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黑白双生
晴空
毫无疑问，对于半封闭的幽暗环境而言，这是非常适合放松紧绷精神的天气
这是一间废弃的大型仓库
屋顶破洞，墙面生锈
灰尘弥漫，霉味隐显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简陋空间中央，却有着一把崭新的凳椅
椅面上，坐着一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子
明明衣着洁净，外貌整洁
男子，却不知为何莫名给人一种有些宛如濒死般的感觉
阳光温暖的透过仓顶漏洞轻柔地扑洒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给他添上些许生气
或许甚至还因阳光而感受到了寒冷
男子宛若雕像一般僵硬的身体，正在以一个略微频繁的频率轻轻颤抖着
［啪嗒啪嗒啪嗒］
幽暗之中，一阵悠悠回荡的脚步悄然响起
听闻此声，男子骤然便是有了反应
“你你想干什么？”
抬头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迅速投去视线，男子黯淡无光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着，男子不禁剧烈挣扎起来
不过，这终究只是徒劳的举动
毕竟——
“不要那么激动嘛，沃克先生”
幽暗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显现在阳光下的，是一位无论从外貌还是年龄上来判断都会让人感觉尚且稚嫩的少年
“您如果一直这么紧张的话，我们可能就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谈话了呢”
“当然，就算除去正事，我个人也建议您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沃克先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了男子的面前，少年微笑望着他，以优雅之语关切道：“毕竟您难道没有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吗？”
血腥味？
闻言，男子第一反应便是以为面前的少年是在威胁自己
但当他下意识集中注意力去呼吸，他却真的从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而且，这阵血腥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的身后
十指微动，轻轻摩挲彼此，他这才发现入手之处已是略有湿滑
于是
“你想问我什么？”
停止挣扎以防栓住自己双手的手铐继续割伤手腕，男子缓缓深呼吸几次，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只是想稍微确认一些事情而已，沃克先生大可不必担心”
见男子已是准备配合自己，少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先提问第一个问题——”
说着，少年将手伸进身着的白色风衣之中，取出了一本看起来略有些年代感的无名书籍
“［钪元素人体实验计划］”
“————!”
望着面前摊开书本随意翻动书页，似乎只是单纯念出了书中内容的少年，男子却不禁因他的所言而身心皆是一震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沃克先生”
少年轻轻抬起眼帘
充满震惊感的话语，被他以轻柔的声音强硬抹消了尚未说出口的后半部分
明明身处温暖的阳光下
刹那间，男子却感觉自己宛若身坠冰窟
“而且，先不谈那个”
收回视线，少年抬手再次随意翻动了几面书页，做出阅读状再次开口道：“你们用来进行人体实验的［素材］，应该就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吧？”
“————!”
“不过你们也挺厉害的，做实验居然能想到［接种疫苗］或者是［定期检查］这种光明正大的理由，能让那些信任你们的孩子自愿成为你们的实验品”少年朝着男子投去微笑，给出赞赏，但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换作是我的话，恐怕还真下不去手呢”
闻言，男子沉默了下来
虽然并未出声，但他却浑身开始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颓丧感，看上去一瞬间就像衰老了许多岁似的
许久——
“你说的对”
声音沙哑得如同将死之人一般虚弱，男子僵硬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犹如一摊烂泥瘫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获得这些情报”他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但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害了许多孩子的人渣”
似乎是回忆起了曾经的种种罪孽，疲惫感渐渐占据了他目中的所有位置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望着少年，男子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上露出了一抹渴求解脱的笑容：“那么，赶紧问完你还想问的事情，然后动手吧”
望着他这般寻死的模样，少年不禁也是沉默了几秒
“［提丰计划］是什么？”
“听说过养蛊吗？虽然有些区别，但却也和那个差不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再保留，男子坦诚道：“将所有被单独赋予了唯一性职业人格的实验体聚集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直至仅剩最后一个人存活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况且这也对一些被赋予了根本没有战斗能力人格的实验体根本不公平吧？”
闻言，男子不禁摇头一笑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人员，若是了解过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有可以和你对话的机会？”
“而且公平？”
他发出一声嗤笑，笑中有着对自己、对少年、甚至是对世界的嘲讽
“这个世界有公平可言？”他声音沙哑道：“连我们这些人都无法享受到的公平，你觉得他们这些只被一堆人视作道具的实验体们会有那个运气能够享受到？”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似乎是被脑中的回忆触及到了心中的伤口，也像是被触及到了底线
“最后一个问题——”
望着有些情绪不稳定的男子，少年合上手中的书籍，双目抬起朝他投去了平静的视线，“你们准备要用钪元素来做什么？”
钪元素
本是因提炼艰难而导致过度稀有，从而价格昂贵无比的化学元素
虽说提炼技术必定会随着时代与科技的进步提炼从而逐渐成长完善，但这并不影响少年此刻想要获取答案的询问
毕竟，钪元素本身就是不应该出现在人体内的化学元素
然而，面对少年的询问——
“抱歉，我也不清楚”
摇了摇头，男子再次无奈叹息了一声，解释道：“直至目前为止，我接到的命令也只有［挑选出适合者］这一条，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挑选出适合者？”
“难不成你以为所有人都能适应本不应存在自己体内的外来元素？还是化学元素？”
“接着我想说，你的情报似乎出现了一点小错误”略微无语的看了少年一眼，男子继续说道：“我们挑选钪元素适合者的范围并不只是孩童无论是谁，只要是活着的人，哪怕连婴儿都会进行挑选”
“这样啊”
闻言，少年顿时来了兴致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他望着手中再次摊开的书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许久
“我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啪——
伴随一道清脆的声响，少年手中的书籍再次被他单手合上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沃克先生”
口中明言着道谢，少年抬起脚准备迈向前方
见此，男子不禁笑了
“要给我解脱了么？”
“是啊，毕竟沃克先生您也这么想嘛”
面对男子忽然恢复了生气的调促，少年不禁也是回以他一个善意的笑容
于是，他走到了他的身后
然后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废弃仓库内悠悠回荡
闻声，男子愣住了
“你在做什么？”
感受到双手不再被束缚，男子脸上出现的唯有茫然
“如你所见，正在给予您解脱”
见男子低头望着自己略微带着血迹的双手愣神，重新走回他面前的少年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
望着照片，愣神的男子先是一惊，旋即脸色骤然变得慌张且愤怒了起来
宛若失去了理智，他如同弹簧一般从座椅上弹射而起，随即用双手牢牢禁锢住了少年的双肩
“为什么你会有我离世妻女的照片！？”
这正是男子想要求死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就在最近去世了
并非安然的自然逝世，而是烈火和爆炸造成的事故
然而
“她们都还活着”
平静的声音，骤然使男子的身体化作了静止不动的雕像
“你说什么？”
“我说，她们还活着”
见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言，少年便是不紧不慢再次从怀中拿出了一台录像机，然后递向了他
“你可以先看看她们给你的留言，然后我们再来继续谈话”
说罢，没有再继续被擒住双肩的少年便是默默走到一旁，给了男子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
许久
“谢谢你，救下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这是因妻女存活从而欣喜若狂到泪流满面的男子看完录像后朝少年说出的第一句话
“没事，不客气”见此，少年不禁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凑巧路过那里，顺手帮了个忙而已”
“比起这个，您还是赶紧去和妻女团聚吧”
说着，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了男子
“这是？”
接过地图摸到其中的硬物，男子好奇摊开地图，却发现其中包裹着一把钥匙
“这是我找到的一个安全藏身处”
“现在，除了我和你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它的位置”少年解释道：“至于它的所在地点，我已经标注在地图里了”
见此，男子不禁有些错愕
“为什么你要帮我这么多？”
他感到疑惑
不明白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么多
对此——
“没什么，只是等价交换而已”
轻轻抛了抛手中的书，少年微笑答道：“沃克先生您解答了我的困惑，那么我向您付出报酬岂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然后，顺带再附赠您一条情报——”
宛若点钱般迅速翻动了一下手中书籍的全部书页，少年轻声道：“您妻女遭遇的那场事故，并非是真正的事故”
“我明白了”
有些事情，仅仅只需要提点，便足以让当事人察觉真相
“多谢先生您的搭救”
男子的道谢似乎若有所指
“那么，请恕我先告辞了”
微微朝着面前少年一鞠躬，男子走向了仓库的大门
然而，正当走出了仓库的他即将离开之时——
“对了”
听着少年的声音，他忽然响起了一件事
“这位先生——”
呼唤着少年，见其朝自己投来视线，男子这才继续问道：“我大约一个月前是不是有见过您？”
“大约一个月前？”
闻言，少年不禁轻轻眯起了双眼
“当时我穿着什么？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只记得您似乎穿着黑色的衣服，至于说过什么我只记得您似乎有问过我什么，但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这样啊没事，您赶紧先走吧，沃克先生”
微微一笑，少年若有所指道：“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嗯，感谢您的搭救，愿我们后会无期”
明白少年的暗指，男子严肃地点点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看见自己“死而复生”的妻女了
于是，废弃仓库内仅剩下了少年
“有意思”
回想着男子刚才的说辞，他翻开书阅读着书页的内容，脸上缓缓展露出一抹笑容
“黑色的衣服么”
云朵飘荡，遮掩阳光
阴影淹没了他的表情
“看来，“你”也不是你了呢”