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是巧合？还是……
“砰————!”
幽静的封闭环境之中，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炸响
吊灯摇晃，光线刺眼
或许是考虑过降低亮度，室内四壁特意设计成了暗灰色的水泥墙
不过就算如此，到来之人却也依然会隐约有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但，这并非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手的姿势不对，抬高一点”
耳旁，悦耳动听的银铃之声轻轻响起
那是足以抹去一切不适感的天籁之音
“这样吗？”
听闻着少女的指导，唐萧林缓缓抬高了自己的手臂
“再高一点”
唐萧林继续照做
只不过，随着他再次有所动作
“算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唐萧林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无奈之意
不过，还未等他说些什么——
“放松”
轻迈步伐，同样也头戴着一副隔音耳机的瑞吉儿已是缓缓走至唐萧林身旁，随即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我帮你”
白皙小巧的冰凉手掌，毫无抵触地完全贴在了少年此刻正持着枪械的双手上
旋即，轻轻下压些许
然而
“怎么了？”
“你不像是那种会在训练之时随意走神的人”调整完姿势，少女收回手，见面前之人似如大脑当机了一般莫名没有丝毫动静，便是再次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是想起了什么还没有做的重要之事吗？”
“啊不是”
被瑞吉儿唤回神，唐萧林的眼神却莫名有些飘忽，且以有些搪塞的语气解释道：“只是一不留神想到了工作上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么？”
少女的声音很轻
望着她平静到宛若什么也没有思考的眼睛，不知为何，少年悄然产生了一种自身已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还是点头以示肯定
“明白了”
见此，瑞吉儿便是收回了目光
“那，就当是这样吧”她轻声道
话音渐渐落下，缓缓回归寂静
但，这并不是两人交流的终点
很快——
“愣着做什么？”
“如今，持枪射击的姿势你已经学会”像似真的不再在意之前话题一般，见唐萧林又再次恢复成刚才毫无动静的模样，瑞吉儿便是再次开口道：“接下来，你需要的只剩下练习”
“当然”
不知不觉之间，少女莫名悄然移开了自己望着少年侧颜的视线：“我不建议你从刚开始就进行大量训练”
“明白了”
手指搭上扳机
维持规范姿势
望着正前方距离自己隔空大约有着二十五米远的五色圆形射击标靶，唐萧林微微眯起双眼些许，开始瞄准
几秒之后——
“砰————!”
随着扳机再次被扣下，枪械的枪口也是再次迸发出了灼热耀眼的火舌
近乎转瞬之间，爆窜而出的子弹便是已经狠狠撞击在了射击标靶之上
“五环”
举起望远镜，眺望着标靶上比起之前破开一个不小之洞的蓝色圆形区域边缘位置，少女轻声报出了成绩
“才五环啊”
闻言，唐萧林不禁发出一声轻叹：“看来，我还真是没什么使用枪械的天赋”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瑞吉儿不禁沉默了好一会
“没什么天赋？”
“曾经从未有过中远距离开枪经验，首次面对二十五米标靶射击，前三次射击虽然因姿势不正确而导致枪枪脱靶，却能够在第四次矫正姿势之后的射击立即击中五环”似是被触及到了什么，少女往日宛若一潭死水般平静幽邃的眼眸，首次浮现出了宛若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若是连你这样都能被称作『没什么天赋』那么，以其他人的天赋，还不如干脆直接把枪械当成冷兵器往别人脑袋上抡算了”
“呃，这”
面对瑞吉儿那般宛若在确认自己是否非人类的眼神，唐萧林不由得抬手挠了挠脸，有些尴尬的回应道：“你高看我了，这一回只不过是侥幸射中的而已”
“是么？”
没有反驳，瑞吉儿淡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证明给我看”
话落，她却是闭上眼眸
似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
接连不断的四道枪声急促且响亮
余音徘徊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朝前眺望而去
然后，她这么开口了——
“接下来，换一种标靶试试看吧”
望着眼前和自己预料结果完全一致的景象，瑞吉儿面色平静地朝向身旁的挡板抬起手，按下了其上设立的按钮
于是，机关运作
身上多出五个越发靠近中心位置洞口的破旧标靶，被缓缓调离了它原本的位置
将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块外形不同的崭新标靶
然而
“有没有其他外形的标靶？”
望着眼前，唐萧林却下意识垂下了瞄准好的枪口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似乎莫名有些扣不下扳机
“没有”
“暂时只剩下这一种”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瑞吉儿望着身旁正在注视远处人形标靶有些失神的唐萧林，回话道：“刚才使用的那种普通标靶，库存已经全部用完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训练，就只能用这种外形的标靶么？”以听起来有点苦涩之意的声音，唐萧林再次询问道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你不喜欢的话，训练可以等下一次”她柔声道
“不没关系的”
嘴角努力向上缓缓扬了扬，唐萧林尽力做出一个微笑朝向瑞吉儿，示意自己现在状态良好
见此，瑞吉儿不禁再次沉默了一会
“给”
拿起面前桌面上早已预备好的满装弹匣，略微犹豫之后，她终究还是选择递向了身旁之人：“不过，若是我叫你停下来，你就必须照做明白了吗？”
“明白”
卸匣
装填
重新举起手中之枪，少年再次瞄准前方
然后——
“砰————!”
压制着轻颤的枪口，他扣下了扳机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轻语之音混杂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却仍然清晰传入了唐萧林的耳中
声若银铃
不知不觉，他内心的万千思绪已然恢复平静
“若你只是想要找个人教导自己的射击技术那，为什么不找别人，而要找我呢？”
声微轻颤
似是连少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问出这句话
然而——
“理由很简单啊”
闻言，唐萧林不禁一笑
“——没什么理由”
望着身旁因自己回答而颇为难得面露出错愕神色的瑞吉儿，他柔声道：“因为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就这么做了”
言若水滴
轻轻坠入少女宛若一潭死水般平静幽邃的眼眸之中，悄然荡起了无法抑制且抹消的悠悠涟漪
“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少女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突然变得飞快了起来
但，她却完全无法理解自身为何会突然有这种症状
“嗯？”
“你怎么了，瑞吉儿？”见瑞吉儿捂着心口，且白皙的脸颊上莫名逐渐攀上些许绯红之色，唐萧林不由立即关切道：“脸这么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少女却反倒是不禁顿时一愣
“我的脸很红？”
似是有些不相信唐萧林的言语，瑞吉儿下意识抬起手朝向自己的脸颊触碰而去，却是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似乎是接触了什么发烫的物体，带来阵阵持续不断的炽热
她立即理解，那是因自己心跳过快，导致脸部毛细血管扩张而产生的高温
因此，哪怕无法用镜子观察现在的自身，她也能很清楚，自己真是在脸红
可，就算已然理解
“无妨”
回复之声，一如既往
收回手，瑞吉儿依旧维持着那份堪称极致冷静般的淡漠神情：“没什么不适感，大概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无需在意”
“可是——”
“别浪费时间，赶紧练习”
“好吧”
感觉到少女的言语之中隐约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决态度，唐萧林不由只得依言照做，再次将注意力集中至了前方距离自身二十五米距离的标靶之上，继续开始练习起来
于是，接连不断的枪声同样也是再次开始响起
然而，唐萧林却不知道
“果然这样才舒服多了”
双手缓缓抬起，瑞吉儿将戴在自己头上的隔音耳机缓缓取下，任由自身彻底暴露在了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
她很清楚，自己这番举动不仅非常危险，且不理智
但，她也非常清楚，自己有着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噪音确实刺耳难忍
但，却也因此，少女终是再也不会被迫聆听萦绕在自己耳畔的剧烈心跳声
八声枪响，逐一落下
弹匣清空，少年不得只能暂且停下训练
“我就说嘛”
拿起望远镜眺望而去，见自己几乎每一枪都只是击中了人形标靶的四肢区域，唐萧林不由顿时苦笑了一下，理所当然道：“果然，我的射击技术真的非常不堪”
卸匣
装填
如同之前一般，少年再次举起手中之枪瞄准前方
然而
“嗯？”
见枪声迟迟没有继续响起，正在平复心跳的瑞吉儿不由睁开双眼，想要确认情况
“为什么停下来？”见唐萧林虽然持枪瞄准前方，却是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瑞吉儿不由疑惑道
“稍微想休息一会”见少女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唐萧林便是也同样摘下了自己头上戴着的隔音耳机，解释道
然而——
“不行”
“时间已经快差不多到晚上了”闻言，瑞吉儿却是冷声拒绝了少年的休息申请：“所以，若是你想要休息的话，我建议还不如提早结束训练”
“唔已经这么晚了吗？”
听闻瑞吉儿报出的大概时间，唐萧林不禁一愣
一直专心训练，他都已经快几乎忘却时间观念
“明白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唐萧林自然是不会选择早退
因此，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械
不过，在扣下扳机之前——
“瑞吉儿，能麻烦你做好隔音措施吗？”见身旁少女似乎准备再次聆听足以震耳欲聋的枪声，唐萧林不由劝道：“不然，我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开不了枪”
“好”
轻轻应答一声，瑞吉儿虽然略有犹豫，但终还是选择依言戴上隔音耳机，做好了防护措施
见此，唐萧林这才安心扣下了扳机
于是——
“砰————!”
枪声再次骤然炸响
六道声响，逐一落下
然而，就在唐萧林即将第七次扣下扳机的瞬间——
“哟，萧林哥，你在干什么呢？”
“————!”
“砰砰————!”
被耳机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突如其来之声一吓，唐萧林情不自禁手迅速一抖，下意识地连续开了两枪
“木木棉季？”
回头，望向不知何时起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面带微笑摆手打招呼，且同样也是头戴着隔音耳机的绀野木绵季，唐萧林虽然很无奈，但却还是困惑道：“你怎么下来了？”
“当然是因为——”
“训练已经结束了”
盖过绀野木棉季的言语，隔音耳机中传出了夏娜的声音
“天色不早”
慢步行过从道场通往地下枪械训练室的阶梯，夏娜出现在三人的面前，望着唐萧林发出询问：“怎么样，你们这边结束了么？”
“呃，我们这边的话”
“一样”
盖过少年略带着犹豫的声音，少女简洁利落道出了答案
只不过，这个答案
“欸？结束了吗？”
唐萧林怔怔地眨了眨眼，似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
轻轻点了点头，瑞吉儿淡声道：“天色已晚，你们也该到回去的时间了”
“好吧”
望着瑞吉儿不由说分的强势模样，唐萧林只得选择妥协：“那么，我收拾完地上的弹壳就走”
“不必，待会我来就行”
“可是——”
“我和她有些私事要谈，明白了吗？”
“了解”
见少女直接点明，唐萧林便是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因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而保持沉默的绀野木棉季离开了此处：“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话音渐渐落下，最终归为平静
许久
“说实话，很出乎意料”
“没想到，我居然也有一天会从你口中听见『私事』这两个字”
“不瞒你说，我现在很好奇”待预估唐萧林和绀野木绵季已经走远，夏娜这才停止心中的数秒计时，转而望向站在自己身旁一言不发盯着远方人形标靶有些出神的瑞吉儿，淡淡出声道：“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你如此想要极力避免在唐萧林先生的面前开口”
“”
没有回应
抬起手按下控制按钮，瑞吉儿静静眺望着眼前从远方缓缓凑近自己两人面前的人形标靶，未做出任何回答
“莫非你要说的事，和这一块标靶有关么？”
虽然没有听见回话，但夏娜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一位同伴，是一个绝对不会做任何不相关之事的人
于是，她微微迈步向前走去，近距离观摩起了这一块已经凑至自己面前的人形标靶
但，她却看不出瑞吉儿想要告诉给自己什么的意思
“你想告诉我的难不成，就是唐萧林先生的射击水平不太行么？”望着人形标靶唯独四肢区域才有着数个残留弹孔的模样，看不出什么的夏娜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退至一旁半调侃半认真道：“想说什么，就干脆一点我可不是唐萧林先生，没办法猜到你心里的想法”
“奇怪点，有两处”
似是言语起了作用，沉默许久的瑞吉儿终是缓缓开口，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一：他的身体似乎有异常”
学着唐萧林最开始的错误射击姿势，瑞吉儿缓缓抬起自己手中早已预备多时的枪械，瞄准向了近在眼前的标靶
毫无犹豫，她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骤然炸响
哪怕带着隔音耳机，夏娜也是不禁被狠狠吓了一跳
然而，比起从心中后涌而上的愤怒——
“喂，你没事吧！？”
望着瑞吉儿双手颤抖着拿不稳枪械，且面露轻微痛楚神色的模样，夏娜不由连忙冲到她面前查看情况
“没事”
声音断断续续
少女的额头滑下几滴冷汗，甚至手中的枪械也是因无法紧握而被迫掉落到了地上
可，尽管如此，她的眼中却依然有着明亮的神采
“果然如此”
“用这种错误的射击姿势来开枪，手臂完全会承受极大的后坐力影响”低下头望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瑞吉儿却似是确认了什么一般，依然用着非常冷静的声音缓缓开口：“也就是说我的猜测没有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
确认眼前之人只是因后坐力而感到疼痛且发麻，手臂并没有出现什么创伤之后，安下心来的夏娜不由长舒出一口气，接着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直接说结论，我不想听过程”
“结论就是”
少女莫名哑然了一瞬
似如在后悔自己发现了此事，她的声音虽然再起响起，却是非常微弱：“他的身体，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第二点呢？”
宛若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一般，夏娜沉声道
“若是直接说结论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
宛若，就连发现者本人也都没有想好应该如何说明
静静望着面前标靶的深蓝色眼眸深处，悄然浮现出了一丝复杂之意
少女的视线，并未停留在那些大量残留在标靶四肢区域的弹孔之上
她所望向的，是少年在离去之前，最后两枪的击中之点
一处躯干
一处头部
并非是多么高的环数
然而，若是按照真人比例模拟枪击的话
一处心口
一处眉心
———无不皆是足以让人当场毙命的部位
“是巧合么？”
回忆起少年当时被同伴突然吓一跳，因此可谓只是下意识举动而已的二连射击，哪怕手臂仍然有着疼痛残留，少女不禁也还是深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还是说”
空间寂静，悄然回荡着她的轻声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