楣下方，年轻老板往旁微微挪移，以店主的身份，朝向面前的两人礼让出自身后方道路
望着这一幕，唐萧林却是完全没有后退
甚至，他反而还在身旁我妻由乃饱含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迈步上前与其错身而过，跨过门槛率先走进了铺子内
见此，我妻由乃不由愣在了原地
她完全想不到，之前还如同自己一般警惕心爆棚的唐萧林，此刻究竟为何会如此毫无防备，以至于背影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准备做什么生意似的
不过，她也没有选择
因此，在年轻老板眯眼微笑投来视线的无声催促之中，我妻由乃只得回以一个善意浅笑，随即硬着头皮踏入面前这间，自己其实也只是『有所耳闻，不曾目睹』过的
殡仪场所
踏入铺子内部，第一时间呈现于两人眼前之景，却并非是寻常应当无缝连接的广阔空间
而是一条通道
一条目测呈现为四方状结构，由无法当场辨识建造方式制作的灰黑色石体人工通道
通道，细长窄小
哪怕视野明亮，却仍然仿佛一望无际
通道，平滑工整
抬手轻碰石壁，指尖触感润腻且舒适
通道两侧，镶嵌着数座对称设立的灯台
台盘之上，皆是盛放着一根燃烧的香烛
烛烟冉升
烛焰跃动
烛泪流淌
吱呀——
门扉闭合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如梦初醒
回过神来的两人，这才继续向前迈开腿
步履轻盈
响声回荡
然而
迈步前进？
驻足原地？
就连这最为简单的辨识，也都即将因道壁两侧摆放着的无数相同燃烛失去参照，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不堪
好在也只是仅此而已
毕竟，若不是幸亏有着自己脚下步行的声音似如清音传入耳中固守意识，恐怕两人意识早就彻底陷入迷失
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些
毕竟，在这条宛若是有人特提将出口与入口两端无限拉长的通道中，『时间』早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概念
似虚似实
若梦非梦
直至某一瞬——
“门未上锁，推开即可”
听闻身后传来的柔声提醒，双眼重新显现焦距的唐萧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扇闭合门扉的正前方，甚至恐怕只要再迈出两三步，就会直接迎面狠狠撞上
因此，他自然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
毫无犹豫
抬手，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陈旧雕花木门
随之，下一瞬
吱呀——
门扉敞开的声音，在通道之中幽幽回荡
熏香味迎面拂来
虽然只有一刹那
但，恍惚之间，唐萧林却是差点将自己真当做了这家铺子的老板
进门
对门之物，乃是一架玉屏风
屏风之上，雕刻着一副山水图景象
———雕工逼真至极
阁楼具现深邃之体
画中男女相互依偎，能看出来双方对彼此的珍视
少年视线深情款款
少女目光含情脉脉
花鸟鱼虫绰越可见，完全可以让观赏者想象得到花间鸟鸣和鱼跃水面之声
不仅如此，甚至还巧妙地运用了玉石的俏色，营造出一种随着观赏者走动，也能分得出来山水远近的趣味
———堪称巧夺天工
无疑，这是一种或许早已绝迹世间的艺术
此景带来的冲击，让唐萧林不由呼吸一窒
而站在他身旁同样观摩此物的我妻由乃，则是早已经不知不觉间陷入沉迷
望着因为烛光抖动而时不时变化呈现晕彩的玉石，她情不自禁缓缓抬起手，想用指尖轻轻触碰面前的这副『画像』
似如抓住了这个时机，近乎就在与此同时
吱呀——
门扉闭合之声，再次从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如梦初醒
两人皆是回神
一左
一右
两侧绕过面前的屏风，两人这回才算是真正走进了这家铺子之中
只不过
“两位深夜远道而来”
走过两人身旁，随手将一根点燃的熏香放至面前灯台上的熏炉之中，年轻的老板缓缓转过身，望向后方莫名再次一动不动似如雕塑般站立原地的两人，宛若看出什么，微微一笑提议道：“不妨，先暂且坐下略做休息如何？”
“啊好，好的”
“有有劳了”
将视线略微艰难地从铺子内数座展示架和展示台摆放着的各种古董上缓缓收回，两人望着年轻老板抬手的邀请动作，这才上前几步一左一右进入客座，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无需拘谨，放松即可”
望着两人椅上正坐的乖巧模样，年轻老板脸上首次浮现出了无奈之意
“毕竟你们也没有准备下订单的打算，不是么？”
抬手，他将自己面前木桌茶几上摆放着的三个茶碗内用来消毒的温水倒去，接着从一旁红泯小碳炉上拿下似乎才刚烧开不久时间的水，冲了三碗龙井茶，优雅无声地轻放在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人面前
顿时，茶香四溢
“先生既然早已察觉那，又为何还在像当前这般接待我们？”低下头望着面前的茶水，唐萧林疑惑不解道
“因为有趣”
老板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到嘴边惬意地轻吹了一下茶沫，回道：“毕竟并非由于『那种事情』而特意光临本店的人，我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见到”
“敢问，先生是如何分辨？”
“只是单纯这一行做久了而已”
“毕竟，无论任何行业，做久之后都会有可能培养出一定程度的分辨客户眼力”悠然地浅品一口茶水，老板目光平静的望着唐萧林，言语间似乎若有所指：“况且关于这一点，小友你应该也心知肚明，不是么？”
闻言，见同时听见这句话的唐萧林不仅没有反驳甚至反而面露苦笑，我妻由乃不禁一愣
于是——
“老板，此话怎讲？”带着心中渴望获得解答的好奇，她朝向老板询问道
然而，哪怕听闻少女此言，年轻的老板却是仍然在默默注视着唐萧林，笑而不语
“正如这位先生所言，我确实略懂一些古董相关方面的知识”
“毕竟实不相瞒，我曾经确实有在古董店工作过一段时间”感受到老板的无声催促与打趣眼神，轻叹一声的唐萧林也只得选择认命，随即微微侧目望向身旁少女开始了解释：“所以，这位先生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在告诉我，他早就已经看出我是所谓的『同行』”
“啊，说到这个”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唐萧林脸上的表情莫名逐渐变得尴尬起来且充满歉意
“非常抱歉，先生”
对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年轻老板，唐萧林深深低下头，发自真心的致歉道：“我并不知晓您有在做这行副业，还请原谅我的疏忽”
“欸？什么？”
“无妨，只是小事”
相对于我妻由乃听见此言自然会感到的疑惑，年轻的老板则是淡淡一笑，眼中悄然浮现出欣赏之意
“学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微微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衣袖，我妻由乃面露困惑，询问道
“这个嘛我妻学妹你听不明白，其实也算很正常”
侧目望向身旁提出疑问的少女，唐萧林同时也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年轻老板，见其闭目品茶似是默许了什么，这才继续开口解答道：“因为我和这位先生刚才话语中共同所指的东西，是古董业的『行规』”
“行规？”
“古董业有一条行规，叫做『灯下不观色』”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黑之后，古董店必须关门”
略微停顿，唐萧林再次用眼角余光瞥向依旧还在闭目品茶的老板，见其似乎仍然并不准备阻止，这才将全文道出：“因为在灯下看古董，由于光线不是自然光，会容易鱼目混珠，收到或者卖出假货”
“唔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解释，我妻由乃算是明白了唐萧林刚才道歉的原因
毕竟
不说其他，现在毫无疑问已经天黑，甚至还是深夜
“呵呵小友不必在意这些”
轻轻放下茶碗，年轻老板扬笑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毕竟对于我而言，这满屋古董比起说『副业生意』，或许说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还会更贴切一些”
“多谢先生海涵”
虽然不知道面前之人是否仅在单纯安慰自己的愧疚，但这并不妨碍唐萧林会对他的言语表示深深感激
望着他这般模样，年轻老板眼中的欣赏之意不由得逐渐越发浓郁
因此——
“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请你解答”
似是察觉到年轻老板准备说些什么，唐萧林望着他忽然抢先开口道
见此，年轻老板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随之——
“小友不必客气，但说无妨”面露微笑，他回话应道
“非常感谢”
得到允许，唐萧林不禁也是淡淡一笑
似是认真
似是随和
“那么，请问先生——”
双眼微眯，他轻声问道：“此店，曾经和『愚人众』有过什么纠纷吗？”
毫无委婉，直切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